close

夢裡不知身是客

夏光懷裡揣著一張才剛收到的熱騰騰邀請函,蹲在地上偏歪頸骨,不太認真地思考,應該把帖子交給誰?

「又杵在我房門口,怎麼了?」

帶團練習結束的庚,一回宅子,看到的,便是他家光之護衛大搖大擺窩在自個兒臥房門前,當門神。

沉默仰首,光之護衛悶不吭聲地交出羅漢星萬里王子的帖子,讓男人自行檢視。

「你肯定在考慮把書信先塞給丁,沒錯吧?」

好氣又好笑地接過來,某具偶爾會產生不明自我意識的殺人機器,煞有其事頷首。

「還是一樣這麼任性。」

淡淡罵了一聲,庚默默地翻閱給自己的正式請柬,看完以後,他忽然覺得頭有點痛…。

「夏光,我們上子族一趟。」

男人想起了在星龍街時,年輕王者愉快過頭的笑臉,有些不高興地皺凝起眉間。

「我說Shin,萬里王子怎麼會突然找我去羅漢星?你推薦的?」

稍晚,不悅的申族皇子出現在子族少主府邸,直接了當詢問正悠悠哉哉啜飲一杯穀雨茶之年輕王者。

「呵,Kanoe你很有魅力,身高也夠,再浮誇的場景,再特殊的角色,你肯定都能好好駕馭。擔任一日警察署長,想必難不倒你。」

饒富興味地盯著眼前身形頎長精實,他的地下情報來源瞧,噬去眼尾斑斑紅淚後,庚其實擁有一張端秀過分之清俊臉龐,很適合當演員啊。

「你果然是想看我笑話,知道了,我會如期赴約。」

辰並不容許任何人質疑自個兒決定事項,基本上只是來抱怨的申族繼承人,比較煩惱的,倒是晚些時候要不要去未族?

被寂寞病殺死的丁,很難應付啊…。

「Hinoto那邊,需要我去幫你知會嗎?」

子族少主加深了臉上笑意,不太意外看見庚露出兇神惡煞般猙獰神情。全九曜誰不曉得,未族和申族皇子感情好得不得了?一十二時不別離,郎行郎坐總隨肩。

「Shin,你一定要這麼無聊?等等我讓夏光跑一趟丑族,請Inami過來一趟?不過,他現在應該正忙著與寅族的神樂殿守護交接事宜吧?」

移交不是一次性的,而係循序漸進,新年假期剛結束,稻見和昴肯定忙得不可開交。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即使想念青年,年輕王者也不會因此允許自己因私害公。

生性體貼敦厚的男人,也不是真心想捅子族少主馬蜂窩,討了杯茶水,與對方閒聊幾句手上掌握之熱騰騰線報,辰會感興趣那一種。

「柳剛過完年就參加葬禮?」

挑眉,藏汙納垢的卯族,皇室血脈之殞落時有所聞,庚特意挑出來講,只怕,別有內情。

「總之是柳某個手足血脈,之前偷襲稻見,被梟首示眾那一個。」

雲淡風輕地提起,申族繼承人一雙琥珀色瞳子,輕飄飄望向九曜第一人。Shin,怎麼應對這事呢?

「死有餘辜。」

抿一口豔色茶湯,將生與死輕描淡寫。一根清晰徹骨的軟肋,辰絕不讓人碰。Inami,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清點屍首的時候,少了一具,柳那兄弟的其中一名小妾。這終究是卯族內政,夏光不方便行所無忌把手伸進去…。」

語帶保留,與辰心照不宣交換眼神,無聲擬定接下來方針。

無情最是帝王家,只要有一絲一毫威脅他們王者的可能性,庚,不會讓自家殺人兵器容情。所有膽敢妨礙辰者,通通都該死!

「晚點替我向Hinoto問好,我很期待由未之領地主辦的茶會,將為九曜注入何種嶄新靈魂?」

「他不會讓你失望的。」

兩人間無與倫比的默契,讓男人不由自主咧開了笑,大大方方為情人擔保。

「夏光,你把請帖拿去未族,不,還是算了。」

苦笑著意識到自己拿不定主意,關於要不要前往未族與丁碰面這一回事。他怎麼會,想著如何逃避Hinoto?

念頭一轉,庚十分認命地轉往未族方向,走入有著他認真想和對方過一輩子那個人的地方。

一踏入未族少主宅邸範疇,總是笑語盈盈的溫和青年立即迎上前來,噓寒問暖。

「庚殿下,您來了啊?殿下四處遍尋不著您呢。」

「我去見他;夏塵,沏一壺茶給我,你要讓夏光幫忙也行。」

隨意地吩咐完,男人溫吞吞走向何其熟悉的情人所在之處;丁遠遠地便瞧見庚,笑笑湊過來,親暱拉著對方,低語體己話。

「我的小猴子,上哪兒去啦?我在申族轉了一圈,可找不到你。」

「子族,和辰談了些卯族內政,你要聽嗎?」

「不用了,你之後說給稻見那小子知悉就好。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那隻凶暴兔子領地裡,又發生什麼烏煙瘴氣的破事兒。」

乾脆地翻著白眼,他看起來像是對柳的家務事很有興趣之模樣嗎?

「Kanoe,練舞之後,你有沒有好好吃東西?不會又只喝桂圓栗子沙一類的流體食物吧?」

丁覺得自己越來越囉嗦了,和乾整天煩憂大少爺之生活起居簡直同病相憐,拜某個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的傢伙所賜。

『無論如何,都有你替我擔憂呢,不是嗎?』

是他自己希望庚多依賴自個兒一點的,這份負擔,只能甜蜜領受。

然而,看到申族少主略顯心虛,眼神微微飄移,耳根子透出一層薄薄赧紅的反應,男人就曉得,他問了個蠢問題。

「你該不會什麼都沒吃,就往辰那裡跑吧?然後又顧著談論公務,現在依然空腹?」

滿臉沉痛地詢問,果不其然,庚撇開頭,不想說話;丁雙臂一撈,好好把人給圈進懷裡,肌膚相貼。

「嗯…。」

胡亂地點點頭,默認未族繼承人臆測;男人在心底嘆了口氣,伸手撥開情人額前碎髮,輕輕吻著光裸額心。

「Kanoe,你能不能讓我少操點心?為了九曜,為了申族,認真過頭的你,我會擔心。」

「Hinoto…。」

喃著情人名諱,庚不確定自己是否該和盤托出?丁的心思,細如繡花針委地,他該怎麼應對?

「你是不是有事情想告訴我,嗯?」

自顧自地說了一堆,未族少主這才後知後覺注意到,情人有想告訴自己的事情,卻猶豫著,怎麼開口?

丁也不催促,鬆開圈抱雙手,囑咐夏塵預備遲來的早膳。總之,先把庚餵飽,再慢慢考慮如何誘導對方吐實?

他勤快又機敏的貼身護衛,早準備好熱騰騰之小籠湯包,特意從星龍街買回來的。

慢條斯理地剝開嫩白包子皮,男人小心翼翼撕成方便入口的大小,吹涼後餵食對方。

「夏光那個混蛋表示你喜歡吃這玩意兒,夏塵就去弄回來了。慢慢吃,不夠的話,我再讓膳房蒸一籠。」

「有燒賣嗎?」

在丁身邊,也許因為放鬆了,庚這才真正感覺到餓。一口接著一口,讓情人餵自己吃東西。

他確實挺中意星龍街那些九曜平時吃不到的特色吃食,只是沒想到夏光會留心這些。那小子,果然又殘暴又奇妙。

「有,都給你買回來了,現在想吃?」

「嗯,有點饞。」

望著未族皇子立刻與夏塵交談的身影,心中某種不知名情緒,忽然之間,漲破了;男人想都沒想,也不管未族前護衛之首還在場,快步繞到丁身後,張臂擁抱,不想動了…。

「夏塵,你先下去。」

意示自家青年先行離開,未族少主輕將掌心蓋在腰前環住自己的指掌間,靜靜思索,怎麼哄庚傾吐?

這傢伙,很明顯梗著心事啊。不然,也不會當著夏塵的面,直接就抱上來,完全不在乎青年眼光。

「Kanoe,我說過了,雖然你悶不吭聲撒嬌很可愛,但我會很困擾哦。怎麼啦?是不能告訴我的事情?」

依舊不吭一聲的男人,讓未族繼承人聽見背後窸窸窣窣衣物摩擦聲響,而後,一張被折成丁最痛恨小方格子匯報之柬帖,就這麼遞了過來。

那一刻,他懂了庚百轉千迴的思緒,這笨猴子啊…。

「這不是挺好的嗎?我的Kanoe,一定是最帥氣最亮眼的那名警官。」

理直氣壯稱讚對方,丁不得不讚譽羅漢星的萬里王子慧眼識英雄,申族少主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可上相了。

最重要的是,庚無與倫比的責任感。

輕巧迴身,吻開情人額間堆疊皺痕,語氣,彷彿消融雪花之朝陽,溫暖地沁人心脾,吹面不寒。

「你在顧忌的,是我的心情吧?只要你時時刻刻把我掛在心尖兒上,我不會被寂寞殺死的,嗯?」

「Hinoto,我是認真,想和你過一輩子的。」

「我知道,所以身為最了解你的人,先好好吃頓早飯吧。一會兒,讓你看看這次未領新染的布料。」

又給了庚一個甜膩膩的吻,丁想要一起走下去之決心,從來不是虛妄。

「夏光,張嘴。」

夏塵一面說,一面塞了顆鮮蝦魚卵燒賣給自個兒孿生兄弟,讓對方替自己試味道。這是他第一次煮港式茶飲,希望,還符合庚殿下口味。

「還要嗎?看來我的手藝勉強上得了檯面呢。」

暴戾青年目前顯然有進食意願,指指空碗;未族前禁軍統領見狀,高高興興地又盛了碗紅棗蔘燉烏雞湯給夏光,附帶幾乎滿溢而出的松露鮮蝦蛋白炒飯,不忘叮囑血緣,吃慢些。

「庚殿下早上都吃太少,夏光你多注意些。我不方便太頻繁出入申族少主府邸,會惹人非議的。」

他終究是個死人,總得顧全庚殿下之聲名。

估量著自家殿下的談心時間,等差不多了,夏塵才穏穏托起有些豐盛過頭之早膳,前去打擾丁。

夏光沒跟著,留在原地吃兄長給自己的餐點。吃著吃著,摸了摸左小手臂上隱隱生疼之黧黑刺青,說得精確些,是咒術停留痕跡。

大面積盤踞肌膚上,只要違反庚的個人意願,登時反噬。

青年沒有刻意遮掩,那是屬於歷代光之護衛的印記,他也不例外。春重身上,沒有類似紋路,那是,自家殿下之溫柔。

用完餐後,夏光大模大樣地晃到庚面前,才不管丁還在不在場,會不會打擾男人的旖旎氛圍。

「還是一樣這麼沒遮攔,我肯定太寵你了。」

隅坐廊簷底下,申族少主正在吃燒賣,不太認真笑罵了聲。庭院裡很靜,只有男人一個。

未族繼承人來去匆匆,特意地緩下自個兒忙碌步伐,等著申族皇子路過自己身畔,一敘不變情深,便,再次啟程。

「怎麼還按著臂膀?」

相當困惑地端詳夏光,這小子痛感遲鈍,捉著膀子的莫名肢體語言,究竟想表達什麼?

把人借給辰出一口惡氣,庚便什麼也不插手。最後,竟成為一場亂七八糟的惡鬥,夏光不但把乾給打傷了,更糟糕的,是他家下手不知輕重之臭小子,利刃一劃,割開義不容辭幫忙戌族少主的稻見腹部…。

為此,男人焦頭爛額地善後,最難應付的不是年輕王者,是怒氣沖沖拉著昴從卯族一路衝進申族找自己理論的柳。

夏光是他養的狗,申族繼承人責無旁貸。

「你啊,就會給我找麻煩。為了平息柳之怒氣,被禁術撕扯的地方,現在還覺得疼?」

無法準確判斷,庚只好亂槍打鳥,一句一句問,再根據自家光之護衛反應,修正答案。

「你在意春重?是,我當初教Yanagi的禁咒並不完全,不至於要了春重的命。你的不一樣,我能在瞬間,讓你灰飛煙滅。」

男人不會去迴避申族長久以來陋習的話題,該承擔的,來世,他做牛做馬償還夏光。

「只要是殿下的冀望,我,不計一切代價。」

冷開金口,暴虐青年世界很狹隘,庚之安好,便是他最虔誠的信仰與救贖。至於其他人是死,是活,夏光壓根不縈於心。

「是我慣壞你,不怪別人。你哦,別老是那麼幼稚去挑釁丁,喂喂喂,又沒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無奈瞪著又開始噴血的某人,申族少主忽然,很想嘆息。

夜深人靜,丁如入無人之境地來到庚臥房門口。反正,皇子府裡頭的侍衛們,不會也不敢有人攔他。

推門而入,男人身穿一襲鳥子色襦袢背對著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看起來紅通通的,顯然,剛泡完澡。

未族繼承人溢出了一聲輕笑,伸手拉住情人,一把將對方牢牢地抱進懷裡。相貼時鮮明的熱感,果然啊。

「我以為你今晚不會過來,Hinoto。」

沒有掩飾對方的到來令自己感到意外,庚垂著琥珀色眼眸,任由丁一吋一吋撫摸五官。

「忙才想過來看看你,Kanoe。又把自己當成溫泉猴子在泡水啦?」

好笑地刮著情人臉頰,撥開黏在額間碎髮,未族少主調侃之餘,附贈幾個輕如糖花的吻。

申族溫泉相關產業發達,這喜歡泡澡的傢伙,對於領地裡溫泉地圖,根本如數家珍,清楚得不得了。

「嗯,很舒服呢。你都不肯和我一起泡。」

「拜託,誰像你還有昴一樣,熱衷長時間浸泡在水中,是要把皮膚泡到脫一層皮嗎?」

沒好氣地埋怨,庚有些他不敢苟同之嗜好,這方面一不如對方的意,某人就會名正言順和自己冷戰,一點心肝也沒有。

「真可惜。你要在我這裡過夜嗎?」

申族繼承人問句一出口,丁就曉得對方正拿自己窮開心,立即還以顏色,堵住情人唇瓣,把人吻得氣喘吁吁才肯罷休。

「你的良心呢,Kanoe?」

放棄細究這種會讓人神經加速斷裂的小小癥結點,男人熟練地鋪好床,再把自己脫到剩襦袢為止,最後,讓庚可以蜷成一團,縮在他身旁。

丁其實從沒搞清楚,一個身高超過一百九的大男人,怎麼中意這種入睡方式?

「別再拿我開玩笑了,睡吧。」

撫著情人榛子色短髮,未族少主輕聲哼唱族裡歌謠,一聲一聲,將人哄進夢鄉,好好安睡。

在丁身邊向來睡得很好,雷打不動的申族皇子,當真把自己蜷縮得像條小蟲子,捉著對方衣襟,安歇。

「晚安,希望Kanoe你夢裡有我。」

再度親吻庚髮稍,男人隨即斂起臉上柔和笑意,沉聲朝好似空無一人的室外叫喚。

「夏塵,都預備好了嗎?」

只是來陪申族繼承人就寢,實際上工作堆積如山的丁,不過,換個地方處理公務。

和紙拉門外,黑影搖晃,隨後拉開淺淺門縫,遞進一塊新染的布樣,悄悄攤開在塌塌米上,供自家殿下檢視。

「衣料上的子族紋章不夠明顯,重染。Shin是九曜的精神象徵,就算他這回只是客人,我也不允許這種上模稜兩可的東西,穿在大少爺身上。」

既然是要給辰的,男人只允許端出最好的東西。

「屬下會再進行修正。殿下,您要不要吃點消夜?您忙了整天,都沒有時間好好坐下來吃東西。」

夏塵溫聲徵詢,殿下鎮日忙東忙西的,他希望丁至少能喝碗熱湯,暖暖寒夜裡的身子。

「真是的,你簡直比我的秘書官還要緊迫盯人,拿進來吧。」

懶洋洋地刮了自己的貼身護衛幾句,這小子辦事效率好得很,一向省了他不少麻煩。

不知不覺中太過倚重夏塵,以至於當他家笨小子,亡逝在那場看不見盡頭的賣命旅程中,自己啊,斷手斷腳,窒礙難行。

「夏塵,夜深了,回未族休息。有夏光那個殺千刀的混蛋在呢,能出什麼亂子?明天派個人前往丑族,探望稻見那個麻煩製造者。」

夏光捅了一個好大的簍子出來,又把他們年輕王者搞得雞飛狗跳。接連打傷兩名皇族少主,何其荒唐?

縱然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辰個人曲曲繞繞心思所導致,庚那時卻不得不負起身為正牌飼主之責任,前往戌、丑兩族道歉不消說,更當著丑族王的面前,發動禁咒,嚴懲兇殘青年。

那小子,被夏塵從丑族打包帶回來,在床上躺了足足十天半個月有餘。

「稻見殿下傷勢好了大半,但還無法跳蹴舞,近期大多待在寅族,昴殿下照料著。」

「柳的動向?」

「柳殿下似乎私下讓春重在追查一名侍妾下落,那個小姑娘在葬禮之後,憑空消失。需要屬下多加注意嗎?」

「這是卯族內政,你別管。要真有狀況,讓夏光去插手。」

沉吟了好一陣子,丁決定暫時袖手旁觀。卯族錯綜複雜的勢力傾軋,牽一髮而動全身,他一個未族皇子,不適合隨便介入。

話題至此,門外青年欠身告退;睡熟的庚,忽地發出細微嚶嚀,更將自己埋進丁懷抱間。

「Kanoe,我怎麼突然覺得很不安呢?」

由著申族少主無意識對自己撒嬌,此時此刻抱著情人享受溫存片刻的未族繼承人,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一點幽微,將引發日後軒然大波。

羅漢星事先將警察制服送了過來,附帶萬里王子親筆信函。庚拆封時,掉了只十分可愛的小熊貓下來,讓人,難以與某功夫武打明星連結。

「連警用槍械都捎來了,真是一應具全。」

拿起頗有份量的制式槍枝把玩,男人不太認真地感嘆。槍不是自己擅長的兵器,大概只能繫在腰上作為裝飾。

他藏了把鏤刻申族皇室銘文的劍在夏光身上,不過,戰時真正使用的,是申之一族世代供奉,寄宿著古老力量,讓自己開封之武士刀。

戰後,庚本來陳設在房裡,然而,咬緊牙關緊握著自個兒刀刃,堅守著不能退讓之城池,空等渺茫奇蹟發生的丁,在凝望中,看見了血肉模糊之曾經。

以人命哀吟,不敢細數之犧牲堆砌而成的痛不欲生,驕傲之未族少主,怕了,怕了。

沉默敦厚的申族皇子,後來啊,又把武士刀放回祠堂,以香火祭祀。

「夏光,跟我去一趟祠堂,我有事情想確認。」

隨手將羅漢星警用制服塞回紙盒裡,男人領著自家貼身護衛,前往不常前去的申族祠堂。

祠堂一帶植滿大片丹桂樹,雖非花季,好似可聞依稀桂花香氣。老式建築附近看守的年輕衛兵,而今,皆是夏光底下人馬,逐漸地,改朝換代。

即使沐浴在朗朗日光底下,天清日晏,神聖王族祠堂,猶透一絲詭譎氛圍。

夏光舉起火炬,率先踏入森冷如迦羅殿之幽幽祠堂內部。裡邊光源微弱,只有高懸在斑駁梁柱上之煤油燈,以油盡燈枯垂死姿態,照亮兩人的路。

「你不曾涉足這裡吧,夏光?」

室內異常安靜,庚一句看似不輕不重的提問,反而,格外清晰,彷彿三日餘音繚繞在耳畔,久久散佚不去。

青年回頭看了眼申族少主,眨著冰冷戰慄美感的焰金眼瞳,猶如,嗤笑。他只是一具人造殺人兵械,這樣的地方,自己是不能進來的。

沒有解釋打算,男人就這麼讓夏光把自己帶到重新封印他那柄武士刀之所在地。咬破指頭,讓鮮血一點一滴綻落在嶄新黃封紙上頭,再一次,削弱封印。

「申族的小夥子,這次,怎麼不是和未族的小傢伙一塊兒來?」

骨子裡掠著專制狠戾的邪肆刀靈,噙著表面笑容,皮笑肉不笑等著祂十分有興趣之年輕孩子,答覆。

「夏光,你有駕馭與我訂約武士刀的自信嗎?」

淡然一笑,庚從容暴露自個兒真實目的。他從不否認縱容夏光,這麼做不過就是,堵住所有異議人士的嘴。

「以後,許你自由進出申族祠堂。現在,證明給我看,你值得我把你寵得無法無天。」

要夏光萬夫莫敵之身手,卻嫌棄他家寵物出身卑賤,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小夥子,他就是你替自己挑選的光之護衛?煞氣夠重,心也夠狠,對你十足忠誠,那麼,武藝如何?」

從儒雅溫文到猙獰諷刺,不過片刻須臾。刀靈一派逍遙,冷覷申族少主如何應對?

「夏光,給我往死裡打。」

庚又笑了起來,愉悅吐露青年最愛的命令。這回,誰是被狩獵者?

「你這陣子越來越難找了,又在哪兒樂不思蜀?夏光,你給我滾遠一點!」

丁一見到光之護衛明目張膽繫在腰際間的開封武士刀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優雅盡失地恨恨咆哮。

找不到的情人,上哪兒溜達,他還需要問嗎?

「Hinoto,你的形象。」

替未族繼承人掬了一把同情淚,丁總是被夏光搞得精神耗弱,皇子威儀蕩然無存。

「Kanoe,你這又是哪來的異想天開?連那一柄武士刀,都能讓夏光那混蛋佩掛身上。」

瞪了某個顯然很開心的傢伙一眼,未族皇子一點也不想懂,對方簡直毫無天良在寵那具人形兵器背後理由。

「這樣就不會有人閒言碎語我的狗,血統不純。」

「那個前提是,你真把夏光當成一條狗。Kanoe,不要說違心之論。能任性得這麼理直氣壯,我服了你。」

搖搖頭,那玩意兒和他送給夏塵的六輪重梅團簪有異曲同工之妙,象徵,不許任何人,輕賤自個兒貼身護衛。

「嗯,狗是我的,我會自己管教,輪不到別人指責。」

庚不會把努力和所作所為掛在嘴邊,習慣默不作聲地去做。夏光是個丟失靈魂的凶狠人偶,他,不會讓任何人,輕視對方,把青年當成單純工具。

「我不想和你談論馭下方針,簡直荒腔走板。十二支皇族護衛裡,哪個人像夏光這般飛揚跋扈?遑論,操縱陰兵了。」

一提到沉睡在神樂殿底下的那支特殊部隊,丁忽然又不開心了。那一年,光之護衛怎麼,還沒有號令陰兵的能力?

喧天戰鼓,始終是他無能為力之傷心。

「祠堂兜轉了一圈,我好餓。Hinoto,我想吃烤麻糬。」

順著情人合理思緒脈絡,申族少主大膽假設,對方大概又在想當年戰事。那,從來沒有停止折磨過丁。

未族繼承人只是,學著和潰爛入骨的疼痛和平共處,不曾真正痊癒。

他湊了過去,沾著情人嘴唇,提出不解風情的惡劣要求:別傷春悲秋,好好地看著我吧。

「Kanoe,你的良識又拋到九霄雲外不成?有人像你這樣使喚皇族少主的嗎?」

瞪了某個又拿自己窮開心的傢伙一眼,丁倒是相當認命地吩咐夏塵準備火盆和食材,預備挽袖烤麻糬。

「想要什麼口味?我不接受Hanare那種偏執狂一般的吃法哦。」

「我想要你餵我吃,哪一種味道都成。」

笑笑隨口調戲未族皇子,不出庚所料,男人俊美無雙的臉龐,忽地不受控制炸開殘紅粉橘,看上去,異常可口。

身為情場老手,隨時隨地都能對女孩子溫言軟語,卻意外地很不會應付他偶一為之的調戲情話,可愛得很。

心情大好,庚忍不住又偷親了情人一口。

「你的轉變,短時間內實在讓人很難適應,Kanoe。以前明明是塊正經八百的大木頭,現在怎麼?」

話沒好好說完就放棄,丁很快地意識到,有個傢伙,只是在開自己玩笑而已。

「Kanoe,你到底還有沒有良識啊?!」

俐落褪去鴉黑手套,挽起和服衣袖,丁當真蹲在院落裡火盆前,給庚烤麻糬。

他不像極其疼愛的辛一樣,擅長搗出黏呼呼麻糬,不過,達成情人神來一筆要求,還是有一定程度自信。

「張嘴。」

見白嫩外皮略略帶著一點焦香金黃,男人迅速夾起,蘸滿花生粉後往對方張開的檀口塞,直接餵食。

申族皇子不挑食,未族少主餵什麼吃什麼。

「聽夏塵說,羅漢星方面,事先把警察制服送過來了。一會兒穿給我看看如何?我的小猴子,一定是最好看的警官先生。」

「怎麼把你稱讚夏塵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聽起來有點彆扭。」

熟悉的溢美之詞,主詞卻換成自己,庚撓了撓雀茶色短髮,耳根子泛著不明顯之微微赧紅。

「你才曉得,我有多喜歡你嗎,Kanoe?可以不用顧忌你的性別,毋須想著要被溫柔對待,因而披上一張人味外皮。

待在你身邊,最開心了。」

申族繼承人沒有接腔,他只是輕輕轉過身,伸手與丁相擁。藉由膚肉相連,無聲傳遞自個兒心情。

撫著貼在自己脖頸間的腦袋,男人之心思,百轉千迴。

「Yanagi那只兔子借用夏光之手肅清異己時,他那個把大少爺搞得雞犬不寧的愚蠢兄弟府中,有一名漏網之魚。

咱們年輕王者的意思?」

開啟彼此心知肚明的話題,接下來兩人要提的,自然不是什麼無毒無害之溫和內容。

「碰了稻見,能饒過他嗎?灑滿鮮血的遙迢道路,怕是,不能平撫辰的憤怒;興師問罪的柳,抓狂起來,六親不認,差點,把我府邸踏平啊。」

沒有特別改變姿勢,也不去看未族皇子當下神情,申族少主很平靜地陳述殘酷。他是辰的影子,該心狠手辣時,男人,不會手軟。

「大少爺那是陰溝裡翻船,所以我說,那兩個笨蛋談個戀愛,九曜都要天下大亂了。」

重申立場,乾的個人感情走向,最後將數族皇子捲入其中,搞得驚天動地,丁都氣笑了。

「等哪天辛有了意中人,你就會懂辰的心情。」

「嘛,想追咱們辛,先打敗夏光再來見我。」

「你的標準還真嚴苛,我的光之護衛,看起來像紙紮老虎嗎?」

聳肩搖頭,庚順勢離開丁,回書房抽了張折疊整齊的小方格子匯報,鄭重交付對方。

「那名小妾,是咒術師?」

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啊。若在暗處,將矛頭對準了卯族首領皇子…。

「Shin曉得這回事嗎?」

「我先讓夏光把消息壓下來,掌握更多的關鍵之前,不宜打草驚蛇。這事,不會髒了他的手。」

扳弄著指骨,發出骨頭相互碰撞之清脆聲響。申族繼承人的意思倒也明白:這事,由夏光暗中擺平。

「Kanoe,不,沒什麼…。」

丁本來想說些什麼,後來卻選擇閉口不言。夏光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庚身為這柄所向披靡利刃的役使者,沾染腥紅,早嗅不出那渾小子一身鐵鏽味,近墨者黑。

他唯一能做的,也許是在情人把自己的心鍛鑄成無情前,拉住對方。

「殿下不是上申族去見庚殿下,怎麼這麼快回來?」

夏塵正在收拾庭院裡新染好的和服布料,一見自家少主熟悉之白華淡翠顏色,立刻,來到丁身邊。模樣,像極了一只雛鳥。

「保留點期待感,之後前往羅漢星,才能得到加倍的驚喜。夏塵,跟我去一趟丑族。」

為了防範未然,他決定去見見稻見。那個惹禍精,好一段時間不曾踏足子族,大少爺都快故作鎮定,說是無悔結局了。

「殿下您真正想見的,是昴殿下吧?」

「夏塵啊,等哪天你再度回歸塵土,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才好?我該上哪兒去找個和你一樣完美無缺的護衛呢?」

一句玩笑話,凝噎淚眼重量。這個問題的答案,未族皇子,再無解答。

身如飄絮,青年不敢應答,無從回答,只能低著首,前往馬房牽馬。在錯身之際,輕輕捉住不知何時到來夏光的腕骨。

「夏光,我和殿下要出城,應該趕不及送送庚殿下。這回出訪羅漢星,記得多關照庚殿下的生理需求,明白嗎?」

不厭其煩叮囑,即使,他又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夏塵習慣了,並不奢求,手足親緣能再像尋常人家一般,會哭會笑。

幾個時辰後,豔似榴紅的寅族小青年,在皇城門口,迎來了韃韃馬蹄聲,以及,未族少主兩人。

「丁殿下,您找稻見殿下嗎?」

「不,我找你家昴殿下。稻見那個專門惹是生非的小子,如果人在寅族的話,更好。」

「兩位殿下目前都在,柳殿下不在。」

冬榴八面玲瓏,噙著如沐春風之和煦笑意,順著丁語意,告知對方卯族第七皇子之動向。

「清空你家殿下書房附近的僕役,我有要事要和他們兩個商討。」

懶洋洋地下達命令,男人實際上沒有很喜歡這個工於心計的小夥子,總給人一種和冬璜類似之虛假感。

「你覺得冬榴和冬璜像嗎?」

慢吞吞地漫步在依稀竹葉香圍繞的寅族少主宅子裡,男人漫不經心地問了自家貼身護衛一句。

「殿下真想聽我的答案?」

「不想!你這不懂得要恨的笨小子,映照在你瞳孔眼中的世界,只有一片光明美好之願景。」

不太想探究夏塵那種柔軟性格怎麼後天養成的,丁隨意吐嘈了兩句,逕自走到他要找的那兩個傢伙房門前。

「Hinoto,怎麼來了?」

稻見一臉驚奇地看著無預警到來的未族皇子,想不透對方怎麼大老遠跑來寅族這等偏遠鄉下地方?

「千里迢迢來找你啊,Inami。」

皮笑肉不笑地回應,男人將從夏光那裡摸來之小方格子奏報遞給眼前人,順勢抿一口小碟裡輕輕搖晃的竹葉酒,平復一身風塵僕僕。

這裡還真是,窮鄉僻壤,沒事他可不想來。

丑族皇子接了過來,卻不拆閱,側過身轉交給昴,讓自己最好的兄弟,閱覽光之護衛以鍾王小楷寫下之字字工整疏朗。

「目標?」

說話向來簡潔,又或者是天生相貌兇惡,不想造成額外誤會,寅族繼承人一句話,直搗黃龍。

「當然是稻見這個渾身破綻又毫無防備的笨蛋啊。」

努努下頷,丁對同性生物說話基本上不管客氣二字該如何書寫,一字一句,夾槍帶棍。

若不是這小子能輕易左右他們年輕王者之喜怒哀樂,這等破事兒,意氣用事的未族少主,一點也不想管!

「Subaru,這事兒讓你全權處理?既然Yanagi處心積慮想隱瞞我,我不會插手干涉卯族內政。」

一向十分順著柳,丑族繼承人當真雙手一攤,起身走出書房,不再聽聞後續決策內容。

「夏塵,沒事的話,陪我踢踢蹴鞠吧。」

猝不及防的戰圈中,一劍被夏光砍得皮開肉綻,差點臟器外露的稻見,著實悶了好一段時間。

被昴和柳勒令禁止活動筋骨,只能乖乖躺在床上度日,他啊,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稻見殿下,您的身體?」

自個兒孿生兄弟幹出什麼震天憾地的勾當,夏塵當然記憶猶新。臉上掛著無奈笑容,輕聲詢問。

「夏光確實是一頭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猛獸。老實說,傷口還是挺疼的。Shin最近好嗎?」

隔著沒好好穿妥的和服,撫摸繃帶底下傷處,雖不至於一碰見紅,然而,隱隱作痛。

比起自身傷勢,稻見更在意的,也許是年輕王者的心情…。

「一切正常。詳細情況,也許稻見殿下您應該要詢問冬璜,他才是最清楚的那個人。」

委婉地斟酌字眼回答,他是丁殿下的貼身護衛,不是辰殿下的。有些事情,不好越俎代庖。

也不是真心想聽夏塵答覆,丑族皇子隨手拿起擱置在院落一隅,殘留多次修補痕跡,頗有年歲感的一顆蹴鞠,輕輕,踢了起來。

一下,兩下,三下,跳躍同時,旋腿揚掃,以霹靂雷霆之姿,射門進洞。

「你這失之毫釐,便要切腹自盡的笨蛋,興致真好啊。」

正好來到寅族皇子府的柳,險險閃過突如其來砸向自己之蹴鞠,滿臉不爽地諷刺。

「Yanagi,我還好好的嘛。」

一見到卯族第七皇子,稻見隨即換上一張大大笑臉,親暱湊到對方身畔,拉起柳雙手,撒嬌似地左搖右晃。

「Inami,你這闖禍精,每次鬧事就會在我面前裝無辜,我可沒少幫你收過爛攤子。說吧,是不是又想往子族跑?」

實際上拿對方的嬌憨舉止沒轍,卯族首領皇子總逼著自己扳起臉孔,數落稻見。

「嗯,我想Shin了。不過,傷口完全癒合之前,我不會上子族去見他。我不想見到向來冷靜的辰,又被我逼得驚慌失措。」

依然拉著柳的手,丑族少主神情,猶如春水映梨花,氤氳著比喜歡還要溫柔之浮光;卯族第七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忽略,心底沒來由泛起之激烈刺痛感。

於是,他想都沒想地張臂抱了上去,不肯讓稻見,太過輕易被子族的年輕王者搶走。

「Subaru,這霧裡看花的遊戲,你還想玩多久?」

正好與昴談完,一前一後走出來,丁意有所指地盯著對方瞧,一副看好戲的惡劣模樣。

「夏塵,咱們回未族。」

無意聆聽寅族繼承人答覆,男人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來時從容,去後,依舊瀟灑。

昴眉頭皺得有點深,從一開始,事件的主導權就不在他手中。他們三人之實質領導者,一向,都是Inami。

「柳,怎麼抱這麼緊?」

好聲好氣提問,稻見倒沒有要對方鬆手的意思。柳一根纖細敏感神經,似乎,又被觸碰到…。

「你知道自己每次談論子族大少爺時的那種語氣,彷彿擁有了全世界嗎?」

無法坦率承認自己在丑族皇子眉眼裡不斷尋求確認與保證,他只好更用力地抱緊對方,沉默以對。

「我不會主動放手,Yanagi,不要再害怕了。」

一葉葉,一聲聲,諦聽階前點滴到天明的,是昴?是柳?抑或,稻見?此情無解,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冬璜…?」

愣愣看著不應該出現在自個兒府第的子族禁軍之首,稻見一時之間,竟沒有適當表情,應對冬璜。

「Shin怎麼了?!」

突然緊張了起來,急急忙忙探詢,當青年意識到眼前披著冬琰身軀者,不該出現在丑族的那一刻。

「辰殿下很好,他只是在稻見殿下您房裡。」

話沒聽完,丑族繼承人已如離弦箭矢飛奔回房。拉開房門剎那,他聽見了,自己心跳加速的清脆顫音。

「辰…。」

沒有適當的表情,更無有意義言語,稻見就這麼怔然喊著年輕王者名諱,箭步跨向前,將人,緊緊抱個滿懷。

「呵。」

一聲洩溢而出的笑輕輕,辰反手相擁,姿態仍是那般冷靜優雅,縱然,他來丑族這回事,本身光怪陸離。

『你要不要去見見Inami?』

淺斟一杯香氣四溢的龍眼蜜茶,佐著黃豆粉蕨餅食用,庚一派輕鬆,不似即將遠行者。

『這是你身為申族繼承人的衷心建議嗎,Kanoe?』

『不,這是我的私心。你們,好一陣子沒見到彼此了吧?夏光砍人,可沒在顧忌對方身份尊貴的。』

男人措詞用字之間,體貼為年輕王者留下空間與餘裕。不能肆無忌憚張揚之相思聲聲,便由他代為說出口吧。

緊抱了子族繼承人好一陣子,青年依依不捨鬆手後,轉而讓對方,坐上自己盤曲的雙腿,再環抱男人瘦挺腰桿,親密依舊。

「我之前怎麼都不曉得,你這麼黏人,Inami?」

好笑地任由一顆蓬草般酥酥晃漾,黑白分明的腦袋埋進自個兒頸窩旁,彷彿想要留下氣味,默默蹭啊蹭的;年輕王者臉上,靜靜掛著游刃有餘。

「Shin,我想你了。」

眨巴著翠綠大眼,稻見倒是十分老實地坦白自個兒思念之情。他,也有自己無法退讓的驕傲,好段時間不見,胸臆裡不斷膨脹之情緒,終得,好好釋放。

「和服脫了,讓我看看夏光的傑作。」

不打算讓青年窺視自個兒最脆弱之一面,男人決定自行用雙眼見證,他偶爾的意氣用事所導致之蝴蝶效應。

「Shin,你堅持要這麼做嗎…?」

丑族皇子顯得有些為難,他就是不想被辰看到繃帶底下的斑駁,才躲在寅族養傷的啊。

「這事是我惹出來的,我還沒有承擔的勇氣?」

淡寫輕描,具現化了不願言說之掛牽。伸手將稻見鬢邊碎髮攏至耳後,挲著對方耳骨,藉由真實觸感,撫平猝不及防的深深傷心。

只要一閉上眼,光之護衛無情利刃不留情面砍向青年,劃開血花滿天的一幕驚詫,仍舊歷歷在目。男人根本不敢想像,那一劍,若是再深一吋…。

『夏光,住手!』

劍鋒幾乎完全沒入丑族少主體內的那一瞬間,庚急如星火地暴喝,同時,禁術反噬,當場扯斷夏光持劍臂膀,灑出一灣血腥紅顏色,濺滿稻見一身。

青年乏力身軀如同一團輕飄棉絮,頹然往後傾倒,倒落黃泥之前,九曜第一人不顧一切衝了過去…。

抱住稻見時,辰再次嚐到痛徹心扉的滋味。

「Shin,不需要這樣逼迫你自己。幫忙乾是我心甘情願,你又何必有心理負擔呢?」

撩開淡雪色額前覆髮,輕吻年輕王者額心與眼皮,他放軟了語氣,陳述自身立場。

男人不想接腔,乾脆,靠上對方胸膛,安靜了。

提早來到羅漢星,運動神經一流的申族繼承人,沒幾天功夫,便熟悉重型機車騎乘方式,能自由穿梭在星龍街巷道中。

閒暇之餘,幾個之前在星龍街認識的少年,熱情而興致勃勃地拉著男人四處跑,盡責介紹羅漢星各種好吃好玩的。

庚目前坐在某間小虎推薦的茶餐廳裡,上演幾天會發生一輪之寵物餵食秀。他向少年討了張地圖,邊吃邊看。

小虎畫得十分詳盡,鉅細靡遺註記星龍街所有大街小巷,連不為人知的暗道也不放過。

「夏光,吃完後我們實際走訪。也許,擔任一日警察署長時能派上用場。」

斯里慢條啃食剛出爐之菠蘿油,似融半融的油脂感充盈在口中,搭配香氣濃郁之絲襪熱奶茶,申族皇子一臉滿足。

「茶香十足,夏光,你要不要來一杯?還是你比較中意淡雅清爽的冷凍檸?」

發現暴虐青年停下進食動作,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瞧,庚好笑地放下手中茶飲,隨口問了一聲。

不特別奢望夏光好好回答,正當他準備夾起一塊外皮薄透如月暈的粉腸油條時,青年冷不防開了金口。

「殿下中意?」

「我是問你要不要?油條趁熱吃,裡頭塞滿蝦肉,冷掉口感都跑了。再幫我叫一盤避風塘軟蟹,只點燒臘似乎不太過癮。」

男人本身口味偏重,少了未族繼承人在一旁盯著,自然愉快點上一盤辣味油炸物,大快朵頤。

夏光對吃食並不講究,只求餓不死,庚夾什麼給他吃什麼。對於自家殿下的隱晦心思,毫無波瀾起伏。

之所以瞅著申族少主,不過因為對方看起來似乎很歡快,青年打算如法炮製弄回九曜罷了。

庚點了盤特別辣的避風塘軟殼蟹,炸得金黃酥脆之小螃蟹上頭灑滿紅彤彤辣椒及辣粉,令他愉悅瞇縫眼,痛快品嚐。

脖項歪向一旁,夏光只是看著他家殿下吃東西。在青年不論是非對錯,庚就是全部的世界裡,只要對方樂意,光之護衛不惜一切代價。

「油雞和燒鴨清一清,叉燒和燒肉你要一併吃完也成。還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叫碗煲湯。」

帶夏光用餐時,男人總是會特意叫滿整整一桌菜餚,確認自個兒寵物,胃袋真正被填滿。

這小子平時不吃不喝不睡,猶若一塊影子牢牢黏在他附近,真把自己當成一具兵械,令人哭笑不得。

維持著正常人用餐速度,青年清空了桌面,再讓自己變回一株安靜植物,等待被下達指令。

庚搖搖頭,不再置一句可否,跨上星龍街警署借給他自由使用的警用重機,揚長而去。

和策馬奔騰的感覺十分不同,陣風鑽進安全帽隙縫劃過雙頰,在耳畔呼嘯,深族皇子頗為喜愛這種結合便利與機動性之交通工具。

警署額外出借了一台機車給兇殘青年,兩人就這麼按圖索驥,逛遍街頭巷尾,熟悉地理環境。

「有些地方比我想得還複雜,很適合犯罪,真是多虧了小虎。」

本來就擅長記憶這些繁雜瑣碎細項,一如申族領地內,沒有男人不記得的地方。對認真過頭之申族少主而言,既然要做,便,全力以赴。

夏光默默看著自家殿下在地圖上塗塗寫寫,一雙沒有溫度的金色冷眼,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的庚殿下,當然是最完美最優秀的!

按著對方實際上沒有接好,筋骨錯位的右臂,青年依然,無聲自虐,直到,庚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究竟犯了什麼愚蠢錯誤為止。

「殿下,您要不要過目明日茶會上穿著的和服?」

夏塵畢恭畢敬地捧著一個白底描金押箔紙盒,看上去沉甸甸的,份量感十足;丁連打開的意願也沒有,懶洋洋伸手戳了戳對方額心。

「這種小事,我還需要確認嗎?敢情你會拿出上不了檯面,丟未族顏面的衣料?」

自個兒宅子這陣子都快被新染和著料子給淹沒了,他家笨小子,究竟染了多少塊布料出來呢?

「我怕辱沒了殿下聲名。」

「好了好了,把你那不曉得從哪裡生出來的自卑感給我收起來,你是未族禁軍之首,給我抬頭挺胸!」

耐著性子闡述,自己哪來這麼好興致,對一名同性生物,好言相勸?不願細究的答覆,不過一場無可奈何之傷心往事。

「大少爺的準備好了沒?」

「是,正要送過去給冬璜。」

「那小子實在和冬榴一樣不討人喜歡,怎麼還披著夏光的人骨人偶?Shin到底有沒有心要管這件事?」

未族少主在自家貼身護衛面前,不會刻意隱瞞什麼,直接乾脆地抱怨。

他們年輕王者冷靜歸冷靜,然而,一旦碰上稻見的事兒,腦袋迴路就會匪夷所思。

所以他說,那兩個笨蛋談戀愛,果然是九曜最可怕的一件事。

「夏塵,你家有病沒藥醫的弟弟,右手臂是不是沒有好好接回去?那個渾蛋,不會喊痛。」

突然想起一件不太要緊的小事,在青年走出自個兒視線範圍之前,丁叫住對方;夏塵滿臉疑惑,夏光看起來,不是很正常嗎?

「沒什麼,你去子族吧。」

揮手讓自個兒貼身護衛離去,男人獨自隅坐在廊簷底下,胡思亂想。申族用來控制光之護衛的禁忌異法,他果然還是,無法忍受。

夏光的右臂在瞬間被肢解扯落,庚事後卻不曾好好把斷肢接回正確位置,造成筋骨長時間處於分離發炎狀態。那小子雖能忍受劇痛,不吭一聲,未族繼承人良心層面,卻有些過不去…。

「我為什麼老是要幫夏光那個混蛋著想?!」

捫心自問不願坦承的解答,心腸若真那麼冷硬,淪肌浹髓之刻骨傷痛,便不會如影隨形著男人了。

另一方面,夏塵在子族皇城門口碰上冬榴,附贈一封他十分熟悉的素白信箋,上頭蓋有寅族皇室戳記。

「唔,好久沒收到昴殿下的書信了。冬榴你的意思是稻見殿下人在子族嗎?」

「稻見殿下跟著辰殿下回來幾日了,再麻煩夏塵你囉,我先回寅族了。」

眨眨眼,青年一向不是很明白,冬鏡和冬榴怎麼老是使用這種事倍功半的方式,讓他轉呈信件呢?

將信揣入懷裡,夏塵有機會遇上丑族繼承人之前,倒是先見著年輕王者。

「替丁送茶會和服過來?」

「是的,稻見殿下也在這兒嗎?」

「呵,昴又什麼事情要找他?」

一臉好笑地伸出手,理所當然向青年索取。人被他從丑族帶了回來,放在眼皮底下,安自己的心。

夏塵順勢交了出去,不該過問的事情,他不會存在好奇心。而後,回未族找自家殿下覆命。

拿走醜族少主書函的年輕王者,悠悠哉哉散步到膳房,這個時間點,府邸那個閒不下來之傷患,八成在那兒。

果不其然,他想找的人待在如同自個兒所想之地方,不確定正在弄些什麼。

「Shin,嚐嚐看我煮的咖哩醬好不好吃?」

噙著大大的溫暖笑容,稻見獻寶似地端出整鍋薑黃色濃稠餡料,愉快具現化自己之餵食意圖。

「有哪個皇族繼承人會像你一樣,熱衷溜進廚房,洗手作羹湯?」

一聲淡哂中,男人微微撥開自個兒雪銀髮辮,溫順任由青年餵自己吃東西。反正,反抗徒勞無功。

「你不喜歡嗎?」

笑得滿臉無辜,若不是子族少主很排斥被抓著雙手左右搖晃,丑族皇子估計會這麼做。

辰並不喜歡,一切稻見和柳之間會出現的親密勾當。

「奶味很明顯。你的廚藝還是一如當年,能吃而已。」

毫不客氣批判,年輕王者對吃食非常挑剔,那不過是一種基於對於青年的深厚感情堆疊。

「這方面我確實不及庚,他的手路菜絲毫不遜色宮廷大廚,Hinoto還真有口福。」

拜申族年節傳統競賽所賜,Kanoe在這方面之才華,的確無人能出其左右。畢竟,男人個性嚴謹務實,自我要求甚高,不可能端出不像樣的御節料理。

「托丁的福,Kanoe做的菜,很好吃。」

子族繼承人是不會輕易稱讚食物的,那可是他發自肺腑的衷心讚譽;青年默默哀號起來,語氣裡滿是欣羨。

「真好,我也想吃吃看呢。」

「你可以問問庚的意思,記得不要挑丁在場的時候,他是個好人。」

「欸,他們兩個根本就是連體嬰,感情好得不得了。要Kanoe單獨一個人,很難啊。」

「呵,你不是總有辦法讓庚作為你的共犯,丁還不知情,這難得倒你嗎?」

不冷不熱地戳了稻見一句,他總是抓不到這小子的狐狸尾巴,當真可恨。這事兒,自己又不能去問庚,某人啊,守口如瓶,很適合埋藏秘密。

青年連忙陪笑,他放在辰身邊最大的眼線可是乾,這可絕對不能讓對方知悉。

「你家昴的情書。」

掏出從夏塵那兒打劫來的書信,年輕王者也不是真心想知道內容,順手,扔給對方。

「我得回丑族了,有些事情,還是當面和Subaru談比較好。」

沒有細講和寅族皇子一同背著柳伸進卯族干涉之那隻手,稻見終究不想讓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看見他雙手沾滿血腥。

辰緘默不語,神奇三人小圈圈的事,他,不想管。

「辰殿下,您要不要先吃塊巧克力?夏光從巧克露緹買的。」

丁那個與自家貼身護衛截然不同,能夠發自內心說出漂亮話的沒脾氣青年,端了一盒裝點地精緻漂亮之巧克力過來,招呼他。

「你弟弟這段期間可真熱衷買巧克力。」

意思意思拈起一顆猶如報春眉間的嫩粉顏色點心,品嚐一口櫻花綻放之滋味。辰覺得自己最近看到巧克力的機會,明顯增加了。

「夏光似乎以為庚殿下喜歡。」

婉轉地解釋,自個兒親緣用一種十分詭異的方式與世界接軌,約莫是繞著庚殿下轉之菟絲花吧?

「呵,應該沒有人像Kanoe那樣,那般慣著下屬吧?夏光是我見過最囂張狂妄的護衛了。

你家殿下呢?」

夏光是一柄無比鋒利之雙面刃,使用不當,傷人,亦自傷。不慎劃傷稻見的自己,壓根,作繭自縛。

話說回來,自他踏入未族領地開始,似乎還不曾見到某人。

「殿下還在調整要讓特洛伊梅亞公主殿下挑選的和服細節,一會兒就過來了,由我先招待客人。」

「你和冬璜,真的一點都不像。泡一壺包種冬茶給我吧。」

「屬下和冬璜,自然是不一樣的。我立刻吩咐膳房準備。」

溫吞吞笑了笑,他出身這般卑微,還是個自黃泉歸來的遊魂,如何與其他皇族少主侍衛,相提並論?

「冬璜,你對夏塵的矛盾感,外露了。」

年輕王者波瀾不興看著兩名青年錯身而過,不鹹不淡戳了自家貼身護衛一句。冬璜的瑜亮情結,看在男人眼中,不過不值一提之不堪笑話。

「屬下失態了。

昴殿下和稻見殿下這幾天動作頻頻,全部背著柳殿下來,卯族目前,依然暗潮洶湧。」

「持續關注卯族皇室動向,真有必要就讓夏光介入。在九曜,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合法殺人和栽贓嫁禍了。」

冷漠地聆聽,作出進一步指示。身為九曜第一人,辰,不曾心慈手軟。

「已經和夏光的訊息網絡接觸、互通有無。在任何傷害稻見殿下的可能禍起蕭牆以前,屬下必定撲滅。」

冬璜自己也基於私心很喜歡丑族繼承人,自然不允許有人,觸碰年輕王者一根無比細膩之神經。

「Hinoto是怎麼了?叱責聲這般明顯。」

耳畔,隱約傳來男人不悅聲響,還沒拿到跟夏塵討的一壺茶,子族少主饒富興味,問上一句不經意。

散步到音量來源附近,逐漸清晰的那一塊,是烽火狼煙之當年,未族皇子灑落一地的心碎顫音。

「其他國家的王子都要來了,你們現在是在扯什麼後腿?!」

「正因為不只是九曜境內活動,丁殿下您怎麼能讓夏塵那個身份卑賤的死人削了未族顏面?!」

「馬革裹屍,是夏塵的榮耀!這條踏過那幾個蠢小子屍身的遙迢戰途,你們可曾親身經歷?!」

未族繼承人很顯然還在壓抑怒氣,一句差點衝口而出的夏光,是丁瀕臨斷裂,搖搖欲墜之理智線。

辰輕輕搖搖頭,靜悄悄離去,決定先前往茶宴舉行的庭園。

Hinoto,你無論如何都想護著夏塵的決心,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過啊。

卯族皇室第二天不開家宴的時候,柳多半會滯留寅族,夜宿一晚。在昴身邊,他通常能好好睡一覺。

「春重,柳早上有公務嗎?」

精悍金眸輕垂,望了眼縮在自個兒臂彎中酣睡的卯族第七皇子。柳一向晏起,留宿他這兒時睡得更晚。

「殿下今天沒有任何行程。」

門外,傳來春重乾淨清澈的回答嗓音;室內,一聲幾不可聞之嚶嚀,慢慢地淡成迤邐。

某人很顯然還不想離開與周公弈棋,一顆柔軟的珊瑚色腦袋在寅族繼承人胸口連連蹭上好幾下,賴著不肯走了。

「卯族昨晚開宴?」

「嗯,由靜月皇子母系一脈主導的小型壽宴。」

一聽到靜月名諱,昴平時看似凶狠的五官幾乎皺在一塊兒,寫滿陰蟄。生人勿近之模樣,怕是,要嚇哭孩子。

「嘖,他可真陰魂不散!靜月又耍了什麼不入流的小手段?」

「這倒是沒有,稻見殿下昨天也在場,靜月殿下不敢輕易造次。」

安靜低調的美青年,忠實轉述著宴會上所見所聞。寅族少主默默捕捉其中關鍵字,思路,漸漸地飄遠了。

若稻見始終陪伴著柳,這傢伙又有什麼理由,非要夜半三更來寅族他這兒借宿呢?根本不合理。

「稻見後來人在哪裡?」

「屬下不確定兩位殿下談了什麼,飲宴一結束,稻見殿下折返丑族,殿下要求過來這裡。」

昴還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這不似他兩名青梅竹馬尋常行為模式,只能,等柳睡醒。

不急著離開床褥,寅族繼承人大掌蓋在胸前輕輕搓弄。卯族首領皇子,沒有那麼容易睜眼。

摸啊摸的,過了好一陣子後,一雙薄藤色的眼,才有些不甘願地打開,與昴四目相接。

「昨夜沒待在丑族?」

「你一早就要和我吵架嗎?Subaru。」

「現在日上三竿了,你始終壓著我,公務我只好交代冬榴全權處理。」

「昴,你是多想吵?」

挑眉的人,霎時露出猙獰不協調神色;寅族少主想都沒想湊了過去,直接吻住那張時常吐露惡質話語的唇。

柳的唇瓣很軟,言語,卻十分傷人。

昴無預警欺上來時,卯族第七皇子登時強迫自己壓下想抽劍砍人之反射性衝動,垂著眼眸,雙臂攀附在對方寬闊背脊上,任由氣息濃烈的吻,完全將他包覆。

漸漸地,柳清楚意識到,當某人不想和他言詞上爭鋒之片刻,就會親過來,堵死自己所有可能聲響。

卯族第七皇子實際上不討厭寅族少主帶著無意識侵略性,好似要將人吞噬的親吻。雖說,那總讓他錯覺,自己是誤入叢林,被猛虎狩獵之芢弱小白兔。

那是,Subaru收斂過張牙舞爪後的溫柔。

「以前我可不曉得,昴你這麼狡猾,一言不合便以吻封緘。」

雙手撐在對方脇下兩側,居高臨下地望,柳的神情,寫著挑釁;昴伸出手,將垂在頰邊的淡紅藤短髮攏至耳後,反擊。

「幼稚的是你,非要爭個你死我活不可。」

「怎麼,對我脾氣差有意見?」

早習慣了卯族第七皇子話中帶刺,寅族繼承人不打算正面回應,乾脆把人撈回自個兒胸膛前,諦聽平穩心跳。

「忍受不了你的性子的話,我還會奉陪至今?」

沉默了好一陣子,昴選擇吐露自己真實心聲。他倆關係太過複雜,中間還梗著稻見,剪不斷,理還亂。

「家宴結束後,突然很想見你。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嗎?」

壓低嗓音嘶啞著自己的驕傲靈魂重量,柳並不願意在對方燦金眼眸中,看見自個兒狼狽樣子。

寅族少主陷入了長長之不言不語,他想,自己沒有適當表情,回應卯族首領皇子毫無徵兆的剖白。

『晚些時候要跟我回丑族?還是想上昴那裡?』

親暱地挨著卯族第七皇子咬耳朵,青年明白,這樣的一場宴會對他兄弟而言,是一種無形心理負擔。

『我想找Subaru。』

說不上來心底無端湧現的貪婪慾望,無處可躲之荒蕪感,非要兩名兄弟共同填滿,柳才覺得,暢快些。

『當然好啊,昴的床很好睡呢。Yanagi,願你有個好夢。』

撩開酥酥晃漾短髮,在光裸額心烙下一吻熾熱。稻見從不認為,在卯族皇室眾目睽睽底下如此親密,哪裡不妥?

卯族第七皇子接受得溫馴,恰似一只善良無害的小動物,由著青年為所欲為。

他當然很惡劣,恣意利用稻見對自己的好,牽制靜月兄長,以及其他洶湧暗流。滿腹黑水,發出腐敗腥臭味…。

稻見不再說些什麼,當曲終人散的那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脫稿演出:握住柳毫無防備之腕骨,將人拉向自己,給予一個熱情擁吻。

溫熱鼻息薄噴在肌膚,綿軟觸感落在嘴唇的那個剎那,卯族第七皇子,整個人愣住了…。

這件事情,柳和春重都沒有告知昴,直到日後,以不堪入耳之方式,傳入寅族少主聽聞裡,炸響平地春雷。

「夏塵,你曉得丁又再舌戰未族朝臣?」

抱定主意要試探賓客中穿梭自如,應對進退優雅合宜,完美代替丁盡主人家責任的儒雅青年,辰冷不防,刺出一句尖銳。

「殿下他,不必做到這個程度…。」

低著頭吶吶回應,夏塵宛如做錯事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正好耳聞兩人對話的丁,那一剎那,人味外皮,剝除得乾乾淨淨,十分不高興地伸手把青年扯到自己身後。

「Shin,你需要我提醒你,我族裡幾個傻小子,什麼原因,路遙歸夢難成嗎?!」

刻骨銘心的遺憾之前,男人拚了命地想抓住殘缺美夢,惡狠壓迫年輕王者之行徑,不過,一種反撲。

「Hinoto,你的人皮徹底剝落了。」

對未族少主怒目橫眉的行徑不以為意,這不過是他之實驗成果。直到現在,男人仍無法完全理解,那份九死其猶未悔的君臣情義。

自己,依然沒想好怎麼處置冬璜…。

「大少爺,你不要自己做不了決斷,就拿我家夏塵窮開心。這小子就是我的左右股肱,沒有人比他更好!」

丁何其聰慧,隨即意識到辰只不過在試驗。基本上不和對方客氣的他,直接挑明了自己就是無條件迴護夏塵。

「這方面你和Kanoe還真類似,他果然是你最好的兄弟。」

「這不是廢話嗎?庚當然是我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好兄弟。冬璜的事,你要做不了決定,就去問乾或者稻見。

Inami拐了這麼多彎,不過就是希望,可不可以有那麼一次,不要只是冬璜的命?」

勉強自己把不慎掉落的人味外皮貼回去,原則上無心再搭理年輕王者,他轉而將注意力,放在偷偷摸摸拉住自個兒衣襬一角之年輕護衛身上。

「懷映,又再鑽什麼牛角尖?茶宴要開始了,你確定還要和我爭?」

語氣放軟,喊著夏塵舊時小名,這只代表一件事情,他不會讓青年繼續討價還價。

身為盡責旁觀者,辰持續性近距離觀察兩人互動。他啊,果然無法想像,這一套用在自己和冬璜身上。

笑笑轉身,男人隨意找了個景緻優美的安靜茶棚落坐,懷抱著不明興味,給庚打電話。

『看丁寵夏塵,果然和看你一樣有趣。』

機械的那一頭,相當吵雜,然而,這不影響申族少主,聆聽年輕王者的隱約笑意。

『那是Hinoto的心病,大概治不好了。我說Shin,你會不會太愉快了一點?』

將重機熄火,隨手把安全帽拋給夏光,庚隨興倚著他頗為中意的交通工具,與子族繼承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聊。

過程中,狀似不經意地交換手邊情報,將訊息,錯雜在閒話家常當裡。

『Shin,你多讓冬璜留心一下卯族。靜月乖上一陣子,又蠢蠢欲動了,別讓他搶先找到那名小妾,沆瀣一氣。』

『有些人,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把玩著愛不釋手的琉璃牛鈴,晶瑩剔透之鈴鐺表面,映照九曜第一人一張森冷如雪容顏。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等逮到關鍵證據,我會讓夏光斬草除根。』

檸檬金色瞳孔,沒有溫度地眨著。掛掉電話後,申族皇子不帶情緒地看著光之護衛,一字一句,清楚而緩慢傳達。

「夏光,你這次動作太慢了,我不滿意你的效率。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要找多久?」

說斥責倒也不是,庚有他身為”影”該負的責任。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不詳感襲上心頭,男人很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

「帥氣的警官先生,要不要順路載我一程啊?」

一身輕便西服,丁笑嘻嘻地攔截在情人面前,放肆打量對方裹在皮革勁裝底下的精實身材。

「Hinoto?」

有些孩子氣地眨眼,似乎是沒有預料到未族繼承人在羅漢星現身,愣愣地由著對方摘掉安全帽,撫摸臉龐。

「看起來傻呼呼的你,也是滿可愛的,Kanoe。」

噙著看似人畜無害之盈盈笑靨,丁順手理了理申族皇子被安全帽壓塌的短髮,手背倒是,在對方肌膚上流連忘返。

見庚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啊,趁虛而入在情人臉頰親上一口響亮。不安分的雙手,趁機,環上對方不帶一絲贅肉腰際,默默抱緊了。

「我收到一條有趣的線報,稻見在卯族家宴散場時,親吻柳。那個笨蛋,簡直唯恐天下不亂!」

將臂膀收得更緊,兩人下半身牢牢地貼在一塊兒,未族少主終究沒忍住,含恨帶笑地埋怨起來。

扣除寂寞病症發作思念庚以外,稻見荒腔走板的行為,丁很難假裝視而不見。他約莫曉得,冬璜暫時把這份燙手山芋般的訊息,壓下來…。

「九曜可沒有不透風的牆,冬璜是能瞞大少爺多久?」

「為了Yanagi,Inami沒有不全力以赴的。只不過,做法似乎有點粗暴啊。」

「這根本是在試探咱們年輕王者醋缸外壁的厚薄程度好嗎?!稻見這個粗神經的白痴!」

「那或許,正是他的目的也說不定。身為丑族繼承人,Inami無論如何,都不能有個子族皇室的心上牽掛。

公開與柳霧裡看花,利大於弊,不是嗎?」

「那小子最好保證Shin百分之百信任他!」

鋌而走險,自然是想要隱藏心中的愛;另外,便是杜絕靜月或者其他人檯面底下之骯髒小手段。

一場豪賭的壯烈證明,是稻見纖塵不染之真心。

「我今天的講習活動結束了,重機可以晚點歸還,要一塊兒去兜風嗎?」

責任感雖重,但偶爾的偶爾,離開九曜境內後,庚想卸下皇族少主身分,好好休假。

「我的警察先生,今天嘴巴真甜。」

笑笑幫對方把安全帽戴回去,丁懷抱著愉悅情壞跨坐在重機後座,自然而然地弓身把臉貼上情人背脊,舉止十足十親暱。

「你又不是女孩兒,這樣彎身弓腰,不嫌累嗎,Hinoto?」

兩個人身形相仿,申族皇子打趣詢問之餘,發動重機,乘風上路。過程中,不忘拉過未族繼承人雙手,好好地環繞自己腰部,讓兩副身軀更加相貼。

一路上,丁笑吟吟地自背後觀察情人,庚騎重機和騎馬時類似,風馳電掣中,猶然保持四平八穩,享受與風競逐之快意。

他們有時會共乘一駒,不過通常會幹些事後讓午族某個傢伙暴跳如雷的不良行徑,導致馬匹受傷,甚至斷腿…。

「現在不是午族的馬,某人可不能再發脾氣了。」

趁著紅綠燈稍停時,未族少主順藤摸瓜地將掌心蓋上情人後頸,挑逗地沿著身體曲線撫觸。

若不是礙事的安全帽擋著,他估計會直接吻過去。

庚縮了縮頸子,倒不曾興起認真抗拒的念頭。他倆之性愛,有時候,何其瘋狂。

兵戈泣血的當年遺留下來之後遺症,低迴,怎忘?

未族皇子雖是任性,倒有好好看場合,當情人催緊油門,他的手又回到對方腰部位置,鬆垮垮地圈抱。

他不在乎星龍街沿途風景,只想和庚,把握時間溫存。

昴一雙骨節分明大掌,插在柳質地細軟之髮絲中,蘸著髮油,輕輕梳弄,一根一根,細細整理。

對方睡在自己床上時,寅族少主多半會擔起照顧的責任。

「早膳你想吃什麼?」

兩人的進食習慣截然不同,他通常會再次確認某人意願後,讓冬榴準備相應內容物。

「別一早就要我喝酒吃肉都好說。」

垂著眼坐在昴盤曲而起的雙腿間,任由對方替自己打理儀容,梳髮、戴耳飾,甚至描摹眼妝。反正,他倆之距離,一向近得令人難以捉摸。

「冬榴不會出這種低級岔子。」

將柳碎髮攏至耳後,再配戴對方平時常用的金屬耳環,指頭上勻一抹胭脂,直接替卯族第七皇子化妝。

轉身上妝過程中,他們,貼得更近。

「你那個哭哭啼啼的小子,我實在喜歡不起來,還老是和冬鏡起衝突,你到底中意冬榴哪一點?」

即使妝化完了,柳仍然賴在昴身上,不想起身。實在不敢苟同對方挑選護衛的眼光,他懶洋洋地吐嘈。

「冬榴是我的人,不是你的,春重合你心意就好。」

不厭其煩重申,他從一開始就確信Yanagi能和春重好好相處,才說服對方出仕的。即使沒有申族用來操縱光之護衛的禁術,結果,不會改變。

至於自家的小青年,Subaru不覺得自己有向任何人解釋他重用冬榴背後理由。

實際上無意繞著寅族禁軍統領的話題轉,柳雙臂一伸纏上昴背脊,順勢把自個兒柔軟唇瓣,印上對方相應位置。

心雖隔著還過不去的坎,卯族首領皇子身體卻相當誠實,渴求寅族繼承人更多撫觸。

從蜻蜓點水到不肯放開彼此的纏綿深吻,不過片刻須臾。昴撬開對方牙關,唇齒相貼,舌葉緊緊纏裹在一塊兒嬉戲、追逐,時而刷過敏感牙根處,感受不由自主癴顫;時而交換津液,親了又親,溢出潺潺水聲,仍舊,感到不滿足,非把人給揉進骨血裡,才能稍緩一根偏執神經。

柳身上的襦袢本來就過於寬大,親暱肢體接觸中又被蹭得更開,裸露出大片潤白胸膛,輕輕起伏喘息著。

「每次都穿我的,不嫌大嗎?」

不太認真思索著要不要幫卯族第七皇子把衣著拉好,子族宴席過後,他們之間關係,變得更加錯綜難解,在稻見看不見的背後,遊走在更曖昧之道德邊緣,不僅止於親吻擁抱。

「要把和服留在你這兒,很麻煩。」

懶懶地抱怨,蔥白修長之雙腿幾乎完全暴露在空氣中,連腿根連接的私密部位,也若隱若現在寅族繼承人眨著一絲幽暗金色瞳子裡。

「要準備也是春重的事,你的衣服是我在穿脫。」

半點不客氣地反駁,柳雖然很精明,警戒性也很高,又愛和他爭論,但…。

一具白皙漂亮的身軀,總由著自己擺弄,褻玩,甚至門戶洞開地侵犯,綻放最艷麗之妖冶。

『Yanagi,不要挑戰我的理智!』

粗嘎低吼,同時捉住卯族首領皇子在自個兒身上搧風點火的那隻手,黑著臉,探向硬如熱鐵之下半身…。

『!』

『這個尺寸,你吃進去會受傷好嗎?!』

寅族男人,一般碩大而持久,昴自然不例外,足以傲視群雄。與柳現階段的性,暫時,停留在以指骨將對方進犯到高潮…。

「做嗎?」

一臉尋釁,寅族少主面前,他總是很難控制自己不要去找對方麻煩,誰讓昴,滿臉苦仇大恨的。

「做了你會後悔。」

「那就,讓我懊悔吧。」

「柳,怎麼看起來坐立難安,有哪裡不舒服嗎?」

斟一杯飄散清香的溫熱小野菊,再將琥珀色茶凍輕推向前,稻見有些遲疑地瞅著柳,囑咐一旁侍候之小宮娥,多預備幾塊坐墊。

「沒什麼,被某頭笨老虎咬了一口罷了。」

將坐姿改為更加舒適之靠臥,卯族第七皇子繃著嘴角接過青年好意,冷冷地刺上一句。

他當然不可能明擺著告知稻見:我和你最好的兄弟上床,如同砧板魚肉任人宰割,造成後穴撕裂傷。

昴的性器大小,太難承受,伴隨極端痛覺,顫抖著攀上慾望巔峰。柳疼得想殺人,同時錯覺,要被Subaru,撐壞了…。

寬闊背脊上頭,一道又一道鮮紅見血的深深指痕,是誰的不可承受之輕?

「我所認識的猛虎,雖然相當笨拙,卻比任何人都要溫柔。你是不是也這麼認為呢?」

為自己倒上一杯茶奶,香醇濃厚的滋味,令丑族少主心滿意足地微微瞇縫雙眸,一雙有情綠瞳,流露溫和眸光。

Yanagi走路的姿勢不太對,像極了辰每次被自己壓在床上共譜奢月風華後…。

能這般恣意妄為觸碰柳的人,除了昴,他還真想不出第二個人啊。怕是,早被自家兄弟碎屍萬段了。

拈起一塊杏仁酥,吞下莫名落寞。那種好像失去什麼的孤寂感,似乎,重新盈滿心頭,沉重得讓人難以承擔。

「昴明明囉嗦得要命!」

不肯在口頭上認輸,脾氣總歸不太好的卯族首領皇子,反唇相譏;青年保持著臉上微笑,伸手,搓了搓眼前柔軟腦袋。

與寅族皇子不同,丑族少主始終對某只暴力兔子笑臉相迎。

「Inami,我不相信任何口頭上誓言,那從來不會兌現。可是,在你和昴身邊,我想見到卯族第七皇子不流淚的側臉。」

稻見總能輕易軟化他渾身上下暴戾之氣,傻傻地吐露真實心聲。旁觀者一般的主詞,是柳嗤之以鼻之軟弱心願。

「我一定會幫你實現的,我可是挺強的哦。」

「根本胡言亂語!每次都信你連篇鬼話的我,肯定很愚蠢!」

「你們兩個,又在咬什麼耳朵?」

好不容易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之冬榴處理完背部傷勢,姍姍來遲的昴,映入眼簾之第一幕,便是他兩名好兄弟,親暱地肩並著肩說悄悄話。

「說你壞話,有意見嗎?」

「昴,你想喝點什麼?啊,我想到有個東西很適合你。」

某人行動力驚人,一面說一面往外走,連冬鏡也一併拎走。室內忽然只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緘默不語,寅族繼承人就只是靜靜看著對方,直到卯族第七皇子受不了赤裸裸直視,煩躁開口。

「Subaru,你想怎樣?」

面對柳的劍拔弩張,昴依然不說話。走到對方身畔,伸手輕撫眼前豔若桃紅之臉龐。

那一瞬間,卯族首領皇子,很明顯愣住了…。

一個似是糖花的甜軟親吻,就這麼落在唇瓣上,點水輕靈;等柳意識到自己被吻了,雙臂像是產生自我意志,舉高攀住寅族少主脖項,不肯再放開。

傾著身,昴加重吻的力道,把卯族第七皇子吻得氣喘吁吁,溢出破碎呻吟,才稍稍地退開。唇,仍舊沾著唇,親暱耳鬢廝磨。

他逐漸不再去想稻見和柳之間的過從甚密,默默地,默默地入侵卯族首領皇子生活中點點滴滴,讓Yanagi越來越依賴自己。

只要柳戒不掉這個習慣,總有一天,寅族繼承人會讓誰也不相信之卯族第七皇子,找到心的安歇處所。

穩穩端著盛裝奶酒之托盤,稻見無聲無息佇立在門外,懶倚牆垣,不去看裡頭帶有鮮明熱意的擁抱。

「殿下,要不要我通知辰殿下過來一趟?您看起來,很難過。」

冬鏡壓低音量悄然提議,略略擔憂地看向已經遮不住臉上萬水千山之青年。他的殿下,好像,快哭出來了…。

「我不想讓Shin看見我的雨天,沒關係,就這樣吧。」

迅速強迫自己換上一張炫目笑臉,刻意地發出腳步聲,替兄弟們留下轉圜,將悵然若失,留在心尖兒上,安靜無聲了。

昴脖子上,有一圈焰金細紋,再以頸飾遮掩。那是,小時候被調皮搗蛋的稻見弄傷,殘留下來之疤痕。

「你幹嘛老戴著東西遮頸子?被狗咬留下一排齒痕不成?」

對於這點,柳好奇已久。這傢伙幾乎不會拿下脖項上裝飾品,明明穿著上十分豪邁,從不吝惜展現肌肉線條美感,到底,想藏什麼?

「何時你有這種盤根問底的興致,Yanagi?」

順勢撥開卯族第七皇子探過來,一隻削蔥管似的指掌,再把人牢牢圈在懷裡,防止變異突生。

他就是不想看見Inami愧疚模樣,才特意紋上一圈圖騰,遮蓋原先疤痕的。這種小事,何必讓Yanagi知悉?

「是你什麼時候這般小氣了,Subaru?」

挑眉挖苦,柳自認與平易近人絕緣,自是,毫無顧忌曝露一面猙獰。他又不是稻見那個好好先生,顧忌什麼?

「你個性真的很糟。」

「把我拆吃入腹後,悔不當初?」

抿緊唇,昴放棄與對方爭辯,再將健壯手臂縮得更緊,迫使又坐在自個兒腿上,襦袢不好好穿的卯族首領皇子退無可退,只能,貼在他胸前。

一個深吻,堵塞柳所有多餘言語,化為旖旎。

「現在是說不過我就用親的嗎,昴?」

「你不討厭。」

陳述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實時,寅族繼承人露齒一笑,咧開小小虎牙;卯族第七皇子沒好氣地翻了白眼,默認。

若是厭惡,他又怎麼可能任由昴恣意攻城掠地,壓在身上凶狠進出掠奪?

「稻見那個專門惹事生非的白痴,又跑哪裡去了?」

「子族。」

想都沒想地回應,有個老把長途跋涉當散步的傢伙,熱衷於來來回回子、丑兩族,不是嗎?

「他乾脆永遠搬去子族和辰長相廝守算了!」

咬牙切齒地埋怨,柳向來對自個兒兄弟被年輕王者搶了很有意見,尤其,當中間還橫亙著當年哀痛欲絕的斑斑血淚。

率先被捨棄的丑族,又有誰能償還?

「你最好捨得。」

「誰想白白便宜Shin那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啊?!Inami老是對他百依百順的,像話嗎?!」

「他對你不也言聽計從,幾乎有求必應?」

懶洋洋地反駁,面對某人三不五時發作的尖酸刻薄,稻見也只是笑笑照單全收,半點不縈於心。

柳不太高興地哼了聲,他當然曉得,Inami對自己到底有多好,所以才難以放手,說什麼都不想放開…。

寅族少主不再接腔,若無其事地鬆開禁錮開始鋪床。有些事情,說破了,太過赤裸。

內心環抱著強大黑暗面,Yanagi始終分辨不清,喜歡他和喜歡稻見的關鍵差異,是什麼?

不上不下之肉體親暱接觸,是昴,沉默妥協。

至於兩人談論的某個當事人,事實上不在子族,蹲在自個兒府第某處屋簷上頭,眺望一輪朗朗明月。

稻見誰也不想見,尤其是辰。他根本消化不了心底那股又酸又澀的感覺,莫名被排除在外之孤獨感,很難受啊…。

「昴和柳,互相喜歡對方吧?我怎麼沒辦法,打從心底笑著祝福呢?」

微弱呢喃散碎在風中,靜靜地,凋零了。

「冬鏡,你家殿下人呢?」

柳雙手抱胸,滿臉興味看著某人親和力十足的貼身護衛,似乎正在找人,四處張望。

「柳殿下,殿下有上您或是昴殿下那兒嗎?我從昨晚就遍尋不著他的蹤跡。」

「那傢伙不是在子族?」

「唔,殿下他什麼都沒有說啊。如果要去見辰殿下,不至於讓我像個無頭蒼蠅般找人呢。」

冬鏡困擾地眨著眼,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向卯族第七皇子坦白一切?他的稻見殿下,情緒低落,一個人躲起來舔傷口,尤其,不願被辰殿下瞧見,臉上連綿陰雨。

「Inami是又怎麼了?!」

「殿下也許需要時間沉澱。」

儘量挑揀中性字眼回應柳,只是,這卻讓卯族首領皇子更加種下懷疑因子,非要從對方口中套出答覆不可。

「冬鏡,你在替稻見隱瞞什麼?!他又和辰那個大少爺吵架不成?!」

那兩個人爆發衝突,絕對是件麻煩事。那兩個月裡某人的鬼樣子,他說什麼都不想再經歷一次!

『Yanagi,閉嘴!』

昴一把用力扯住卯族第七皇子腕骨,怕對方又吐出不近人情之話語,砸向丑族少主。

稻見一雙愛笑苗綠大眼裡,氤氳著連掩飾都嫌多餘之森冷如雪。那是,青年兩名兒時玩伴從沒見過的,狂滔怒焰。

平時沒有脾氣的人,發起怒來,最狂!

『Inami,你要不要解釋一下,對著我和昴瞪圓眼眸,是在發什麼神經?我們兩個,看起來像你的出氣筒嗎?』

不領情地甩開寅族少主緊扣自個兒的手,柳挑起眉宇,一臉薄涼地諷刺丑族繼承人,擺臉色給他們看。

『我,對不起…。』

青年瞬間宛如洩了氣的皮球,整張臉垮下來,千言萬語梗在喉間,卻組織不出適當言詞,只好,一手一個,用力抱緊了自家兄弟。

冬鏡連忙搖頭,殿下最近和辰殿下見面次數屈指可數,氾濫的,也許是相思聲聲。

「算了,那讓人不省心的傢伙要是回來,讓他上卯族見我。」

擺擺手,柳決定先打道回府,卻在自家門口,碰上帶回爆炸性訊息的自個兒貼身護衛。

「靜月殿下把那天家宴消息擴散開來,傳入寅族。」

不帶任何個人主觀意見忠實陳述,曾長時間為寅族皇室置辦,與昴相當熟識的低調美青年,說不出口自家少主一句不是。

殿下您和稻見殿下大庭廣眾底下接吻,沒有考慮昴殿下的心情。

「靜月皇兄還真有閒情逸致,就這麼怕別人不曉得我和Inami那傢伙的關係嗎?」

冷綻笑花,靜月皇兄還真是陰魂不散,老對著自己窮追猛打。他,就是這麼惡質,拿稻見制肘其他血脈相連的兄弟。

另一方面,訊息輾轉傳進寅族繼承人府中,冬榴眼神死寂地下令禁止府中僕役們再傳播。

「嘖,靜月又想拿這件事情做什麼文章?!」

昴無端感到焦躁,他兩名最好的兄弟,有時親暱地過頭,親在一塊兒這種事,隨隨便便能做?!

「殿下,您還好嗎?」

小青年戰戰兢兢地詢問,昴殿下平時雖然木著臉孔,但他還是有自信能清楚分辨對方真實喜怒哀樂。

現在看起來,糟糕透頂。

「呿,我能有什麼事?」

不願正視的內心幽微隱痛,如同圈圈漣漪,一點一點擴散,等寅族皇子背不動了,三人之間,又掀起一場驚滔駭浪…。

冬璜厭世地看著手中嶄新出爐的秘密彙報,無聲哀號著:稻見殿下,您別再刁難我了啊啊啊啊啊!

靜月皇子大張旗鼓宣揚,這事兒,紙包不住火。子族禁軍之首,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年輕王者報告。

聞言,辰溢出一聲很輕,很輕,很輕,幾乎忘了發出聲音的不屑諷笑,聽得冬璜膽顫心驚。

「殿下?」

心驚肉跳地出聲,青年從來不敢擅自臆測自家殿下的心思,差點啊,掛不住"冬琰"臉上一張溫和笑容。

「稻見有他的分寸,就讓昴去操心。冬璜,你留意後續動向就好。」

字字句句,輕描淡寫,卻是冷靜、冷淡、冷漠,毫不節制地釋放渾身壓迫感,令身處風暴中心的冬璜,欲哭無淚。

理智上,男人當然明白,稻見之所以這麼做,不單單是為了保護柳。更深一層緣由,是要讓所有人誤認,琉璃牛鈴在卯族首領皇子身上。

沉默的溫柔心意,若不慎錯漏,便靜靜謝落了。

然而,情感層面上,他果然還是十分不爽!該死的Inami你又讓Yanagi碰我個人所有物!

兩種不相容情緒互相衝突,辰乾脆散步去戌族,見他最好的那名兄弟。

乾大老遠就收到秋熌捎來之線報,自然早早差人去買了熱騰騰的醬油糰子,以不變應萬變。

「Shin,什麼風把你從子族吹過來啊?」

揚起挑釁笑容,明知故問。他可真服了稻見那個天兵小子,這麼奇葩的破事兒都幹得出來。

「呵,來看看你。」

「託福,我能吃能睡,挺好的。」

被夏光捅開腹部的可不是自己,那一點皮肉傷,換他家大少爺出一口惡氣,有什麼不值得?

兄弟當這麼多年,乾哪裡不懂年輕王者一點曲曲繞繞的複雜心思?

扣除對未族的虧欠,辰是不能也不會道歉的。他是不在意大少爺向庚借調光之護衛砍人啦,畢竟,把對方毫無天良溺愛之亥族少主拆吃入腹,本來就得付出相應代價。

只是,誰也沒有預料到後續場面失控…。

稻見溫熱鮮血灑滿天際,恰似斷線木偶,倒臥在血泊之中。那一剎那,乾聽見了年輕王者倉皇失措的清脆顫音。

「那小子傷好了就會來見你,現在,給他一點喘息空間,讓稻見待在那個神奇三人小圈圈中如何?

昴和柳對那傢伙有多重要,不用我複述吧?」

直接挑明自己也耳聞了九曜某鄉下地方發生的亂七八糟勾當,很多時候,男人並不想管那些風風雨雨。

某頭拙笨猛虎太能忍隱,另外兩個人又親暱得沒有一點自覺,再簡單的事情,都有本事攪和得翻天覆地,堪稱災難。

「他都能面不改色說要迎娶柳過門了,我需要特別在意什麼嗎?」

一字一重,聽得乾瘋狂地想要吐嘈:大少爺你明明介意地不得了,可以不要說違心之論嗎?

「Inami在卯族王面前所言,毫無偽飾,未來,他大概真幹得出讓Yanagi用自己的姓氏過門這種毫無道理可言的舉止。」

在嘆息的衝動溢出口之前,戌族繼承人直面彼此心知肚明之殘酷事實:不管稻見再喜歡你,他都會為了保全柳,這麼做。

不太想再繞著同個話題轉,乾把醬油糰子遞了出去,同時想著自己晚點要去亥族一趟。

去戲弄他呆呆的戀人啊,總比煩惱大少爺荒腔走板之戀情強多了。

「夏光?」

貼身護衛刻意在窗外晃過來晃過去,留下鴉黑光影,他很難假裝沒有看到啊;開了窗,讓殘暴青年披戴一襲月色,輕巧躍入。

「又要我自己猜?」

夏光就只是進房,蹲在柔軟地毯上與男人沉默相望。庚有點困擾地揉著自家寵物臉龐,順著對方不明心思當真開始猜測。

「靜月有動作了?」

依據目前得到的消息,逐一去蕪存菁,最後,得到卯族第二皇子心懷不軌地散播一場變調家宴過後…。

似乎不太滿意自家殿下答案,青年誇張地皺起五官,順手把揣在懷中的小方格子奏報,遞上。

「你的消息明明很靈通,為什麼還查不到那名小妾下落?」

申族少主覺得有地方說不通,卻苦思不出合理解釋。一個頓失依靠,流離失所的女孩子,能有多會藏?竟能在光之護衛眼皮底下瞞天過海。

「算了,夏光你先下去,別偷聽我牆腳。」

一雙濕漉漉的手,自身後穿越脇下擁抱。庚沒有閃躲,露出一個平和的細碎笑容,淡化臉上凌厲。

「Hinoto,洗好啦?」

「看到你放夏光那個殺千刀的混帳進來,忽然不想離開浴室。他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可恨!」

「你要夏光去整容是不可能的哦。」

放任情人自褲頭拉出雪白襯衫下襬再鑽入,沿著膚肉曲線一路探索至胸前,不輕不重地揉捏起小小突起;瞇著眼,淺淺吐息,與丁調笑。

「他哪天人間蒸發了更好!」

「夏光是我的光之護衛,別異想天開。我說Hinoto,如果你現在要幹我,能不能別這麼溫吞吞的?」

裹在合身制服裡頭的軀體,因衣料被蹭得微微凌亂而帶出一股禁慾美感,只不過,申族皇子之言詞,有些粗魯。

「Kanoe你哦,何時如此猴急?」

收攏手臂,笑笑將人箍得更緊,含著雀茶短絲底下的耳廓,一面舔吻,一面軟語呢噥,愉快感受對方說話時,不由自主地細微顫抖。

「誰讓你一副要被寂寞殺死的模樣?」

伴隨著輕輕喘息,庚語調慵懶地反擊。此時,他的襯衫已經被剝開一半,要掉不掉掛在臂彎上,露出精實上半身。

「從茶宴準備開始,就沒機會碰你了,Kanoe。」

絲毫不加掩飾自己滿腹委屈,忙於公務時,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的男人,並不允許,自己因私害公。

慢條斯理解開情人褲頭,當一隻不太安分的手,準備更進一步探入時,股間圓滑濕黏觸感,很明顯地,讓他愣住了…。

「Hinoto,你那愣頭愣腦的反應,怎麼回事?」

露出惡作劇得逞的愉悅笑意,稍早把重機還給星龍街警察署以後,庚順道繞去買了點色氣小玩意兒。

他並不反對和丁來點激烈性愛,隨意在店家逛上一圈後,男人買了條開檔丁字褲,部分布料以細小珍珠替代,正好不偏不倚卡在腿根以上,走路時不時摩擦,刺激感官。

特意反覆磨蹭過後,略顯濕濡的下身,渴求著情人更進一步之愛撫。

「你再不插進來,是要讓我差遣夏光再去買點什麼自瀆嗎?」

揚起格外具有侵略性質的笑,庚推倒了顯然還滿臉空白,處於當機狀態的丁,而後大方跨坐上去,共享,一晌貪歡。

一層灰茫茫帷幕掛上蒼穹,迷離眼簾。

丁赤裸上半身摟著蜷縮在自個兒身畔酣睡的庚,思索一會兒該喚醒情人,去飯店附屬餐廳用餐?或者,叫客房服務。

「真不愧是羅漢星的五星級飯店,很適合觀光渡假。」

未族茶宴圓滿落幕,暫時無事一身輕的男人,懶漫地坐臥在床研究起菜單,把人徹底吃乾抹淨後,他,一臉滋潤滿足。

修長指骨蜷著細軟短髮把玩,緩緩地撫摸申族少主刀削刻劃般的挺拔五官。斂去紅妝,一張過份端秀之容顏,是他擱上心頭,深深掛牽。

庚的體貼,總是包裝在沉默背後。男人願意為了自己走入販賣性愛用品之商店這點,丁心底,可甜到能滴出蜜來。

「花樣那麼多,我可禁不起嚇啊。」

一顆瑩白腦袋埋進對方頸窩旁,撒嬌地連連蹭上好幾把。思緒,倒是飄飛得老遠。

許久不曾與庚一塊兒至他國出公務,他其實頗為享受情人卸下和服以後,截然不同的裝扮。

Kanoe是個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只可惜平常很糟蹋身版。

「餓不餓?換件衣服我們去中庭的自助餐餐廳吃早點。」

見申族皇子迷迷糊糊醒了過來,無意識地貼著自己掌心汲取微薄溫度,丁笑得好似能掐出一灣清泓,低首給情人一個棉花糖般的柔軟親吻。

隨性從對方行李中拉出一件霧藍色金屬透膚拼接襯衫,以及九分西裝褲,把人給打點好,最後,又抱了抱自己最心愛的小猴子。

一前一後漫步到餐廳,未族繼承人挑選一個隱密性較高的落地窗座位,能將戶外花園造景一覽無遺;再不甘不願地多要一張桌子,讓夏光那個混蛋跟著吃飯。

庚悠悠哉哉坐了下來,等著情人帶餐點回來分食;丁稍微流覽過後,先拿取幾片大蒜麵包,分別抹上無鹽奶油及手工果醬,烤得金黃香酥,再拿給申族皇子,墊胃。

「夏光,這整盤都要給我?」

男人外出第二趟時,自家寵物煞有其事端了一個十分豐盛的冷盤過來,整齊漂亮地擺放著煙燻鮭魚、炭烤時蔬香料伴鴨胸、帕瑪火腿、酸辣涼拌海鮮等,像是在瓷白餐盤上,開出一朵花。

「好啦,自己多吃點,生魚片什麼的看起來很豐富,明白嗎?」

努努下頷,指向附近取餐區域;平時放棄思考的光之護衛,當真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拿了幾乎可以疊成小山的白芍大蝦,鮭魚、旗魚、黃金魚卵等生魚片,以及數尾醬漬香魚。

笑笑收回視線,不太認真想著等等讓夏光再去取些熟食回來吃,戰斧豬排、烤豬腳、紅酒燉臉頰肉之類的,好好胃飽他的人形兵器。

「你沒把夏塵一起帶出來?」

接過情人遞過來,盛得滿滿一碗的味噌牛肉蘿蔔湯,男人美美地喝湯暖胃,再配著麵包品嚐。

「那個笨小子一天只有四個時辰是醒的,能帶著到處亂跑?」

大口咬下酥炸海鮮捲,丁一面吃一面抱怨。他還拿了咖哩可樂餅和海膽醬烤扇貝,跟健康膳食完全搭不上邊。

好不容易忙完,能坐下來和情人好好吃頓飯,男人只想大快朵頤。

「回九曜他可能又要哭喪著臉了,夏塵很在乎你,不是嗎?幫我拿一個熔岩生巧克力塔?」

「你又不是Hanare,先吃甜點做什麼?我等等幫你帶散壽司回來。」

邊吃邊反駁,未族少主挽了袖開始剝蝦,連蟹殼都剔除得乾乾淨淨,才把最肥美的蝦肉蟹肉,通通端給庚享用。

他啊,就想情人,多依賴自己一點。

大致上理解對方思維模式,申族繼承人也沒有客氣的意思,拿起刀叉,一隻接著一隻蘸著醬料吃。

偶爾的偶爾,他會塞一尾明蝦到情人唇畔,餵食。

「讓你伺候實在挺愜意的,什麼都不用自己動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你要吃點夏光帶回來的冷盤嗎?」

「不用。讓你的人形寵物,別拿著一杯草莓巴菲晃來晃去行嗎?蠢死了。」

丁十分懊悔剛把夏光的位置安排在自己對面,那小子在庚背面,時不時擠眉弄眼,看了就煩躁!

一杯基底使用白酒與接骨木製成酒凍,再依序堆疊糖漬金桔、西洋梨等水果,最上層覆蓋草梅雪酪的巴菲,他可不敢一早就端予情人作為點心。

不過,一旁使用純米吟釀製作的酒凍凝露,男人倒是挺有興趣作為飯後甜點。

「夏光?不要那麼幼稚,好好坐下來吃你的草莓巴菲,吃完以後再去沖一杯茶,再尋釁丁你就回申族。」

扶額,忍著想要嘆氣的衝動回頭,直接不留情面朝他家貼身護衛唯一之軟肋狠踩下去;夏光裝模作樣地露出不滿,乖乖坐下來吃甜食。

「你哦,真的把那混帳寵壞了,看了就讓人不爽!」

伸出食指搖了搖,丁決定再去端一盤海鮮燉飯來吃,省得和某具兵械一起用餐會讓自己倒盡胃口。

昴頭痛地聽著門扉外傳來熟悉的爭執聲響,是他家小青年又和來訪之冬鏡吵起來;柳還賴在自己臂彎裡,緊摟著自個脖項。

「冬榴!」

無奈地斥喝,寅族少主實在不想懂,這兩個小子怎麼有辦法一碰面就爭得面紅耳赤?

「你家冬榴又和冬鏡吵架?他別哪天想不開對冬鏡下毒就不錯了。」

睜開淺藤雙眸,卯族第七皇子語氣薄涼地揶揄對方。兩個年輕侍衛關係水火不容,可是,人盡皆知啊。

聞言,某人五官幾乎黏在一塊兒,彷彿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柳愉快地笑了起來,他就愛看昴困擾模樣。

「冬鏡,什麼事讓你一早就跑來寅族找冬榴爭辯?」

卯族首領皇子措詞用字向來刻薄,冬鏡匆忙成這樣,難不成搞丟了自家殿下不成?!

「柳殿下,您知道殿下去了哪兒嗎?我找殿下找了一天一夜了。」

「蛤,冬鏡你竟然真的把你家殿下弄丟了?!」

翻臉不認人的暴怒狀態,不過那麼一瞬間;寅族皇子也沒有想阻攔對方之意圖,稻見不知所蹤,能有多荒唐?

「殿下這兩天心情欠佳,詳細原因我不清楚。看起來快哭了,卻怕讓辰殿下撞見擔心,不會待在子族。」

門外冬鏡,雖然隱約猜得出背後理由,卻體貼為稻見留下了顏面。青年不願示人之驕傲自尊,他會好好守護。

「冬榴,你和冬鏡分頭去找人,別讓那傢伙發生什麼意外。」

十分頭疼地下令,他家好兄弟,還真是不折不扣的麻煩製造機。一根在背芒刺,昴怕對方出岔子。

「Subaru,你幹了什麼傷他的心?」

柳冷冷地,冷冷地質問,認識某人那麼多年,能讓對方失去笑臉避而不見,要用多少傷心事堆砌?

「嘖,沒遮攔的一向是你吧。」

煩躁地反駁,在他與Yanagi進行攻防戰的期間,Inami是不是,悄悄察覺了什麼?

「你不會去把人找回來哦?」

反唇相譏,稻見不知去向比靜月皇兄見縫插針抽自己後腿還要令人難以忍受。對方早就滲透了他的骨血百骸,要怎麼戒掉?

「我不是正這麼做了嗎?柳,你一定要抱著我然後再跟我吵?」

「你有意見?」

沒好好說上兩句,兩人又因為各自慣性夾槍帶棍了起來,誰也不肯先低頭退讓,形成某種又荒唐又可笑之局面。

正當僵持不下,春重帶來額外訊息,霎時,兩名皇族少主無處抒發的情緒,有了宣洩管道。

「殿下,邊境村莊連日大雨造成坍方,正在全力搶通道路救援。」

「知道了知道了,我等等就前往,先把人手和物資都調過去,明白嗎?」

一臉厭煩地爬梳著珊瑚色短髮,同時恨恨離開昴,不再當一塊對方身上黏皮糖,然而,沒有自己把和服穿回去的意願。

寅族少主見狀,自動自發地替卯族首領皇子打理。某種程度上來說,柳確實越來越依賴自己了。

「那個部分,本來是誰負責?」

「那個被我梟首示眾的白痴兄弟,最好別讓我發現他中飽私囊,不然我一定把人拖出來鞭屍!」

卯族第七皇子是真心熱愛這片邊陲土地的,因此,他不能容許,任何將人民視為草芥之魚肉行止!

「走了,去親眼確認;Inami的行蹤,交給冬鏡冬榴。」

比誰都清楚柳胸臆裡不曾冷卻之一腔熱血,所以昴和稻見奉陪了,怎麼樣都奉陪。

看見冬鏡前來子族之那一刻,冬璜的心跳,默默漏了好幾拍。

對方若非必要,幾乎不會離開丑族領地,特別捎過來的消息,怕是,令人難以輕易招架。

「冬璜,能不能帶我去見辰殿下?有些事情,我想還是當面告知殿下比較妥當。」

笑得歉然,冬鏡自己也心知肚明,他出現在丑領以外的地方,背後無言昭示之意義。

子族禁軍第一人無聲苦笑,仍是盡責地把人帶往年輕王者的書房,希望等等殿下不會大發雷霆才好。

同個時間,辰的眼皮毫無理由一直在跳,次數太頻繁了,他不得不擱下手中墨筆,卻不慎滴落尖頭淡色,破壞了宣紙上整體畫面。

「呵,這不是被稻見從身後抱過來才會發生的低級失誤嗎?」

自嘲地發出淡哂,順手揉掉畫壞作品,毫不吝惜地扔了。不堪入目的東西,留著幹什麼?

「辰殿下,屬下能否稍微打擾您呢?」

爽朗明亮的嗓音忙不迭在耳畔響起時,猖狂思念,忽然自心頭滿溢而出,而子族少主,控制不了這份軟弱。

「進來。」

縱然心中莫名閃過不祥預兆,從不信命的年輕王者瞬間強迫自己收拾所有萬水千山,仍就從容。

「屬下似乎,把殿下給弄丟了。」

滿臉尷尬地告知結論,冬鏡還在猶豫,要不要老實還原事件始末?三位殿下之間迂迴複雜的關係,又豈是他能置喙?

「冬鏡,你在說謊。」

滔天巨浪般的意外變故,差點,讓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之男人當場垮下顏面表情,失了一貫優雅。

只不過,剎那間炸裂開的無比壓迫感,還是洩漏了一點年輕王者對於稻見一塵不染之在乎。

「昴殿下和柳殿下越走越近,殿下其實還不太能適應。自屬有記憶起,他們一直都是三個人在一起。殿下也許,覺得寂寞吧?

無論如何,殿下不想讓這樣的自己,倒映在辰殿下您的瞳孔中。」

衡量再三,丑族繼承人的貼身護衛,咬著牙全部招認。如果是辰殿下,一定能驅趕殿下心中盤桓不去之陰霾吧?

「呵,Inami還是一樣冥頑不靈,十頭牛也拉不動他的固執。」

怒極,反笑,子族皇子綻開一朵冰冷至極,卻豔麗地讓人怦然心動之笑花在唇角。認識稻見這麼多年,那我行我素的性子,怎麼還不改一改?

若不肯見他,又怕被昴和柳察覺,這小子啊,人絕對還躲在丑族。冬鏡那是,關心則亂。

「冬璜,我要去一趟丑族,有急事就找乾。」

男人以往,也許不會做出這般選擇。但,不斷以心頭血餵養澆灌著青年,他又怎麼有辦法,壓抑沸騰之瘋狂?

以效率著稱的子族禁軍第一人,飛也似地做好所有相應準備,微笑目送年輕王者出城。

轉身帶起衣袂翩飛的片刻,不帶一絲感情下達命令。他依然笑得溫和,指令,何其殘酷。

「殿下離開子族的這事兒,要是傳了出去,我不介意滿門抄斬。」

柳眥目欲裂地瞪著豪雨過後滿目瘡痍的邊疆村落,氣得渾身發抖。

他只顧著個人享受與私利,從不曾真心為卯族百姓著想的渾帳兄弟竟然真的敢侵吞修築小村子基礎建設之款項!

「春重,目前搶通狀況?」

低調優雅的美青年,自泥濘那一頭急急奔馳過來,濺起漫天珠花,髒污淡色和服,看在卯族首領皇子眼底,顯得格外不真切。

「唯一對外連通道路因土石流被整個截斷,目前還在開挖搶修,屬下已調派人力加快動作,預計入夜前能完成。」

寅族少主抱著臂膀站在一旁,聆聽柳與春重對話,眼神,落在岩壁整個外露的山坡地上,沒打算發言。

卯族含汙納垢的方式,當真讓他,嘆為觀止。

地勢比寅族更為險峻,久遠前與鄰國的關係也更加緊張,漫長時光下傳承下來之習俗,成了柳豪情壯志背後,絆腳石。

政務範圍依照皇子排名位階由王指派,有時昴也看不明白,對方分派是為了卯族好,抑或只是一場爭權奪利的惡劣玩笑?

對比給予他及稻見的噓寒問暖、詞真意切,無情地讓人不忍一視。

仰首,一滴冷雨濺在臉上沖開冰涼,接著,一絲一絲墜落,勻開於一張秀雅臉龐,竟,好似哭泣。

寅族繼承人接過隨從遞過來的潑墨油紙傘,走到卯族第七皇子身旁,撐開一柄橫斜傘下,依舊,不吭聲。

過半的傘面給柳,昴,給自己一份痛快濕涼。

黃黑相間的髮,短時間蘸飽水露整個塌了下來,他索性拆掉平時固定在後頸位置之金屬飾品,讓髮絲完全披散,露出絕無僅有的懶慢姿態。

報告結束後,春重輕輕看了一眼,自家殿下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小小騷動,死死盯著臨時工程瞧,一瞬不瞬。

也許,正是柳這腔讓山水為之沸騰的熱液,讓長年幫寅族皇室採買張羅之行腳商人,心甘情願,出仕。

三人都站在雨裡,從微涼細雨到驟雨傾盆,誰也沒有,離開過。大雨,澆不息卯族君臣治世之心。

「春重還有兩位殿下,你們怎麼都站著淋雨?快去躲雨!工程進度,有我守著!」

漕漕漼漼雨聲裡,冬榴匆忙而來,醒目豔紅長髮,在雨幕中劃開了一輪玉壺光轉。湊近一看,他,有點嚇壞了。

素日在昴面前像只無毒無害奶貓的小青年,態度忽地強硬起來,要兩名皇子,先行至簡陋建築物裡,避避雨。

「我怎麼都不曉得,你家的小哭包冬榴,敢對你沒大沒小?」

接過乾淨布巾,卻無意自己擦拭,卯族首領皇子心中滿蓄鬱結之氣,正想,找人發洩。

「Yanagi,不要你心情一不好,就想拖別人下水。」

伸手褪除柳身上濕淋淋和服,再替對方擦頭髮,昴並不想去懂,那些斑駁背後,一顆鮮血淋漓的心。

你不能,每次都藉由傷害別人,撫平心中傷痛。

卯族第七皇子覺得對方煩,乾脆仰高警骨,無預警環抱寅族少主脖子,親了過去。

剎那之間,天地無聲,只有交纏在一塊兒的唇,相互吮吻…。

沿途,粉色櫻吹雪迷離眼簾。極目盡處,一整排盛綻花樹安靜佇立經過之道路,彷彿,張臂熱烈為來者送行。

稻見踩著沉默步伐,慢慢走。

一陣風吹來,捲纏花葉滿天,心底充滿了迷惘,以至於青年完全無心欣賞映入眼簾的詩意花雨。

像弄丟了靈魂,機械而木然地走過蜿蜒在半山腰,龍蟠似地千鳥居,來到一座小小木造神社,那裡,有著丑族繼承人幼時曾經停留過之歲月軌跡。

崇山峻嶺,春去秋來,層層疊疊堆積著時光流轉。宛若被遺忘的靜寂空間,一座斑駁鞦韆,隨著主人到來之輕輕推弄,發出不協調咿呀。

稻見隅坐在快要乘載不了自個兒身軀的回憶上頭,思緒,猶如南歸候鳥,飛得好遠,好遠。

這裡,他曾經帶昴來過一次,琅玕笑語,依稀迴盪在耳畔。最終,嘎然而止在無預警斷裂的粗麻繩中,覆沒一切。

那時候的自己,不懂得好好控制力道,讓Subaru整個人摔了出去,劃傷脖項,留下一道相當醜陋之疤痕。

心思細過錦緞纏綿的溫柔野獸,事後於傷處紋上整圈刺青,再藏於頸飾之後,反而,令他更愧疚…。

「我是不是只顧著凝視辰,沒有注意到你們兩個人越靠越近呢?」

負面情緒幾乎將青年緊縛到窒息,於是,他落荒而逃了,躲在山水徜徉的溫柔景緻裡,誰也不肯見。

然而,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地平線那一端的冰冷銀雪色,揚著高傲細碎笑容,信步而來。

Shin,你怎麼有辦法,找到這裡…?」

怔怔看著年輕王者淺銀髮絲隨風飛揚在漫天花舞中,稻見說不出一句有意義話語。問句啊,呆頭愣腦。

「你一定躲在丑族,我又怎麼會找不到人?」

滿臉自信與傲氣,青年卻在耳聞的那一刻,滿眼啊,秋雨闌珊。當辰靠近得觸手可及,一顆冰瑩,驀然,棄守了驕傲陣地,滑出大大眼眶。

男人想都沒想地伸手承接,滾燙液體落在掌心裡,狠狠扎入心底。

沒有經過太多的時間思考,年輕王者在手中晶瑩潰散之前,飛快地吟詠口訣,將之凝結成固體,握緊了。

「我以為,我的稻見,不掉眼淚。」

微微低首,端詳鞦韆上比自己高出許多的青年,將指掌,貼上對方臉龐,意味不明地感嘆。

他的確非常喜愛稻見的笑臉,又溫暖又明亮,但那不代表自己能夠接受,對方獨自躲起來舔傷口,只為了永遠在自個兒面前,笑著。

「辰

聽得出男人正在諷刺自己,青年低喃著,把酥酥晃漾的蓬草白腦袋,埋進對方懷裡,不肯再讓子族少主瞧見他眼底波瀾萬千。

「如果你背不動了,我會幫你分擔心的重量。」

年輕王者倒不急著逼稻見吐實,曲起臂膀抱住青年臻首,維持著相擁姿勢。從冬鏡那兒接收了相關訊息,一路踩著繽紛落櫻鋪張而成之絨毯,無暇遊山玩水的他,拼出了一個依稀輪廓。

『殿下大概會在這一帶流連,其餘丑族地域,屬下已悉數地毯式搜索過了。』

攤開丑族地圖,冬鏡有條不紊地報告結果;辰雙臂抱胸聆聽,這小子的說詞,很明顯有矛盾。

『你怎麼不派人前往?』

聞言,丑族少主貼身護衛,露出一個有點感傷的笑容,仍是,盡責而無畏地迎向子族皇子質疑。

『每次啊,殿下不想被昴殿下還有柳殿下察覺笑不出來的時候,就會躲著他們,狡兔三窟,屬下也拿不準藏身之處在何方?

唯有這裡,只有具備丑族皇室血脈者能夠進入。』

毅然而然為青年放棄的榮華富貴,是冬鏡之心甘情願。

「是冬鏡告知你的吧?Shin,你願不願意,聽我說個故事?這件事情,我連柳都沒有說過。」

將自己更深地埋進年輕王者和服衣料堆之間,不知該從何說起的他,如同一具壞掉留聲機,低啞啞地,傾訴部分心底話。

關於那些,青年從不敢和昴求證的

 

入夜時分,小村莊終於完成暫時性棧道,得以自由出入。柳一踏入,便遭到村民團團包圍,怒目相向,氣氛一時之間,劍拔弩張。

「你們這些只會吸食民脂民膏的皇族,滾出我們村子!」

向來伶牙俐齒,嘴上爭鋒的卯族第七皇子,沒有一句話替自己辯解,寬大袖袍底下靜靜握緊了拳頭,承受著居民滿腔怒火與辱罵。

甚至,當不理性居民朝他扔擲雞蛋時,柳也不閃不避,任由黏滑透明蛋液,砸了自己一身。

「夠了!你們還想發洩的話,就和我一對一單挑。」

昴原本站在遠處觀望,卯族內政,不是他一介不成材寅族皇子,可以隨意介入干涉。

然而,隨著益發過火的羞辱性言詞滿盈於耳,甚者,朝自家兄弟接連扔投物品,心底某一處,慢慢地清晰,漸漸地破碎

當,柳白皙漂亮的額頭被砸出一道血色口子,寅族繼承人終於,忍無可忍!

虎背熊腰的高大身材,配上凶神惡煞般森狠神情,很是具有威嚇作用,村民們登時作鳥獸散。

「誰要你多管閒事了,Subaru?!春重,去村裡繞繞,看看還有什麼需要修繕的地方。」

抹去臉上滑膩,脾氣正好無處宣洩的卯族首領皇子,將怒氣一股腦兒砸向昴;寅族少主瞪了對方一眼,一把將人扯過來,粗魯地以掌心擦拭柳身上髒汙。

「我不會讓任何人找我兄弟的碴,尤其,對象是你。」

口氣絕稱不上和顏悅色,昴是長得兇狠,但他不是很容易發火的類型。某人不知好歹之態度,多少,惹毛了寅族繼承人。

卯族第七皇子向來擅於察言觀色,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對方滲進言語裡頭的真實怒意?

抿著唇,柳沒有道歉,他的驕傲不允許。垂著明豔眼眸,由著昴打理、清潔自己,退讓了些許身體主權,權充說不出口之歉意。

等對方連自個兒額葉的小小割傷都處置妥當,卯族首領皇子墊起了腳尖,親吻寅族少主垮下之唇角,軟軟地吮吻。

「冬榴,幫Yanagi拿套新的和服過來。」

強壓內心某種不協調尖銳感吩咐自家小青年,昴把人又領回了簡陋建築物裡。當四下無人,他把柳剝得幾乎一絲不掛。

卯族第七皇子坐在對方腿上,身軀宛若無骨菟絲花直接貼著寅族繼承人前胸。一顆珊瑚粉色腦袋仰靠在昴頸窩旁,將自己沒有防備的一面,毫不保留曝露。

太難沒有芥蒂信賴他人,柳卻近乎赤裸地放任寅族皇子牢牢圈抱著自己,為所欲為。

Subaru,不,沒什麼。」

不能懂也不想懂和昴靠得如此貼近背後的理由,他乾脆閉上眼,什麼都不再去想,諦聽著門外不知何時又落下之階前點滴,滴滴答答。

寅族少主維持著單手摟抱對方腰際之親暱動作,另一隻手,順理柳略微凌亂而黏膩的髮絲,小心翼翼。

「一會兒回去後幫你清洗,Yanagi。」

不是詢問,只是禮貌性告知。昴偶爾會跑出這種霸道行徑,通常伴隨著壓抑不住的惡劣心情。

聳聳肩,卯族首領皇子選擇默認。他才剛踩了對方尾巴,這種時候,不要火上澆油才是明智選擇。

柳雖然對尋釁昴樂此不疲,卻不是真心想與對方揮劍相向。

Subaru是他的,一直都是。

 

「昴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嗎?這些話,能說給我聽,卻不告訴他?」

青年神奇的腦迴路,令年輕王者不知該從何吐嘈起。那三個人關係緊密歸緊密,似乎,各自藏了一堆秘密啊

「唔。」

怔然望著男人自信睿智的眼瞳,稻見其實不確定自己都對辰透露了些什麼。斷斷續續,抱著對方嗚咽一段滿紙荒唐之破碎過往,吧?

「還有,Inami你根本避重就輕。年少時期的往事,不是你逃避昴和柳,甚至對我避不面見的理由。」

不留一絲情面與餘地,子族少主直接壓迫對方招認。他千里迢迢跑來丑族,又怎麼可能容許自己,無功而返?

Shin,這是你的最後通牒嗎?」

「如果我說是?」

自蔚藍天穹高掛至薄暮黃昏,再到星夜低垂,辰也說不上來自己哪來的閒情逸致,聆聽青年,沒頭沒腦唱一齣顛三倒四之荒唐劇本?

若不是稻見是他會走會跳的活生生弱點

「我帶你逛逛這裡,好不好?這邊,只有昴曾經來過一次。」

眨眨花青綠大眼,稻見終究強逼自己露出笑容。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在年輕王者銀鼠色眸光中,瞧見自個兒哭泣的難堪模樣。

站起來牽住男人的手,青年慢吞吞地走。思緒亂糟糟的,不曉得該從哪裡開始剖白?

夜櫻在依稀光源映照下,綻放著自顧自的美麗。辰這回有興致好好看了,尾隨丑族皇子遲疑腳步,觀賞時光靜止之寧和禪意。

Inami,你到底在怕什麼?我來,可不是要看你龜縮在連冬鏡都不能進入的老舊神社,自怨自艾。」

「你果然在逼迫我,Shin。」

「我不否認。身為九曜子之一族的領導人,你以為我有這份豪情別致站在原地,等你傷春悲秋?」

牽繫在一塊兒的雙手很溫暖,年輕王者砸過來之字句卻很無情。男人雖然可以選擇更溫和方式,但,他想豪賭一把

「是我自己允許你不斷侵門奪戶的,怨不得人。Shin,原來SubaruYanagi走在一塊兒,那麼難受嗎?」

終於,笑意自臉上褪去,進而支離破碎。稻見實在是撐不住了,而他,不願在辰面前,有一絲隱瞞。

「你在意的,是哪一個部分?是昴和柳對彼此發展出超越兄弟之義的情愫出來?」

不疾不徐引導青年整理自己思緒,畢竟某人實在太遲鈍了,怕是連為什麼心痛,都不曉得。

搖搖頭否認,他覺得自家兄弟好得沒得挑剔。如果是昴,一定能給予柳整片溫柔宇宙。

「既然你不反對他們將對方繫在心上,那,覺得自己被拋下了?」

狀似不經意地直面問題核心,認識稻見這麼多年,又怎麼會不理解,對方到底在掙扎什麼?

聞言,Inami很明顯地倒抽了一口氣,那是一種,突然被窺破深深心事的手足無措感。

「既然他們是你一輩子不離不棄的好兄弟,有這麼容易,捨下你?」

年輕王者點到為止,基本上他只是來找人的,該真正解決問題的,是那個三人小圈圈。

 

柳和昴的生活習慣,可以說天差地遠。好比說他一點也不愛泡澡,浴池裡待久了,頭會暈。

此時此刻卯族第七皇子正窩在自個兒宅邸洗浴,動手的是寅族少主,像只精緻漂亮的人偶,一隨對方搓洗、擺弄、自頭頂澆淋溫熱池水。

當寅族繼承人弄得差不多的時候,卯族首領皇子忽然站起來,帶起水面圈圈漣漪,轉身,一屁股跨坐在昴腿上。

Yanagi,不要試圖玩火!」

微微皺起眉頭,咬著牙溢出聲響。兩個男人赤裸裸的下半身貼在一塊兒,他可不敢保證,不會擦槍走火。

「哦?那讓我再也發不出你討厭的話語,只能甜膩呻吟如何?」

挑起眉,柳甚至刻意蹭了蹭對方腿根之間。他就是曉得寅族皇子自制力很強,才惡質地想撕毀這層禮教外皮。

引燃火信,終將自焚。明顯不屬於自己的堅挺異物抵住下腹時,卯族第七皇子其實,有點後悔

幾天前被對方壓著操幹到雙腿無法自行併攏,濃稠濁白體液源源不絕自私處流淌而出,黏濘一身的荒唐記憶,忽地,傾巢而出。

昴炙熱昂揚強行進入,綻開豔紅石榴的那一刻,柳才十分深刻體認到,那傢伙怎麼老是用手

尺寸確實驚人的玩意兒,瞬間撐開狹窄甬道,大力摩擦著乾澀幽徑,沒入最深處。那種似乎連腹腔都塞滿對方性器,無處可躲之感受,實在,太可怕了。

兩人雖然都是練家子,但,寅族少主的魁梧身形及肌肉量,並不是擺著好看而已。

四肢被昴折在一塊兒,卯族首領皇子愕然地意識自己竟無力抵抗,又或許,他根本不想推開Subaru

「柳,別再亂動!不然我會直接在這裡幹你!」

粗喘著吐息,昴不確定自己的意志力還能堅持多久,忍不住對柳低吼,同時以健壯臂膀,用力圈牢對方。

眨著如同寶石般的美目,卯族第七皇子實在很難忽略堵在股間蠢蠢欲動之龐然大物,從善如流地放棄扎動,偎在寅族繼承人懷裡,與溫馴兔子無異。

柳當然存在著一根與昴對著幹的反骨,只是,與對方行魚水之歡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現階段有更迫在眉睫的族務,他自然無心顧著自己逸樂。

「你這頭笨老虎,那裡怎麼有辦法長這麼大?」

即使肢體上不再興風作浪,卯族首領皇子仍不願在口頭落居下風,連連戳上對方幾句。

「呿,你只是想找我麻煩而已。」

下身脹痛得厲害,不想再與柳進行低層次爭執,昴選擇推開對方,背過身,打算自行解決。

一雙修長好看的手,自身後環住寅族皇子,堅定而不容抗拒地探向呈現擎天之姿的肉刃,握了上去。

Yanagi,你幹什麼?」

「滅火。不然你希望我用上面還是下面的嘴,滿足你嗎?」

下頷抵著昴光裸背脊,柳滿不在乎地揶揄。這可是他第一次伺候男人,Subaru最好心懷感激。

「你真的,很難相處。」

命根子給人捉著,他也不好太刺激某只兇殘兔子,意思意思反擊兩句後,任由對方不甚溫柔地套弄,直至洩身為止。

 

「大少爺在丑族?這又是怎麼回事?」

忍著想立刻上戌族去找不對盤的乾理論之衝動,丁強迫自己耐著性子,聆聽夏塵逐一報告。

他不過,就是離開九曜幾天罷了,稻見那小子能不能有一時半刻,別惹是生非?!

「稻見殿下似乎終於察覺昴殿下和柳殿下過從甚密背後的理由,也許沒能馬上接受,所以躲了起來。

冬鏡實在找不到人,向辰殿下求助。」

深深吸了一口氣,男人意氣用事地決定什麼都不管。如果天真塌下來,就讓最關心年輕王者的Inui頂著!

Kanoe人呢?才剛回來又跑得不見蹤影。」

「庚殿下在您房裡,不是嗎?」

青年有點疑惑地應答,他稍早才看到孿生兄弟大搖大擺在未族少主宅子裡轉悠,申族繼承人應該,不至於走遠。

話沒說完,丁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夏塵笑著搖搖頭,決定去膳房煮消夜,以備不時之需。

男人一回到房門口,蹲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某株人形植物,登時讓他壓不住內心煩躁與厭惡,惡聲惡氣咆嘯。

「右手臂已經腫成這副德性,是不會吭一聲嗎?!若是廢了,你拿什麼保護庚?!夏光你這混帳,別給我小看申族光之護衛的重要性!」

沒有特別控制音量,當未族繼承人不經意回首,撞見的,便是情人有些愕然的側臉。一雙金色瞳子,清清楚楚,印著不敢置信。

「夏光,我,接錯地方了…?」

異法殘暴地扯斷凶狠青年一條臂膀,申族皇子事後同樣以禁術銜接,然而,男人並不熟悉怎麼操作,將兩條筋骨,安在錯誤位置。

「嗯,錯得滿離譜的,你自己看看那臭小子手臂吧,Kanoe。」

拍拍對方肩胛,嘆了口氣。所以說,他為什麼得關心庚那隻會給自己扯後腿的暴戾寵物?

不想繼續攪和在某對君臣的詭異互動裡,丁決定回頭讓夏塵給自個兒預備點小食。

Kanoe過度放牛吃草,養成夏光驕縱跋扈的傲慢性子。一具殺傷力無比強大之人形兵器,情人可記得,得好好約束?

未族繼承人往書房方向移動,正好與端著托盤的青年不期而遇。他慵懶地笑了笑,夏塵這勤快體貼到自己無從挑剔的小子啊。

「松花蟹肉蛋粥吧?真想讓族裡那群老傢伙瞧瞧,我的人到底有多優秀。」

從不吝於炫耀自家貼身護衛,即使,那已經成為一個只有眼淚與痛苦的蒼白玩笑。

「殿下說笑了,我總是造成殿下的額外負擔,難為殿下得為了我舌戰群雄。」

「懷映,不要老是讓自卑主導一切,不然不是顯得我的所作所為很可笑嗎?再給我盛碗熱湯。」

「殿下要不要來點炸天婦羅?」

飛快地收拾暴露過多的軟弱情緒,換上一張男人熟悉之盈盈笑臉。總傻呼呼為了對方削足適履的青年,依然,顫巍巍捧著靈魂等待被承認。

「好了好了,我看起來有這麼餓?明早陪我上戌族興師問罪吧,乾那傢伙,到底有沒有把咱們王者照顧好?」

將溫熱鹹粥接過來喝,丁與夏塵討價還價消夜內容物之餘,預定隔日行程。

另一方面,庚一臉沉痛地盯著夏光瞧,他怎麼完全沒有發現,自家寵物中規中矩地穿著和服,試圖遮掩什麼呢?

「夏光,和服脫掉讓我看看。」

自我意識強烈的光之護衛,歪著頸骨思考了好一段時間後,才默默脫掉不常穿的繁複衣著,露出實際上慘不忍睹之右臂。

申族少主不看還好,一看,有種想抱頭呻吟的衝動。

「你也太能忍了吧,夏光?明天去讓醫傅瞧瞧,我只能再把你的手臂扯下來一次而已。」

「殿下可以直接動手。」

「你還是個活生生的人,不要滿不在乎說這種話!」

不加掩飾自己的不悅,夏光見狀,反而露出十分放肆之詭譎笑容,近乎刻意地撥弄腕上簍空手環。

「只要是為了殿下,我什麼都甘願。」

那可是,青年最虔誠的信仰。

 

乾今個兒醒得特別早,臂彎上散落的黧黑長髮,靜靜昭示青年前一晚在自己這裡夜宿之事實。

離喜歡睡他的床,據本人不帶一點個人主觀臆測之說法是:在你這裡,可以睡個好覺。

至於實際理由,牽扯當年被吹響的戰時號角,男人,不願回想。

「丁殿下來訪。」

「丁哥哥不上申族去找庚,大清早來我這兒幹什麼?秋熌,別怠慢了客人,去準備早膳。」

即使與未族少主互看不順眼,每每唇槍舌戰,他依舊不允許自己,失了皇族繼承人該有氣度。

Kanoe一起來嗎?」

一雙紅玉眼瞳,淺淺睜開,靜靜盯著戌族皇子瞧。問句神來一筆,是自己在乎的溫度。

「只有Hinoto。我說你啊,有人躺在我的床上,卻詢問其他男人的嗎?」

「你會介意?」

「是Kanoe那個好人的話,會。別忘了,他可是你檯面上天作之合的男朋友呢,這讓我面子往哪擺?」

撐起雙肘,居高臨下地望,乾笑得有些挑釁。這呆呆的,沒有半點自覺的小子啊,真懂自己在意什麼嗎?

「我以為你比較在乎Shin。」

依然側躺在床褥上,沒有起身打算,青年順理成章拉過男人的手,高高興興地貼在自己頰邊蹭。

Inami不放在心上的事,我需要苦苦執著?早上想吃什麼?不要一早就滿滿的甜食選項。」

戌族繼承人起身盤坐著,順勢把戀人拉了起來,一絲一絲打理對方柔順細長的髮,詢問之餘,下了但書。

「我想要黃豆粉大福,其他的,讓秋熌預備?」

縱使背對著離,乾大概也猜得到離現在眼神晶亮亮的,一點都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自顧自地點餐。

Hinoto來的理由?」

垂著眼眸讓戌族少主細細整理自個兒髮絲,他沒想透,丁一早踏進乾住處的原因。對方,幾乎不會過來這兒。

Hanare,你分得出Shin和冬璜的細微差異嗎?」

不答,提出一個令人玩味的嶄新問題。男人順手將一縷長髮側垂在頸邊,再湊過去,親吻青年臉頰。

「咦,那個人是冬璜?」

發出小小驚呼聲,離似乎不敢置信。目前待在子族者,舉手投足,都像極了他最喜歡的年輕王者。

「嗯啊,他是冬璜,大少爺前兩天就上丑族了。」

把青年轉了過來,替對方更衣,乾聳肩笑笑,這件事情,冬璜那小子事先知會過他。

夏光替稻見製作的人骨人偶挺有意思的,乍看之下與子族禁軍第一人風馬牛不相及,然而,無論身形還是氣質,實際上都能找到冬璜曾經停留過的痕跡。

不過就是好好扮演年輕王者,魚目混珠罷了,男人不認為,子族那個冷靜過分的神經病,做不到。

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Inui可不允許自己,錯認了交情超過二十個年頭的最好兄弟。

「你和Shin感情真好。」

「這不是廢話嗎?我絕對不會讓大少爺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

乾一向自信而意氣風發,年輕王者一場戀愛談得跌跌撞撞,差點,讓他砸了自個兒招牌。

「辰上丑族,為了稻見?丁之所以過來,也是同一件事情?」

「最核心的問題,還是那個神奇三人小圈圈。我要去見丁哥哥,你要一塊兒過來嗎?」

「不要。我想去申族找庚,一陣子沒一塊兒上早市了。」

「喂喂,你好歹顧慮一下你正牌男朋友我的心情吧。」

不太認真笑罵了聲,離這個天然呆,這天外飛來一筆的靈感,當真,一點餘地也不留給自己。

 

丁盯著秋熌端上來的馬鈴薯燉肉瞧了好一陣子,才慢條斯理地舉起筷子,用餐。

眼前這個有貓族血統的小夥子,作風明快果決,不似自家少主一般自信張揚。為自己預備的膳食嘛,四平八穩。

無肉不歡的他,最怕看見滿桌時蔬,那壓根是一種酷刑。

「這是你家乾殿下的意思?還是你的個人判斷?」

一臉懶慢地詢問根本不想知道答覆的提問,自個兒怎麼也看不順眼之皇族繼承人是個完美主義者,上戌族吃飯,還需要擔心被苛待嗎?

「殿下只有交代,不能輕怠丁殿下。」

「什麼風把丁哥哥你從未族吹來我這兒挑秋熌毛病?真是稀客啊,醒來就得和你共進早餐。」

乾從容而來,皮笑肉不笑地諷刺未族少主。要不是為了年輕王者,他需要睡醒就和對方大眼瞪小眼?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得在你這自信爆表的傢伙府邸用膳?無論戰時或者戌族旋風式颳起疫症時,你根本都幫不上忙!」

夾起一塊燉煮入味的豬肉片享用之餘,丁冷冷地,狠狠地刺入對方從不提說之傷心往事,揭一片淋漓鮮血。

飛花開簾,是他挺著脊骨踩過未族臣民熱血的痛不欲生。

「你這是,想讓我和你道歉嗎,丁哥哥?」

挑起性格眉宇,絕不讓人看見自己頹喪軟弱一面的戌族皇子,聲音在笑,眼底,卻毫無溫度。

「子族當年在戰場調度上出了嚴重人為疏失,這是大少爺向我低頭就能力挽狂瀾的嗎?我族裡的笨小子們,還回得來?」

沒有反唇相譏,只有意興闌珊之陳述。自折股肱重臣到底有多痛?男人一向不介意,讓其他皇族少主瞧見自己對夏塵等人的在乎。

只因為啊,板蕩荒煙,繞著自己身邊轉,斷橋埋骨的那幾個小子啊,無可取代。

那一刻,乾不說話了。無論有多討厭Hinoto,他也不可能拿夏塵的事情大作文章。那對死守著山河破碎之九曜,空等一場渺茫奇蹟到來的男人而言,是最嚴重之侮辱!

更何況,丁還替自己,好好地保全了秋熌…。

現場陷入了異樣寧靜,兩人各自沉默地進食,直到晚些時候,冬璜的到來打破這份沉悶為止。

Shin回來了?」

看著褪去所有偽裝,目前以冬琰樣貌示人的子族禁軍第一人,戌族皇子揣測起對方即將帶來什麼樣的消息?

「殿下還待在丑族,是卯族那裡有新的動靜。卯族近期例行的三族宴會,這回,指定由靜月殿下主導。」

「還是一如以往地充滿了鬧劇,靜月那顆尸位素餐的繡花枕頭,有辦法好好開宴嗎?」

未族繼承人露出了十分怪異的表情,毫不留情批判。趁著辰之貼身護衛在場,提出幾個新的癥結點。

「這八成又是一場鴻門宴吧?也許背後主要目的,是Inami。那小子,可是那個神奇三人小圈圈之首。」

「稻見行事作風再匪夷所思,也不是靜月這種渾身散發著腐臭味的傢伙,可以碰的!」

用詞略為粗魯無禮,柳的手足三番兩次挑丑族少主作為下手目標,令乾,感到不悅。

大少爺用心頭血慢慢滋養之牽掛,又豈是一隻骯髒腐臭的手,可以隨意觸碰褻瀆?

「冬璜,還找不到那名小妾嗎?不過就是一個失勢的女孩子,憑你和夏光之力,還逮不到對方狐狸尾巴?」

丁平時談論異性時,並非這種冷酷姿態,看過男人這般模樣的,也許,只有秋熌一個。

理論上不太插手他族內政的戌族皇子,淺斟一杯土瓶蒸飲用,安安靜靜聆聽。

他印象中的丁哥哥,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這般肅殺,當真,平生僅見。

輕啜一口鮮美滋味,乾發出低低笑聲。對方無論如何,都以雪白弒神之姿,守著當時最絕望的九曜大地。

「殿下,夏光捎來新的線報。」

照料完庚的飲食,強行拉著夏光去見年邁醫傅後,夏塵帶著嶄新訊息,翩然而來。

這份消息,又將掀起,波瀾萬千。

 

「還不打算回去?」

修長指尖爬梳著一縷側垂銀髮,辰十分單純地問上一聲輕輕,倒也,不似催促。

「唔,Shin你必須返回子族了嗎?」

雙手環抱著年輕王者,顯然相當捨不得鬆開。稻見俊朗五官有點滑稽地黏在一塊兒,看上去,頗是委屈。

Inami,你還真的是頭牛,反應異常遲鈍。我有說我要離開丑族?」

好笑地一由青年貼著自己蹭蹭抱抱,懶洋洋反駁。這小子的鴕鳥心態,確實讓他大開眼界。

「讓你一直陪著我,把子族內政拋在一旁,似乎,不太對啊…。」

低聲呢喃,他當然不想輕易放九曜第一人回去。直到現在都收拾不了的萬水千山,也許只有在辰面前,才能沒有一絲顧忌地釋放脆弱。

然而,年輕王者的瘦削肩胛上,終究扛著九曜家國大義,自己不能,這般自私地霸佔男人不放。

「冬璜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好,我也不需要把一個燒得面目全非的廢物留在身邊。還有,是我喜歡你,所以心甘情願待在這片花雨葉雪中,聆聽漁歌唱晚。」

子族少主依舊沒有意識到,三番兩次讓冬璜假扮自己,全權處置,代表毫不保留之信任。

「別這麼說冬璜嘛,他總是為了你,奮不顧身;聽到你說喜歡,我真的,好開心哦。

我和昴,陪伴在柳身邊好多年,早已成為溶在身體骨血裡的慣性,戒不掉。Shin,我是不是很笨?竟然一直沒發覺他們兩個相互吸引著彼此。」

「是滿蠢的,連我的心繫在你身上,都要兜上那麼大一個圈子,才後知後覺體認到。」

不太客氣地頷首,帶著點愉悅又驕傲之笑意潑青年冷水。某人的神經嘛,實在粗到令人望塵莫及。

被自己抨擊的片刻,稻見,臉整個垮了下來,像顆乾巴巴橘子,醜陋得很。

「可是啊,只有你才這麼溫柔,即使我冷血無情,依然,不棄不離。

兒時玩伴的情感歸屬,你該傾訴者,是昴以及柳,不是我。你自幼認識他們倆,信不過嗎?」

指掌搭上丑族皇子胸膛,年輕王者輕側過身,親吻對方臉頰。那是一個柔軟的,與蜻蜓點水無異之淺淺的吻。

Shin,我一定比任何人,都還要喜歡你。」

一個甜膩膩深吻,落在男人嘴唇上,在依稀淚光迸出眼眶之前,青年拚盡全力,揚起了炫目大大笑容。

「呵,這是理所當然的,你可是我一個人的所有物!既然你有心要解決問題,我可要回子族了。」

若是從前,他大概難以想像自己會把時間耗在這種鄉下地方,就為了陪稻見散心。事實上證明,把人牢牢地攢在手掌心,挺帶感的。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你還是快點去見冬鏡吧,他看起來,可真夠像個勞碌命。好端端一個丑族皇室血脈,就這麼讓你糟蹋了。」

揮了揮手,子族繼承人慢悠悠地離開這片猶若溫柔夢境的祥和之地,將背影,留給稻見。

將笑意,留予自個兒。

Shin,下次跟我來這裡觀賞流螢,好不好?」

「等你不再囿於那個神奇三人小圈圈,再對我提出邀約吧。」

 

「稻見殿下回府了。」

冬榴告知的同時,一堵溫熱物體就這麼黏在昴背上,好好地,牢牢地,賴著不肯走了。

「回來了?」

溢出了一聲輕笑,小小虎牙看起來特別耀眼。寅族繼承人沒要求身後黏皮糖滑下來,反正對方,趕都趕不走。

「嗯,昴我好想你哦。」

將臉頰貼著寬闊背脊,青年默默地蹭了好幾把,依然不屈不撓地掛在寅族皇子身上當大型裝飾品,不願輕離。

「嘖,還是一樣這麼肉麻。既然來了,想和我談什麼?」

沒有過問丑族少主這幾天都消失到哪兒去了,心思細膩的溫柔野獸,自然不會讓稻見難做人。

Subaru,你喜歡Yanagi嗎?」

沉默了很久很久,好似悶在喉嚨裡之低語,掙扎著溢洩而出。青年啊,不愛讓人看見自己哭的樣子。

「和你喜歡Shin差不多吧。」

承認得相當乾脆,昴本來就不打算對稻見隱瞞這件事情。他最好的兄弟,果然,因此傷懷。

丑族繼承人沒有接腔,慢慢地,慢慢地從對方背上溜了下來,改成與寅族皇子背靠背貼坐的姿勢。

仰著首,暫時無語。

昴也不催促,就這麼陪著稻見無聲端坐,直到青年願意二次開口,與自己傾訴心底話為止。

「我們一直都在一起,突如其來的變化,我好像,有點寂寞呢。」

溫吞吞的陳述中,道盡落寞。不曉得該如何排解,丑族少主逼著自己,說出來。

「我們十多年的交情,難不成會因為我喜歡柳而變質?這一輩子,我絕對不會拋棄你!是兄弟,就信我。」

習慣一個人,大多時候獨來獨往,寅族繼承人卻毫不猶豫地許下一世不離的承諾,只因為,稻見值得。

體貼地假裝不曾耳聞背後輕微的吸鼻子聲,這傢伙,可真夠會鑽牛角尖。

Subaru,我覺得好感動哦,我果然很喜歡你和柳。」

炫目的,猶若櫻花盛綻的大大笑臉,倒映在昴焰金色瞳孔中,逐漸淡成了迤邐。

「拜託,你這肉麻當有趣的毛病,怎麼這麼多年還不改掉?一會兒上卯族去見Yanagi,省得他跳腳。」

「你不跟我一起去?」

「別撒嬌了,自己去。」

不具實質殺傷力地瞪青年一眼,同時推了對方肩膀一把。某人怎麼有辦法,這麼黏?

「至少中午和我一起用餐?」

「我不會跑,快去見柳,不然他要殺過來我這裡了。」

佯怒趕稻見走,即使彼此心知肚明,丑族皇子可不會被自個兒態度嚇跑。一塵不染的交情,歷久彌新。

「冬榴,讓膳房預作準備,菜色選Inami中意的。」

「殿下您呢?一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要不要我先熱碗粥?或者殿下有特別想吃什麼?」

「無妨,等他們兩個回來再一塊兒用膳。冬榴,你今天身上攜帶的毒,太香了,我鼻子不舒服。」

不加掩飾地皺起鼻頭,他的嗅覺是一般人好幾倍,這氣味,實在讓人不舒坦。

平時雖然對自家小青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太干涉對方帶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毒物在身,但偶爾的偶爾,昴會抗議。

「這是屬下新練的毒藥,殿下不愛的話…。」

一雙纏滿繃帶,視覺上異常纖細的手,毫不猶豫地舉起,劃出晶亮拋物線,砸毀這段時間之心血結晶。

冬榴保持著笑容,既然昴殿下有微詞,那麼,也沒有存在必要了。

寅族少主看了對方一眼,他確實不認為,一直以來都瞞著冬榴,深藏於心的秘密,能在這小子面前,見光。

 

「你還曉得要回來,啊?」

差點一個失手將雙劍砸向突然靠自己好近好近,正漾著燦爛笑容的青年,柳猙獰地挑眉,質問。

「柳,我回來囉,別生氣嘛,好不好?」

自然而然卸了對方手中鋒利兵刃,交給附近待命的春重,稻見就那麼捉著卯族第七皇子雙手,親暱左搖右晃,很是,嬌憨可愛。

「自己從實招來,對我和昴,避不見面?喂,你發什麼瘋啊?!」

話沒說完,溫熱身軀卻先張臂抱了過來,抱得人好緊好緊,緊得他,好痛好痛。一雙漂亮的淡紅藤眼眸,慢慢地,慢慢地,變得冷冽。

Inami,你到底遇上了什麼樣的傷心事?

「喝茶還喝酒?」

打算一點一點逼供身上一團血肉,卯族首領皇子挑了一個最無毒無害的溫和選項,詢問。

Yanagi能沖茶給我喝嗎?」

雖是這般應答,丑族繼承人卻完全沒有要放手的意思,柳只好讓自個兒貼身護衛,先行準備。

「冷泡茶?」

「只要是柳你泡的,都可以哦。」

當茶具準備妥當,青年才默默把自己從卯族第七皇子身上拔下來。臉上掛著對方熟悉的笑意,翠綠瞳孔裡,卻漣漪幽深心事。

「我說Inami你,到底要不要坦白?非讓我抽雙劍架在你脖子上不可嗎?」

熟練地沖上一壺桂花金萱,柳偶爾會替某只怕燙的大貓泡茶,當不想和對方喝竹葉酒之片刻。

他一向貪圖方便,差不多,到達忍耐極限了。

春重再接再厲端了盤糕點過來,有細膩甜涼,入口即化的豌豆黃、清潤爽口,帶有馥郁馨香之桂花涼糕、色澤雪白,質地柔軟的芸豆捲等等。

卯族位處偏鄉地帶,拿不出某個傢伙情有獨鍾之荷花酥、海棠酥一類的繁複精緻宮廷點心。柳的驕傲,卻不允許自己,什麼都不做。

「哇,好香哦。Yanagi,我果然很喜歡在你這裡吃甜食。以後,如果吃不到了,怎麼辦呢?」

「誰敢攔你,我第一個砍了他!」

「我真的很喜歡你和昴呢。」

笑盈盈地捻起一塊粉白糖糕品嚐,青年字裡行間,透著隱約玄機,若不仔細捕捉,便,安安靜靜凋零了。

「在我父親面前,說要用你的姓氏過門。Inami,你好意思,不喜歡我?!」

瞪了對方一眼,那一刻,卯族首領皇子忽然懂了,稻見究竟,在害怕、逃避些什麼…。

「我比較擔心,你被子族的大少爺拐跑好嗎?!」

某人實在太在乎辰了,柳並不想光明正大坦承自己的不安,那實在,太過削自個兒顏面。

「即使如此,我還是會娶你的。不過,心和我的琉璃牛鈴,得留給Shin。」

Yanagi很聰慧,不像自己一般遲鈍。Inami默認了內心深處的懦弱,等待他最在乎之異姓兄弟,承認自個兒婆娑淚眼。

「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們兩個有多如膠似漆,雞皮疙瘩都要掉滿地了。下次再為了這種事情跑,我會打斷你的腿!」

佞聲威脅,憂心自己被一個人拋棄在原地的心情,其實,是一樣的…。

「不要發脾氣嘛,我保證不會有下一次了。晚一點,一起去昴那邊吃飯?」

輕輕地徵詢柳的意見,卻在對方有所回應之前,驀地,頹然倒下,當場,嚇壞了卯族首領皇子…。

Inami?!Inami!」

 

「辰,看起來怎麼有點心不在焉的?」

約莫是三天一輪的用餐邀約,申族少主這回把年輕王者帶去未族領地的小店裡,吃蕎麥麵。

男人隨意地翻閱菜單,很明顯心神不寧,只是,掩飾得挺好。

「沒什麼。點一碗海鮮花揚沾麵,其他的,由著你吧。反正Kanoe你,不可能讓我只吃麵。」

說不上來自己覺得哪裡不對勁,也許,要等稻見出現在自個兒眼皮底下,才能真正心安。

「呵,一碗鴨南蠻湯蕎麥,一碗海鮮花揚沾麵,一份海老天婦羅,一份燉煮牛肉,一份冰卷花枝,一份生腐皮明太子。」

申族皇子笑了笑,逕自招來服務生點餐。能一本正經坑未族繼承人毫不手軟者,自然,不是省油的燈。

稍晚,餐點送了上來,庚吃飯時基本上目不斜視,直到,夏光大模大樣地捎來一份小方格子奏報,讓他,不得不中斷進食。

Shin,你看看。」

忍著想嘆氣之衝動,把自家寵物的熱騰騰線報遞給子族繼承人。某人雖然會看心情折匯報形狀,直接遞給他的,通常不是什麼好事…。

「你還好嗎?」

一臉擔憂地看著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年輕王者,實際上,不是這樣的:辰當場打翻了蕎麥麵沾醬,濺得一身華美和服滿是潑墨山水,像極了,斑斑淚痕。

「我看起來,哪裡不好?」

維持著平穩表情,然而,瞬間被捏爛的紙張,卻洩漏了主人家一點不欲人知之幽微心事:Yanagi你好樣的,竟然又讓Inami在你的領地出事!

「糟透了。

冬璜,給你家殿下準備一套新和服;Shin,我們先上Hinoto那裡,有什麼事情,在他府邸談。

夏光,給我查明前因後果,牽涉其中者,通通殺了!對了,你想怎麼虐殺,都可以。」

庚不帶一絲感情地下令,事情一旦扯上丑族繼承人,Shin的態度,強硬而無絲毫轉圜餘地。

位於不遠處之未族皇子府,丁眼神死透地聆聽夏塵向自己報告最新發展,不太認真想著他哪天失手掐死稻見那個事故體質者的可能性。

Inami那小子能不能哪天別惹事,老是把咱們王者搞得提心吊膽?被夏光捅出來的洞,難道是假的?

現在人中毒躺在柳的宅子裡,危及性命,開什麼玩笑?!」

單手扶額,男人有種不良預感,晚點會見到年輕王者,又得替對方收拾殘局;青年默默陪笑,殿下的情緒,他不該置喙。

一如丁所想,不久之後,庚還真把辰帶到自個兒宅院裡,坐下來喝一杯包種冬茶。

「你家冬璜是怎麼回事,沒見到你和服上有大片印子嗎?夏塵,拿套上次茶宴新裁的衣著給辰替換。」

半點不客氣地數落目前不在場的子族禁軍第一人,雖然他心知肚明,這對冬璜而言,可謂非戰之罪。

要往返子族再過來這兒,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事。

Hinoto,詳情你應該聽夏塵說了。我想不透,柳那麼小心謹慎的一個人,要怎麼避開他耳目,在卯族首領皇子府對稻見下毒?」

「這事你該問昴,讓他身邊那個愛哭鬼冬榴去查,用毒他才是專門科。

好了,大少爺,你該去的地方是卯族,不是我這裡,子族讓乾還有冬璜撐個幾天,可不會倒。

夏光,護送辰一路安然無事,做不到你就提頭來見。」

不給九曜第一人任何的發言機會,丁逕自替對方下決定。沒能親眼確認稻見一切安好,子族不過就是一個華美過份之牢籠,鎖年輕王者最柔軟繾綣情思。

庚沒有出聲反對,光是辰現在還能若無其事站在這裡聽他倆分析,便該奉上無比之敬意。

就算是自己,也不敢保證如果Hinoto真出了什麼事,他還能如此沉著以對。

「夏塵,去吧,大少爺路上需要哪些東西,快點準備好啟程;密切注意卯族一舉一動,有認何風吹草動,馬上向我回報。」

至於Shin本人,從來到尾都像個事不關己的路人,由著未族及申族皇子替自個兒安排。

只有用力捏在手掌心裡,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一顆冰瑩剔透的琉璃牛鈴,靜靜輕唱著年輕王者最柔軟之心事。

Inami,我現在好想見你,迫切想知道你是平安的…。


「春重,你竟然查不出有人趁機在稻見的糕點裡下毒,啊?!要是那傢伙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要你陪葬!」

柳單手扯著自家貼身護衛衣領,表情猙獰兇狠地要脅,暴突的手臂肌肉紋理,沉默具現化卯族第七皇子滿腔憤怒。

衣襟揪得多緊,他的怒氣,就有多噴張。

「Yanagi,放手!靜月可巴不得你殺了春重,自折股肱;冬榴,有結果了嗎?」

結實臂膀橫著按了過來,昴粗魯地拉開兩人。他同樣感到憤怒,但總要有個人,理智還在。

「稻見殿下中的,是毒藥國這陣子很流行的新藥,毒性劇烈,一般方法檢驗不出來。若不能在時限內解毒,只怕,藥石罔救。」

冬榴斟酌著字眼小心翼翼陳述,深怕卯族首領皇子一個不爽把雙劍砸過來,在自己身上開個窟窿。

「嘖,怎麼解?」

死死拉住柳,某人理智線很明顯已經徹底斷裂,隨時可能做出驚人之舉,親痛仇快。

「有個藥引九曜境內不產,得前往毒藥之國採取,依稻見殿下的病況,頂多只能再撐兩天吧…。」

「蛤?!你取藥需要多久?」

「屬下來回毒藥之國最快也需要兩天…。」

低聲囁嚅著,在柳惡狠狠瞪過來同時,小青年眼明手快躲到自家昴殿下身後,只探出一顆紅彤彤腦袋,偷覰對方。

「冬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快去!春重,把府邸最好的醫傅找過來,還不夠就上我宅子,不然就跟冬鏡討,明白嗎?」

昴平時雖然習慣憑一己之力解決問題,不過這種與死神拔河的非常時刻,他選擇,交託信任。

臥房內,丑族繼承人沒有一絲血色地躺在床塌上,呼吸異常急促,彷彿隨時有一命嗚呼的可能;煩躁到極點的卯族第七皇子,一張臉龐整個扭曲在一起,看起來,很想砍人。

「喂,冷靜下來。」

「你讓我怎麼平靜下來,Subaru?!」

「他對很多人來說,都一樣重要,不是只有你急得像熱鍋上螞蟻。Shin晚點會過來,你讓辰陪著稻見。」

「你說什麼?!為什麼我得把主權退讓給那個大少爺?!」

「不管你有沒有辦法全心全意相信一個人,走過風風雨雨,他們兩人,是真心互相喜歡對方的。」

昴覺得又荒唐又好笑,他竟然得替稻見這麼背書,然而,自己恐怕沒有心力,再處理柳去挑釁他們年輕王者。

卯族首領皇子抿著唇,不再說話。他說不上來,為什麼老是害怕Inami被Shin搶走?於是,當對方有了相同困擾,自己,更不想放手…。

「冬榴不是只會哭而已,他一定會在期限內,把解藥帶回來。」

見柳的情緒慢慢回穏,寅族繼承人才脫口而出自己沒來由的信心。那個小青年,不會讓自己失望。

「你這種謎樣的自信,是讓稻見感染了不成?」

一聲諷笑中,卯族第七皇子將身軀靠上對方,將自身重量,通通摔給不吭聲反駁自己的昴去承擔。他們兩個,明明都很討厭肢體接觸…。

果然和稻見相處久了,人都傻了,呵。

「Inami真是我見過最荒唐的人了,然而他的通篇鬼話,我卻每次都會傻呼呼相信。他要是敢清魂入酆都,我搶都把他搶回來!」

「嘖,說什麼廢話,誰會讓他死?!」

那可是寅族與卯族兩名皇子,共同的默契啊。

「稻見在柳房裡。」

踏進卯族首領皇子府那一刻,招呼年輕王者者,是看起來愁眉深鎖之寅族繼承人。昴並不認為,現階段適合讓柳與辰碰頭。

縱然九曜第一人冷靜得過分,情緒控管能力一流,不過Yanagi嘛,就是一只很難相處的暴躁兔子。

「謝謝。」

平靜道謝聲中,醞釀著只有自己才懂的軟弱心事。男人挺直了脊骨,不讓驕傲成灰。

「兩天以內,如果冬榴趕不回來,他會死。」

領著子族少主前往柳的臥房,寅族皇子簡單明瞭地陳述。不怕天涯行役苦,只怕西風,吹夢成今古。

「Inami絕對不會風歌倒落。」

踏入卯族首領皇子臥房前,年輕王者對著昴的背影輕輕低喃,不在乎對方是否聽聞。

推開門扉時,自嘲地笑了笑,他怎麼,就對稻見信心過剩呢?

柳的個人房間很乾淨,幾乎不帶一絲有人生活其中之感覺。只有榻榻米正中央擺放的一席被褥,伴隨著凌亂而短促呼吸聲,證明,丑族少主正倒臥在對方私人空間裡,無法遠離。

環視四周,那是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自己與Yanagi,應該不是可以踏進對方最私密場域之關係。

即使乾和離會來他房裡,但對象換成柳?辰根本無法想像。

「你怎麼就有本事,把看似簡單的事情,攪得一團亂呢?」

溫聲埋怨,像是正對情人撒嬌。傲氣十足的男人,平時不會這麼做的,然而,面對病去如抽絲之青年,他卻只想好好傾訴最繾綣的溫柔情思。

靠近,落坐,當年輕王者試圖伸出手觸碰稻見臉龐,才愕然發覺,他的指尖,正在發抖,而自己,無法用意志力遏止…。

「呵,果然碰上你的事情,我就變懦弱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失去Inami你。」

邊喟嘆邊縮回手,心底終究惦記著自己人在卯族,辰輕巧俯身沾了沾青年雙唇,準備,轉身離去。

然而,燙熱體溫像是有了自我意識般,團團將九曜第一人包圍,執抝地不願讓男人離開;低首望著那隻突然伸出來,死死拉住自個兒和服衣襬,骨節紋理清晰的大掌,辰,默默笑了起來。

「我總是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不過,看見戀人受傷,沒有人不會感到憤怒,我也不例外。

夏光,把你手上掌握的情報透露給昴和柳,該斬草除根的,一個活口都別給我留下來!」

一面和衣躺在丑族繼承人身旁,將對方好好地摟抱入懷;一面沉著聲,毫不在意地嶄露自己冷酷無情的面相。

既然敢碰Inami,那也沒有存活在這世上的價值了!

柳的房內縈繞著依稀香氣,年輕王者大致能分辨出,那是稻香混合著竹葉香。只不過,即使湊得好近好近,他仍舊聞不到稻見身上的稻浪香。

「我能聞到所有人身上的氣味,唯獨,嗅不到你的一絲一毫,當真,十分可笑。

莫名毀壞的嗅覺,是當年雪夜清脆顫聲過後,最沉默之反撲。只可惜,當事人繞了那麼大一個圈子,仍舊不懂…。

「Kanoe,怎麼啦?一臉若有所思。」

莞爾地伸手在庚眼前晃了晃,見情人毫無反應,丁乾脆一把將對方拉進懷裡,好好圈抱著。

「Hinoto,如果那名小妾的目標不是柳,你覺得是誰?」

沒有閃躲未族少主湊過來的碎吻,申族繼承人由著男人親吻自己,提出疑惑。出事的人是稻見,他是不是想錯方向了?

「你的意思是,靜月那草包和小妾的利害關係不一致,他們針對的,是不同對象?」

「似乎是如此,對Inami下毒的,真是靜月?他有如此縝密之思維,藉由一隻看不見的手,斷柳左右股肱?」

「Yanagi那傢伙,很難學會信任二個字,如何書寫。這麼說的話,誰有這個本事,去動稻見?

那個沒神經的笨蛋,可是咱們大少爺身上一塊血肉,碰了他,可要血債血償。找昴那頭笨老虎麻煩,可能還聰明一點。」

一提到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庚心底突然形成一個詭異隱約輪廓,不過,他選擇知情不報。

這種事情,就別讓Hinoto瞎操心了。

「夏光捎了訊息過來,稻見還能撐個兩天。」

聞言,丁懶洋洋地笑了笑,這個答案可真夠樂觀,Kanoe這是哪裡來的過剩信心?

「不是還剩兩天?」

愉快挑小地方作文章,稻見實在太會惹事了,有時候讓他忍不住想同情年輕王者。

「Inami無論如何,不會讓Shin傷心的。何況,總要有那麼一個人,做咱們王者最冷靜的後盾。」

「Kanoe,不要替辰找藉口,合理化他的無淚無悔。不談那兩個把九曜攪得天崩地裂的笨蛋,要不要吃點心?」

修長勻稱的指頭,輕輕梳理著榛子色短髮,未族皇子心底盤算著該端出什麼樣的茶點,招待情人?

「有沒有葛饅頭和琥珀糖?」

「真難得你沒和我討醋昆布,想喝什麼茶?你一向中意的包種冬茶如何?還是梔子烏龍?夏塵新進了一批茶葉,你會喜歡的。」

男人一點也不想在自個兒府第裡瞧見對方熱愛的重口味食物,高水分含量,口感滑嫩之和菓子,正適合佐一壺清茶,慢慢品嚐。

「就算我想吃,你也不肯準備吧?梔子烏龍好了,Hinoto,你要幫我泡茶嗎?」

永遠心安理得地使喚未族繼承人,申族少主的佔有慾,一向包裝在淘氣惡作劇裡,淡成了迤邐。

「你的良心果然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狼心狗肺的小猴子。」

邊笑邊罵,丁相當認命地接過茶具,熟練地為對方泡茶。淡色茶湯氤氳著裊裊白煙,男人啊,暫時抽空思緒,什麼都不去想。

庚保持著愉快心情進食,不太認真思考著晚點是不是該把自家暴虐寵物召喚回來一趟?

有些事情嘛,他想實驗看看,不過,情人肯定不會同意的。

趁未族皇子得與朝臣進行會議,不得不先行離去,申族少主隨即把夏光暫時性切換回來。

「夏光,你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說你不在我身邊,她,肯定會上鉤。」

目前頂著自己製作的人骨偶人模樣,半點看不出異常的兇暴青年,習慣性地偏歪頸骨,一瞬不瞬地瞅著庚。

「真是的,怎麼老喜歡用這種姿勢看我?」

男人本來想揉自家護衛的臉,猛然想起這是盛裝夏塵之”容器”,默默地縮手;脾氣其實很大的夏光,不太高興瞪了申族繼承人一眼後,自行把臉貼了過去,粗魯地蹭上幾下。

「你哦,我確實把你寵壞了。夏塵還是冬璜,敢這麼瞪視他們的主子嗎?」

庚倒也不在意某人很囂張,總歸是他的人形兵械。若真出了什麼岔子,自己便一肩扛起所有責任。

「好了,去辦事吧。所有阻攔辰凌雲壯志的人,通通都該死!若敢讓Hinoto傷心,我會讓對方後悔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很少吐露這類黑色情話,那是,他為了丁隨時可以改變的底線與極限。

「下雨了。」

懷抱著調音至一半的三味線,乾輕抬臉龐,任由灰濛天幕點點落下之冰瑩,濺開一片濕涼。

喃喃低語,心思,卻飄到了卯族,遺留在年輕王者身上。

習慣什麼都先替辰還有離預想好,要男人一時之間什麼都不思考,似乎,強人所難。

「夏塵?不,這是夏光吧?」

見到尾隨著自家貼身護衛的溫和青年,戌族繼承人不過咧開自信豪氣笑容,下了肯定句。

「屬下模仿得不好嗎?」

身分被拆穿,夏光倒也沒有要繼續裝模作樣的意思,維持著自家兄長外皮,一臉挑釁。

「挺好的,可惜眼神太好戰,夏塵不像你那麼驕傲狂妄。」

「我可是最好的。」

「庚養寵物的方式,果然讓人嘆為觀止。什麼事情讓你頂著夏塵的外表,特意過來一趟?」

戌族皇子興致不差,陪切換模式的光之護衛調笑上幾句後,才切回正題。Kanoe在盤算什麼呢?

兇殘青年一個字一個字說,以完全不符合本性的溫和聲線。他理直氣壯把兄長扔在卯族自個兒軀殼裡,要對方,自己看著辦。

「知道了,我會配合庚。這事兒,丁哥哥不曉得吧?」

申族少主是一個認真過頭的正直好人,很多事情嘛,習慣獨自一聲不吭悶頭去做。可想而知,丁事後肯定暴跳如雷。

「丁殿下不必知道。」

恭敬有餘,誠意不足,夏光不會刻意掩飾自己討厭未族繼承人。殿下不惜站在血泊中也想保護的真心,他會好好守著。

乾溢出了一聲低笑,光之護衛與未族皇子間水火不容之勢,當真,有趣得緊。

與腦袋不單純是裝飾作用的夏光就細節商議了一陣子,戌族少主這才讓秋熌替自己打傘一同外出。

男人稀鬆平常地晃進子族,找上現階段裝扮成年輕王者模樣代替坐鎮的冬璜。

「冬璜,我要你把夏光人不在申族的謠言散播出去,務必提高可信度,要讓所有人深信不疑,明白嗎?」

冬璜一向很聰明,立刻推敲出這是一條引蛇出洞之計。唯一的癥結點,也許是丁殿下之個人情緒…。

「這樣瞞著丁殿下,沒有問題嗎?」

「你什麼時候,會關心Shin以外的人啦?」

笑笑反駁子族那個冷靜過分的瘋子,乾可不認為,子族禁軍之首會去顧慮其他皇子之心情。

「若是現在的殿下,不會讓丁殿下傷懷。」

關於這一點,男人倒是同意。他可耗費了不少心思,為辰填充血肉,避免對方成為九曜冷血無情的完美王者。

「Kanoe想這麼做,剩下的,交給他去煩惱。」

 他們的地下情報統領者,有時遠比認真外表還要更殺伐果斷,敢做,敢擔當。偶爾嘛,男人會笑笑罵上一聲:庚你這個工作狂,鞠躬盡瘁,死而後矣。

「既然餌都撒下去了,接下來,咱們等大魚上鉤。」

既然敢背地裡暗算皇族少主,對象還是大少爺的心之所繫,乾可沒打算輕易放對方甘休!

唰地一聲脆響,庚闔起手中頗為沉重的描金繪扇。金屬大鈴鐺墜地,發出鈍物敲擊,形成鮮明對比與諷刺。

「殿下要不要先喝一壺包種冬茶?」

盈盈笑意中,摻著一絲與溫和面容不協調的狠絕。翩然迴身之際,清茶飄香,附帶一盤剛做好的芋頭酥。

男人見狀,溢出一聲很輕很輕的笑:我說夏光,夏塵和我說話的時候,可不會曝露一絲好殺。

「好了,回Hinoto那裡。」

慢調斯理拈起一塊淡紫糕點,象徵起戰信號。申族少主緩緩地剝開來品嚐,過程中,並不在乎自己不慎被小小玻璃塊割傷指尖,隨意拿布巾擦拭。

「你們兩個小傢伙,要不要吃一點?」

笑笑詢問不知何時窩坐自個兒腿上,毛絨絨、白花花的小動物們,隨手搔弄著式神下頷,任由其中一個小傢伙,抱住自個兒指頭舔吮。

他本來就是以鮮血餵養式神,這樣正好。

另一只白色小動物溢出不滿的軟甜單音,一聲一聲,喚著庚名諱,顯得好不委屈。

「就愛爭寵,簡直和Hinoto一個樣。既然要喝我的血,一會兒好好幹活,明白嗎?」

愉快揉著小式神的蓬鬆毛絨外表,男人滿不在乎地割開另一道細小口子,讓小傢伙吸吮。

這條漏網之魚,也差不多該上鉤了吧?

懷抱著不知明的某種闇色心思及覺悟,庚吃完整盤芋頭酥,讓宅邸侍女過來收拾食器。

當小宮娥準備端走擱置在簷廊上的殘餚,一股撲天蓋地席捲而來之強烈惡意,讓現場平和氣氛驀然變得十分險惡;申族少主依舊氣定神閒,捏著小動物柔軟臉頰玩,完全不當一回事。

腿上的兩只小寵物,停止撒嬌,眼底閃爍妖異腥紅,猛然張嘴,大口吞噬具體成形撲向男人之惡念。

貪婪啃噬模樣,彷彿兩張不知滿足的血盆大口,剎那間吃得乾乾淨淨,還靜寂府院一片原本寧靜。

「禁術越強大,發動的條件限制也越多。就我所知,卯族禁咒多半以施術者雙方血液為引。妳在混入申族之前,情報是不是調查得不夠周詳?府邸的小姑娘們雖然不怕我,她們可不會越過夏光,隨意出現在我面前哦。

一般來說,九曜皇族繼承人不會養式神,可我啊,以自身血肉澆灌,豢養了兩個可愛的小傢伙。要擋下妳的不懷好意,綽綽有餘。」

談笑中,早該離去的”未族禁軍首領”冷不防欺向眼前粉黛,瞬間將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壓制在地,下手之重,半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怎麼可能?!」

讓申族皇子一語道破盤算,兼之咒術未曾發揮該有效用,卯族小妾登時嚇得花容失色,瘋狂地扭動掙扎。惜而,”夏塵”紋風不動,動作依舊粗暴。

「妳太急著想對柳復仇了,找上夏光的飼主我是無所謂啦,但,Inami那裡,也是妳動的手腳吧?」

漫不經心轉著手上包種冬茶,庚慢慢地沉下了語氣,猶如正在悶煮的鍋物,即將,讓山水為之沸騰。

「哼,要混入柳那個充滿猜忌的小人府中對丑族皇子動手簡直易如反掌!啊!!」

小妾話語剛落,一條藕臂就這麼被不想再扮演雙子兄長的人形兵器血淋淋地殘暴扯落,發出好不淒厲之慘嚎;夏光舔著被血紅潑濺之臉龐,露出,詭異微笑。

「當年卯族,只有Yanagi一個義無反顧提劍走向戰場吧?像妳們這種只會龜縮在後方安逸之地的懦夫,沒有資格糟蹋Inami的信任!

夏光,別太快把人給我弄死,我要你將人千刀萬剮!」

男人俊美容顏上,渲染著一層真實怒意,他蹲在女子面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而後,不掀一絲喜,一絲悲,轉身離去。

無論身後,掀起何種人間煉獄,庚,都不想管了。

丁偶爾會抱膝坐在未族祠堂附近的小小衣冠墳塚前,唱柳詞。

不曾長夜痛哭,受過人生巨創者,唱不出那股特有的意興闌珊。蒼涼歌聲迴盪在風中低語,好似正在嗚咽。

夏光不在申族皇城這事兒,傳得沸沸揚揚,男人很難精確形容,什麼樣的心情比較多一點?

也許,是寂寞吧。

庚找乾和冬璜幫忙,會讓他感到自己沒有被信任。雖說,未族繼承人大概猜測得出來,申族少主背後盤算。

「又把我晾著當裝飾品,Kanoe你好意思?!」

恨恨埋怨了幾句,在某只毫無良識可言的小猴子面前,這些話,丁不曉得該怎麼傾訴,才不會被對方當成無理取鬧。

當熟悉腳步聲自地平線那一端響起,他還是強迫自己收起臉上所有千山萬水,換上一張江南煙雨般溫柔的笑臉。

「怎麼啦,很少見你氣成這樣哦?」

輕輕拉住庚的手,親暱地並肩行走。小猴子五官垮成這樣還不想掩飾,事態八成比他原先評估還要更加嚴峻。

正不高興的申族皇子,黑著臉告知剛才府第內之甕中捉鱉;男人搖搖頭,這根本拂了Kanoe逆鱗,自尋死路。

庚是十二皇族少主裡最擅長也最習慣照顧其他人的,希望每個人都好,一塵不染之真心,不容,絲毫踐踏!

「死不足惜!」

「好了,Kanoe,把你的凶狠收起來,這樣我會擔心。剩下的事情,等冬榴那小子捎來消息吧。昴交辦的事項,他可沒有不盡心盡力的。」

沿著祠堂外圍樹林繞了一圈後,丁笑笑把情人拉進懷裡,好聲好氣地哄勸。某人脾氣發作的時候,可不太容易消氣啊。

「Hinoto…。」

低低喃著對方名字,慢慢自高漲怒焰中抽離情緒的申族繼承人,反手捧住未族皇子容顏,細細親吻男人俊挺五官。

「你哦,人就是太正經了,又一板一眼,有時候我還真不知拿你怎麼辦才好。還有啊,下次再越過我去和乾商量這麼大的計策,我會吃醋。」

沾著庚唇瓣,丁慢吞吞地傾訴不變情深。身為最理解申族少主的那個人,他啊,可要好好宣誓主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

老老實實道歉,剝離了憤怒之後,男人仍舊是那個沉默敦厚,溫柔為他人著想的溫厚皇族繼承人。

「要欺瞞敵人,得先騙過自己人,不是嗎?雖然,我是挺不爽的。」

未族皇子何其精明,自然打蛇隨棍上,替自己爭取更多甜頭。庚是個好人,一定會默默退讓的。

一如所想,情人像只小動物一般又親了過來,軟綿綿的吻,很是甜膩可口。

「我們回你宅子吧,夏光那個混蛋肯定又把一座好好的宅邸弄得活像兇案現場。你哦,就是太寵他了。」

咬牙切齒,那混帳還會在自個兒宅第裡埋藏各式各樣人骨,他的住處都快變成凶宅了好嗎?!

「雖然我很同情你,不過夏光不一定會聽我的話。」

光之護衛放養多年,男人其實不再奢望,凶暴青年還能重新拾回尋常人家的喜怒哀樂。

「那個殺千刀的傢伙,最好不要又埋新人骨回我府中!」

毫無形象可言的咆嘯聲中,庚,終是忍俊不住,大笑出聲:Hinoto,這一點我愛莫能助。

「夏光,這是要送我還是大少爺?」

乾滿臉好笑地端詳暴戾青年煞有其事遞過來,溫熱血液尚未褪盡,顯然是剛剛才剝皮削肉的人類頭骨,不太認真問上一句。

頂著夏塵外貌,一身白潑墨著斑斑血淚,淒豔地讓人有些不敢逼視的光之護衛,頭一歪,在眼睛窟窿位置,逕自裝飾盛綻紫陽花,卻不說話,不回應。

「我會幫你轉交給辰。」

無所謂地收下令人毛骨悚然的禮物,夏光熱衷活體肢解、收集人骨,在九曜並不是什麼秘密。

「秋熌,差個人用最快速度前往卯族知會柳,就說逮到小妾,讓夏光宰了;這份大禮,送到子族轉交冬璜簽收。」

有條不紊下令,男人沒有特殊癖好,自然不會讓人體斷肢殘骸逗留在府中太久。

他又不是丁哥哥,府第內被藏了一堆人骨,呵。

「抱歉啊,夏光很堅持要送過來,其他殘肢已經處理掉了。我讓他將小妾凌遲致死,大概切下千片有餘的肉塊才斷氣吧。」

庚隨後而來,露出歉然笑容,簡單陳述事件始末。

縱然宅邸內飄散濃厚血腥味,自己卻幾乎聞不到。長年把夏光帶在身邊的他,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Kanoe,不要把九曜必要之惡,扛得如此無怨無悔。」

乾雖然沒那麼愛管閒事,還是忍不住提了幾句。辰之所以挑選對方作為地下情報來源,其來有自。

「謝謝,我會注意。所有妨礙九曜盛世太平的毒瘤,我會一個一個通通摘除!」

一眼輕瞥,男人不再多言。若是輕慢隨便,面前皇子大概也不是他認識的申族少主了。至於細節上操作,留給丁去煩惱。

丁哥哥無論如何,不會讓Kanoe受半點委屈的。

「Shin中意你還真不是沒有理由,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接下來,等冬榴那小子把稻見從鬼門關前搶回來。

這事兒,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Kanoe,既然來了戌族,要不要喝酒?」

咧開小虎牙笑,乾十分愉快問了一個明顯會被拒絕的提議。庚酒量差勁透頂,悲劇二字,也許還不足以精確形容。

「你的好意我心領,不然Hinoto晚點就衝過來和你吵架了。」

笑笑推拒,自己一杯就能被放倒,若非必要,他無意飲酒,省得貽笑大方,又讓丁氣急敗壞。

「秋熌,沖一壺紅玉過來,再吩咐膳房準備一盤醋昆布。」

戌族繼承人辦事力求完美無缺,真正替對方預備的吃食自然要合申族少主胃口。庚實際上口味很重,對外,技巧性掩飾罷了。

「你居然讓秋熌替我預備醋昆布。」

饒是嘴裡這麼說,申族皇子卻沒有停下手中進食動作的意思,一塊接著一塊豪邁啃食,偶爾,抿一口艷色茶湯。

「你不喜歡,Kanoe?」

九曜沒有不透風的牆,要調查各個皇族少主之飲食喜好可不困難。乾既然要執行,自然不會讓人挑出一絲毛病。

「以後有空的話,是不是來Inui你這兒討杯茶喝?」

凝視中,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戌族皇子挽袖煮起了第二壺水,Kanoe是客人,怎好讓對方動手?

烹酒煮茶談笑中,九曜某鄉下地方之情勢,兩人啊,又好好地推演了一遍。

「殿下,您差不多該動身前往今晚的家宴了。」

客房外,春重輕聲提醒。卯族開家宴之頻率,約是兩三天一輪。那是一場奇美華詭的宴會,水晶簾下,交織權慾流動痕跡。

「知道了,春重你先準備。」

回答的人,是昴。卯族第七皇子正賴在自己懷抱裡,不願睜眼,更不肯乖乖起身。

「還不想起來?」

大掌蓋在柔軟薄藤色髮絲上,恣意地搓弄。現在是柳的私人時間,所以對方大剌剌躺在他身上,午睡。

「去了不過倒盡胃口,你代替我過去一趟也無妨。」

臉還埋在寅族少主懷中,某人擺明睜眼說瞎話。即使內心已經滿盈得太過沉重,卯族首領皇子仍舊能抽空所有思緒,好好在昴身邊睡一覺。

滲入四肢百骸裡的點點滴滴,讓他,無法對寅族少主有絲毫防備。

「嘖,不要開這麼無聊的玩笑。那種場合,讓Inami陪你去還差不多。喂,把和服穿好。」

折腰親了柳一口,昴不甚溫柔地拉起黏在身軀上的一塊溫熱血肉,替對方整理著裝。

好好地將珊瑚色短髮順理成最柔順狀態,再補足眼妝被柳蹭到自個兒身上脫落之部分,還卯族第七皇子一副人見人愛的俊秀容貌。

「Yanagi,你身上不能沾著這麼明顯的竹葉香。」

寅族繼承人微微皺著眉提醒,這傢伙有個糟糕的壞習慣:猶如雄性動物之強烈地盤概念。

長期處在爾虞我詐環境底下,Yanagi只相信自己緊緊握在手中不放的東西,渾身帶刺。

他雖然不介意柳沾染自己的氣味,但總得替對方考慮身為卯族首領皇子之立場。寅族特有之依稀香氣,不能輕易飄散在Yanagi舉手投足間。

「你的顧忌還真多,Subaru。」

隨口埋怨,倒是任由寅族皇子替自個兒和著薰上一層香,藉此掩蓋原有的竹葉飄香。

「呿,我陪你去就是了。」

帶一個他族皇子參加卯族家宴,對柳而言,百利而無一害。這種事情,原本是由稻見在做的。那傢伙憑藉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向來,得心應手;他不太擅長應付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自然,能避就避。

既然認命,昴轉身找尋自己的和服更替衣著。他平常坦胸露腹之穿著方式,像話嗎?

緩緩將黃黑相間的髮後梳固定,再將精壯過分之身版藏進華美衣料底下。皇族繁文縟節,早已烙在他骨血裡,難以江湖相忘。

看著寅族少主自顧自地忙碌背影,卯族第七皇子說不上來,心底什麼樣的情緒比較多一些?卯族令人作嘔之宴會,其實和Subaru沒有關係…。

他是個竭盡所能利用一切,流淌滿腹汙穢髒水,面目可憎的傢伙,昴和稻見無條件力挺,不過凸顯自己究竟有多卑劣…。

「你先前往,我去看看Inami還有Shin就來。」

當人類體溫無預警貼上背脊,寅族繼承人接受得十分平靜。等柳抱夠了,願意鬆開手,他才慢條斯理告知。

出發之前,昴出奇不意,咧開虎牙笑,折腰親了對方一口;摸著被親吻,似乎還在發燙的臉頰,卯族首領皇子,沉默了。

年輕王者這兩天待在卯族第七皇子的臥房裡,寸步不離。

冬鏡會照三餐宵夜送小食和茶點過來,依照他的個人喜好。幾乎讓辰錯覺,自己還待在子族皇城裡,不曾遠離。

細問之下才明白,這全是昴吩咐的。

『昴殿下只是看起來兇狠,很溫柔很體貼的,他特別叮囑,您待在卯族的這段期間,務必讓殿下感到賓至如歸。』

噙著溫煦笑容,青年字字句句出自肺腑,真誠而相當具有說服力。

『呵,Subaru向來都是苦著一張臉,給Inami還有Yanagi收拾爛攤子嗎?』

一聲輕笑,男人還不理解自己牽繫在胸臆,以心頭血餵養灌溉的戀人,是什麼我行我素德性?

「你可真捨得讓我像個蠢蛋一樣,為了你擔心受怕。」

大部分時候,辰昂貴和服上都沾著淡粉色血跡,以及藥汁殘餘痕漬,年輕王者視若無睹,依舊一口一口吹涼藥湯,堅持親自餵食。

稻見是他的人,誰也不准碰!

男人將每一次湯藥潑濺的挫敗深埋於心,耐著性子,小口小口湊到青年唇畔,慢慢地灌。通常一碗藥餵下來,子族少主和著也毀得七七八八。

根本不在乎自己究竟損失幾件衣物,不過幾塊布料而已。辰從頭到尾介意的,一直都是醒不過來,遊走在生死邊緣,岌岌可危之青年…。

只要丑族少主無端開始劇烈咳血,年輕王者的心,便異常煎熬。以為自己夠冷硬夠無情,子族繼承人其實,從沒這麼害怕過。

「Shin。」

房門外,沉聲叫喚伴隨著規律敲門叩響,來人是昴。某只大老虎雖然一臉凶狠不耐煩,禮數倒是周全到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怎麼了?」

「乾託人帶了消息過來,夏光逮到下毒小妾,已經活體肢解。咳,頭骨放在你府邸。」

進門轉述最後那一句話時,寅族皇子顯然不太自在,一雙焰金色的眼,飄來轉去,模樣有些逗趣。

「夏光不是很聽話的殺人機器,他有些奇妙的個人意志。嚴格說來,庚管不動那小子。」

「蛤?」

昴瞬間傻眼的直接反應,逗笑了辰,竟稍稍勻散柳私人空間裡那股揮之不去的濃厚想念。

「冬榴呢?」

「他明天一定會回來。」

答覆斬釘截鐵,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自己為什麼重用冬榴,又無條件交託信任。

「我以為聽到丁在談論夏塵,這般信心過剩。」

年輕王者溢出了一聲淡笑,自己對於Subaru的粗淺認識全來自於稻見,對方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更加有意思些。

意識到被辰不著痕跡打趣了,寅族少主眉頭皺得更深些:他和Hinoto之間,到底哪一點類似啊?

「柳不在府中?他似乎才是這個宅子的主人。」

「Shin你在開玩笑嗎?沒人不曉得Yanagi脾氣不好,隨時隨地都能和他人吵架吧?他就只有臉蛋漂亮而已!」

深受其害,昴實在說不出某人和善好相處這種鬼話。

「你們的感情果然很好。」

「那根本是孽緣!和Inami也是好嗎?!」

在大老虎實際上略為崩潰的反駁聲中,清晰了神奇三人小圈圈之不變牽掛;年輕王者沒特別說什麼,只是胡思亂想著,稻見何時能再次睜眼?

冬榴馬不停蹄地飛奔,一刻也不敢稍作停留。深怕回九曜之步伐慢了,昴殿下盼到的,將是一具冰冷遺體。

將近兩日沒有闔眼,把自己身軀摔進月之路的那一刻,小青年竟錯覺,四肢有些不聽使喚,好似要往生了…。

「殿下,我馬上就回來了,您稍微再等等。」

懷裡揣著玻璃小瓶盛裝透明液體,毒性明明異常劇烈,冬榴卻覺得安心。只要有這瓶萃取液,稻見殿下就有救了!

當月之路盡頭緩緩浮現,熟悉的老式木造建築一點一滴映入眼簾,小青年連忙打起精神,準備,趕回卯族。

連接點這回正好落在子族皇城附近,他用最快速度衝進年輕王者府邸,一尋冬璜借馬。

「太好了,可盼到冬榴你了!我馬上預備給你。」

基於私人因素,其實很喜歡丑族繼承人的子族禁軍統領,立刻領著訪客前往馬廄,挑上一匹最好駿馬。藉此,縮短冬榴回程時辰。

聆聽著韃韃馬蹄聲,冬璜目送小青年消失在自己視線範圍裡,而後輕快轉身,前往戌族報告。

「稻見殿下,您可千萬要撐到冬榴回卯族啊。」

懷抱著稍稍放下一顆懸宕的心,向乾回報了目前進度;不明原因人正好在戌族喝茶之申族繼承人,轉頭,對”夏塵”下令。

「夏光,和夏塵換回來;卯族現在一定有人守株待兔,想坐收漁翁之利,你想怎麼虐殺都成,別給我留半個活口!」

一口一口吃著醋昆布玩,庚漫不經心地指示。該狠戾無情的時候,他絕不手下留情。

冬榴一步也不敢停地狂奔回卯族,一如申族少主預期,靜月皇子的下屬,不懷好意攔在城郊,意圖不軌。

「讓開!」

「這不是寅族那個武力不濟的廢物護衛嗎?交出藥引我們就讓開,怎麼樣?」

一群人狠踩著寅族青年痛處,此起彼落地奚落、羞辱;長袖善舞的冬榴,慢慢地,慢慢地,收起了臉上不變微笑,翻身下馬,在所有人還摸不清他動向及意圖之際,冷不防箭步衝向為首的一名侍衛身側,銳光一閃,以懷裡暗藏淬毒匕首用力一劃,割開一道鋒利口子,再退離對峙。

霎時,變異突生,被小青年劃傷之患部迅速溶解,並向外蠶食鯨吞,不過片刻須臾,一個活生生的人就給溶成一灘腥紅屍水,半點骨頭肉沫都沒有留下來。

眼見同伴不及哀號便化作地上沉默血印子,原本瞧不起冬榴的侍從們,不禁,滴落冷汗,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我確實天生武骨殘缺,難望一般人項背,但,我絕不會令昴殿下蒙羞!我是,寅族禁軍之首!」

話語甫落,一道血色噴泉就這麼自某個卯族護衛的腰間大片灑向天際,形成漫天血霧;愉悅追尋獵物而來的夏光,軟劍飄逸橫掃,行雲流水不見一絲遲滯,登時放倒一個侍衛,作為,單方面屠殺開端。

他興奮地伸舌舔去臉上噴濺血漬,歪頭看著眼前藏不住懼色的卯族侍從,露出詭譎笑容。

冬榴冷冷地看了一眼,頭也不回策馬揚塵離去。既然碰上九曜合法殺人機器夏光,那,便是那些人的命。

小青年匆匆忙忙趕到卯族第七皇子府,招呼也來不及和門口守衛打便往裡頭拔腿狂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更在簷廊轉角處,撞上迎面而來的昴,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嘖,你跑麼急幹什麼?」

好氣又好笑地拎住冬榴衣領,把人從自己身上拔下來。稻見勉強還有口氣在,這小子回來就好。

「殿下…。」

「現在別給我哭,柳的臥房你知道在哪兒,快去!」

趁聽慣的吸鼻子響起之前,寅族繼承人眼明手快地制止,把人趕往病患所在之處,省得冬榴又在自己跟前哭。

小青年不敢怠慢,急忙跑向卯族首領皇子房前,卻在拉開拉門的那一剎那,被柳抬腳從臀部踹了下去,當場,跌個東倒西歪。

巨大聲響,驚鷓鴣。

失去重心的瞬間,冬榴想都沒想地伸手護住腰際透明玻璃瓶。稻見殿下的解藥,不能碎!

「Yanagi,你幹嘛拿我的人出氣?」

「怎麼,你會心疼?」

「Inami的藥引要是沒了,你用什麼換?」

昴有點煩躁地瞪著柳,要不是顧忌辰也在場,他都想把人拉進懷裡直接親吻,堵死對方多餘惡劣言詞。

年輕王者被晾在一旁,波瀾不掀地看了一齣小小鬧劇。稻見他們三個,平時這麼吵吵鬧鬧嗎?

默默地去蕪存菁,男人伸手向小青年索取藥物。雖然稍微濺出來,然而,不影響辰心中無比激動之情。

外表仍舊從容完美,內心,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了,千堆雪。

「冬榴,這可以餵食稻見嗎?」

「是,兩種劇毒疊加在一塊兒,毒性便能緩解。不過,殿下可能還需要些時間修復身體機能,也許不會馬上醒來。

屬下已經修正過藥性,灑出來也不會對稻見殿下造成傷害。」

饒是摔得很疼,冬榴還是趕忙爬了起來向子族少主解說。他並不能忍受,自己辱沒昴殿下聲名分毫。

聆聽過後,子族皇子想都沒想就讓稻見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開始餵藥。過程其實不順利,青年沒喝上兩口便吐了出來,又把男人華美和服弄得髒兮兮的。

像極了,畫壞的潑墨山水。

辰不過淡淡瞥上一眼,毫不猶豫地仰首飲下作用強烈的藥引,對著稻見親了過去。

「Shin是真的很喜歡Inami,竟這般有勇無謀。」

不打算繼續待在現場,昴拉著柳逕自離開。年輕王者沒有絲毫遲疑的流暢動作,讓他,信了兩人之間不摻一絲雜質的羈絆。

自家少主既然走出門,小青年連忙跟上去,將安靜室內空間,留給子族繼承人。

終於鬆了一口氣的他,隨興地隅坐長廊底下,輕輕搖晃著雙腿,待春重腳步聲靠近,抬首給了對方一個笑容。

「春重,能不能給我點東西吃?我兩天沒好好進食了。」

「那有什麼問題?我讓膳房給你煮碗瘦肉粥。」

安靜低調的美青年前腳剛走,一向不對盤的冬鏡後腳便踏了過來。丑族少主貼身護衛臉上,漣漪著複雜萬水千山。

「謝謝。」

極其彆扭地低聲開口,冬鏡雖然溫和爽朗,卻怎麼也無法與冬榴好好相處,總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我是為了昴殿下。」

累癱了,飢腸轆轆的小青年,實在也沒有力氣和對方吵,兩人各自坐在一方,不交談。

靜靜等著,好消息從房內傳來。

昴本來打算回府,卻在卯族首領皇子宅子門口,碰上大搖大擺攔人的光之護衛。夏光伸出血淋淋雙手,要寅族少主簽收字條。

「嘖,為什麼每次都得畫押?」

接過血跡斑斑,書寫工整的紙張,他一面抱怨一面揮灑豪邁字跡。這名又暴虐又奇妙之青年,總是,很堅持要人簽字。

「我看看你宰了幾個靜月皇兄的侍衛?六個嗎?皇兄這回派出去的人,比我想像中還多。

要半路攔截冬榴這個小哭包,皇兄也太大費周章了吧?」

懶洋洋地倚靠著昴的臂膀,柳十分順手地抽走匯報端詳。過程中,不忘酸上冬榴及靜月幾句。

「你一定要嫌棄冬榴就是了?」

「嗯啊,寅族那麼多孔武有力的世家子弟你放著不挑,偏偏要選一個弱不禁風的。Subaru,你的眼光真差,各方面來說都是。」

「包括我喜歡你這回事嗎,Yanagi?」

「嗯,糟透了,怪不得沒有姑娘家願意用你的姓氏過門。」

滿臉薄涼地嘲諷,怎麼不糟糕透頂呢?他是個流淌著腐朽黑水的傢伙,Subaru這麼好的一個人,根本,糟蹋了。

寅族皇子不再繼續與對方唇槍舌劍,將貼著自己以至於微微凌亂之短髮攏至耳後梳理整齊,再,給了一個柔軟的吻。

他,並不在乎夏光還在場。

「你果然很狡猾,每回都用親的;夏光,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去靜月皇兄那裡興師問罪?我可以讓春重幫你帶一盒巧克力回來,送給庚當伴手禮。」

揚起看似溫和無害的笑容,與光之護衛進行條件交換。夏光是一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利刃,在九曜地位特殊,原則上只有Kanoe有辦法使喚。

不過這陣子嘛,據Inami的有趣線報指出,可以用巧克力試著和暴力青年談條件。

夏光歪著頭與卯族第七皇子相互凝視了好一陣子,不吭一聲從身上掏出一張花花綠綠傳單,遞過去。

「成交。」

「喂,這不會是春重這段期間常跑巧克露緹採買巧克力的原因吧?」

「你才知道稻見都用巧克力賄賂夏光啊。」

好笑地看著傻眼的昴,這個實際上很正經的傢伙,八成沒想過,Inami與光之護衛間千絲萬縷的牽扯。

「Subaru,你要去看看靜月皇兄的蠢樣子嗎?」

「這種事情,駕輕就熟的是Inami;柳,不要把向庚借調夏光,看得那麼理所當然。」

需要動用光之護衛的場合,自然不會是什麼光明正大勾當。夏光是由絕對權力衍生出來之劇毒,寅族繼承人並不希望,對方再也識不得初心。

「你何時變這麼囉嗦了?等稻見醒了,讓人通知我一聲。」

正想找人出口惡氣,柳擺了擺手,帶著一頭會咬人的猛獸,前往自家皇兄宅邸,準備,翻天覆地鬧上一場。

「喏,Yanagi要給你的。」

順勢將某人塞過來的宣傳單轉交給春重,惹得青年輕笑連連;與面對自家少主不同的是,態度上較為輕鬆自在。

如臨深淵,如屢薄冰,是春重面對卯族首領皇子時,不挑起對方一絲懷疑因子的嚴陣以待。

「夏光又想買巧克力給庚殿下啦?他挺會挑的,這是巧克露緹最新的限量手工巧克力,可不好入手呢。

昴殿下要不要也嚐嚐看?」

笑笑將單子摺好收妥,他大概得親自跑一趟了。夏光指名的品項,一向購買不易啊。

「免了。要喝酒的話,還是吃肉乾比較過癮。」

昴沒有特別中意那些甜膩膩的玩意兒,擺手搖頭,回自個兒府第去了。

另一方面,擺明要來找靜月荏兒的柳,不懷好意帶著夏光直接上門,一腳踹向木板地,震得簷廊嘎嘎作響,好不駭人。

「靜月皇兄,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你的人馬去攔截冬榴,還搞到夏光出面是怎麼回事,啊?!」

「我沒有下令,是他們擅作主張!這樣欺瞞上意的下屬,死了就算了!」

瞬間否認,將責任撇得一乾二淨;卯族第七皇子冷冷地看著笑話,他就是來示威的。

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讓夏光曝露在皇兄眼前:我就是有辦法,使喚光之護衛。靜月兄長,你要不要再秤秤斤兩?

費上九牛二虎之力,年輕王者好不容易將藥引餵了泰半進去,卻無端陷入劇烈疲乏感,當場頭一歪,整個人暈死過去。

時間流逝忽然失去意義,燈火黃昏時,率先迷迷糊糊醒來的,反而是中毒好一段時間的丑族少主。

熟悉的銀雪顏色緩緩在翡翠瞳孔中放大,放大,稻見並不能理解,何以鼻翼裡纏咽著月華香氣,辰卻姿勢不良地倚靠自己,衣著凌亂?

「這裡是柳的臥房吧?Shin,你怎麼會待在這裡,和服還髒得要命?」

依稀只記得Yanagi慌慌張張之叫喚,聲聲撕心裂肺,後頭發展一片空白。青年
不太認真想著,是不是先找冬鏡惡補一下現況?

「冬鏡,你在外頭嗎?」

小心地調整身軀,讓男人能夠好好靠在自個兒身上。一聲嘗試性的呼喚,惹來門外顧守,不敢輕離之護衛,憑軒涕泗流。

「殿下您可終於醒了!」

平時開朗寧定,冬鏡此時此刻的聲線裡,卻夾雜微微哭腔。早在捨棄皇室血統,心甘情願擔任對方貼身侍衛的那一刻起,便誓言要護自家殿下一生平安。

「冬鏡,怎麼啦?我印象中的你,男兒有淚不輕彈哦。」

輕手輕腳順著年輕王者糾結在一塊兒的髮絲,溫聲詢問。始終笑臉迎人的冬鏡,遇上了什麼傷心事呢?

「殿下您中毒,命在旦夕啊!」

淚光依稀中,丑族繼承人侍衛一五一十地如實告知;稻見苦笑著,他最近的血光之災,是不是有點多?

「去通知昴和柳,就說我醒了。」

柳大概嚇得不輕,才會跑去靜月宅子找人出氣。心隱隱作痛,自己怎麼老是讓驕傲不已的Yanagi,張皇失措?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Shin,我真的好喜歡你哦。」

牢牢地將男人抱緊,像只小動物般蹭啊蹭的。讓九曜第一人紆尊降貴做到這種程度,他,何德何能?

扯開嗓子,輕唱一曲下里巴人。青年其實常常在夜裡歌唱,哄年輕王者一夜無夢到天明。

唱呀唱的,不過是體力不支暫時暈厥的子族皇子,慢悠悠轉醒。那個讓自己提心吊膽的混帳青年,正抱著他唱小曲兒,神情溫柔。

身體比理智還要更誠實,辰轉身用力地抱了上去,彷彿想將稻見永遠揉進骨血裡似的,抱得好緊好緊,緊得兩人好痛好痛。

「Shin,我回來了,沒事的。」

「真該把你從我的心底徹底刨出來,這樣,我就不會再產生愚蠢的軟弱情緒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

揉著年輕王者腦袋,曉得對方不過陳述違心之論。青年仍舊笑得溫和,軟聲軟語問著。

「我討厭這種無能為力又不受控制的懦弱感受,但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Inami你。」

「雖然我沒辦法和你保證不攪和在卯族的政爭裡頭,毫髮無傷,不過,我可是挺強的哦。」

他早就奉陪在Yanagi置身其中的權慾遊戲裡了,怎麼抽身?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想盡一切辦法,讓柳登峰造極。

一條註定血染的道路,他們,一同走過。

辰完全不想參與某個神奇三人小圈圈話題,省得獨佔慾發作,氣死自己。維持著相擁姿勢,他倒是不經意想起了乾,自家認識超過二十個年頭的兄弟。

小時候,Inui常來子族拜訪,帶些好吃的好玩的過來,拉著自己四處跑,碰到麻煩時,第一個跳出來捍衛他。

比如說,Kanoe趁其不備搶走自己成色上好的和闐玉髮帶這麼一回事。

散開的髮,如同油油招搖之水蛇,繫帶上南紅瑪瑙,自申族繼承人指縫間垂墜,飄飛艷極勝血的殊麗顏色,淒豔了乾眼簾。

Inui當下雖然默不作聲,事後,實際上氣炸的戌族少主一狀告上丁父親那兒,讓Hinoto整整被禁足了半個月有餘。

『你做得可真絕。』

『我會讓別人欺負我的兄弟嗎?』

「既然你脫離險境,我要回子族了。子族不能老是讓乾還有冬璜頂在那兒。」

「唔,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明個兒一早再回去?」

倒是沒有掩飾自己想撒嬌的意圖,稻見眨巴著清澈大眼,像極了一只大型寵物。

「不要!你根本只是想拐我和昴、柳一起吃飯而已。」

笑笑推開青年,年輕王者挺直了脊骨,將十足傲氣留給對方,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春重,柳呢?」

「殿下這幾日都待在昴殿下那兒。」

稍微斟酌了一會兒回答字眼,他總不能明目張膽直接表示:我家柳殿下一個不小心,可能會找辰殿下麻煩。

「無妨,我上寅族找他們倆。」

另一方面,卯族第七皇子正窩在寅族繼承人宅子裡,喝上一杯自行沖泡,色澤翠綠的玉露。

「那個麻煩精可終於醒了,看我回頭會不會打斷他的腿!」

「口是心非,你哪裡捨得?」

昴怕燙,慢吞吞地啜飲柳特意給自己沖的茶水,海苔香氣滑過鼻翼之際,不冷不熱地反諷。

對Yanagi而言,Inami無可取代,特別得不得了。

「你太囉嗦了,Subaru。」

順手塞了顆紅豆口味的和菓子過去,讓對方暫時無法說話。他不需要也不想向任何人證明,無論如何都想護著稻見,纖塵不染之決心。

兩人後來不再向彼此搭話,靜靜地喫茶,等共同懸在心尖兒上的那名兄弟,帶著一身光彩,安然歸來。

「昴、柳,我回來了。」

當最在乎的那個人,踏入靜寂院落那一刻,兩名皇族少主幾乎是下意識反應地箭步衝向前,伸手相擁,讓三個人緊緊抱成了一團。

圈成一個圓,清晰了共同醞釀的陰晴圓缺。

「我好餓哦,一塊兒去用餐好不好?」

「Inami,你可以再誇張一點!差點碧落黃泉,返回的第一句竟然是你餓了,啊?!」

「柳,不可以嗎?一起去吃我們常吃的野菜鍋之類的。」

昴逐步地退開,擺明了不想攪和在某人十多年也沒玩膩的親暱肢體動作中。果不其然,稻見又拉起柳雙手,左搖右晃地撒嬌。

「別再搖我的手,我答應你就是了!去Subaru推薦的料理店總行了吧?」

忍住翻白眼瞪過去的衝動,柳選擇全部允諾,無論某青年之要求再荒誕不羈,他都會同意,一定會答應…。

寅族皇子是不太介意帶兩名兄弟去用膳啦,常在大街小巷晃悠的他,確實有不少口袋名單,可以滿足兩人口腹之慾。

不過,單純的野菜鍋,有點不夠過癮啊。

略作思考後,昴領著人走入市街巷陌裡,尋一場三人共同大快朵頤的快意滋味;推開店家門扉,柴魚高湯之清甜香氣,飄散在雅緻空間中,誘人啊,好好坐下吃上一頓。

店老闆一見到寅族少主,立刻給予一個隱蔽性十足的小包廂,讓他們能盡情用餐不受打擾。

「Inami,你這餓死鬼想吃什麼?」

「我們點了一起吃嘛,Yanagi。」

卯族首領皇子和丑族繼承人親密挨在一塊兒,交頭接耳討論餐點;昴先給自己斟了一杯柚子酒,一邊喝一邊近距離觀賞自家兄弟互動。

「我想要宮崎牛與和牛橫膈膜,搭配松阪豬、生食干貝、牡丹蝦、北國紅蝦刺身和屑蝦;湯底的話,藥膳菌菇湯好了。」

「你要吃牛肉?」

怪異地瞥了稻見一眼,紅肉及脂肪分佈比例均勻的宮崎和牛肉好吃是好吃,但有個傢伙平常不碰牛製品啊。

「宮崎牛口感緊緻滑順,脂肪豐富卻清爽不油膩,柳你會喜歡的。」

吃鍋時常和卯族第七皇子分食,青年與其說是自己想吃,倒不如說是想點給柳嚐鮮。

寅族少主再倒了一杯酒喝,不參與點餐話題。這間店他沒帶Inami來過,這傢伙竟然曉得要點有著晶瑩剔透艷麗紅色身軀,放置一晚,甜味更加醇厚的紅蝦生魚片,當真各式消息靈通。

「屑蝦咬住蝦頭後吸吮,蝦味增和藍色蝦卵可是一絕,對吧,Subaru?」

察覺到不帶一絲敵意的金色眸光落在自己身上,稻見溫和地笑了笑。屑蝦外表一點兒也不華麗,但滋味絲毫不輸給甜蝦。捕獲量少,鮮度下降又快,店裡既然有,他怎麼能不點呢?

「你這貨真價實的饕客!」

笑笑罵了聲,昴招來服務生點餐。然而,青年接下來的發言,卻瞬間讓他和柳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要帶Shin去吃東西,總要有點真功夫。」

「不要趁機炫耀你和大少爺感情有多好!」

卯族首領皇子終究沒忍住,恨恨翻了某人一個大白眼。

「Shin,你可捨得從卯族那個鄉下地方回來啦?」

乾懶洋洋地揶揄終於踏入自己府第的年輕王者,順勢要求秋熌去買幾串熱騰騰之醬油糰子。

「Kanoe在你這兒?真是稀客。」

逕自忽略自家兄弟顯而易見的挖苦,映入眼簾之申族繼承人,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我來討杯茶水,另外,受稻見之託,找你吃飯。」

理直氣壯地來戌族少主這吃醋昆布,反正丁除非逼不得已,絕對不會來乾的宅子,可方便他地下作業了。

「麻煩你帶大少爺去用餐啦,庚。」

順水推舟把人塞給Kanoe,他答應要陪Hanare去一趟克雷馬,目的當然是找間有情調的咖啡廳,喝咖啡吃點心。自然要有個人,盯著Shin進食。

「那有什麼問題?辰,我一會兒上子族找你。」

心滿意足地吃完零嘴,只是路過的庚,領回夏光往未族方向散步而去。他過來真正之目的,是回收寵物。

「你倒是心安理得要求庚啊,Inui。」

「誰讓你不良紀錄太多。」

基本上不客氣地吐嘈,辰那個工作狂要是能按時好好吃飯,他都能和丁握手言和了。

「Kanoe確實十分值得信任;你要外出?」

男人倒不是很介懷被關心胃袋,慢條斯理地吃著醬油糰子玩。對於他的事情,Inui沒有不全力以赴的。評估了對方可能行為模式,十之八九,乾要離開戌族。

「去一趟克雷馬;有事讓冬璜找我。」

隨口交代行程,以及子族這幾天的現況。若說真有什麼事,大概是”冬琰”那副身軀,快要撐不住了。

如雪片般紛紛剝落的,他並不想細問,那究竟是什麼?

「好了,去看看你家冬璜,然後去找庚用餐,他不會虧待你的。」

笑著把人趕走,冬璜那副將淒然夭折成決絕的酸楚模樣,自己不是當事人,不想代替年輕王者回答

瞥了眼自家那個有貓族血統,義無反顧提劍抹脖子的笨小子,戌族繼承人忽然很想嘆息。

「秋熌,走囉。」

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乾領著貼身護衛往亥族而去,暫時不再過問子族的風風雨雨。

另一方面,順利把寵物帶回來的庚,自然而然地前往未族,一尋情人。

「我答應要陪辰吃飯,你要不要一起,Hinoto?」

「你做飯的話,我可以考慮。」

提出了不懷好意,丁對某人這陣子三天兩頭往戌族跑頗有意見:你當我不曉得,你去乾那裡吃點心嗎?Kanoe。

「好啊,你想吃什麼?」

「不要滿桌蔬食就好,大少爺口味太清淡了,實在讓人很沒食慾。」

嗜肉如命的未族皇子,沒那麼喜歡和年輕王者同桌用餐。一堆綠油油蔬菜,放羊吃草嗎?

「我煮個鱸魚湯?通通葷食也挺折騰他的。」

思考著該弄出那些菜餚,他是皇族繼承人,不是庖廚,會做菜還真是個美麗錯誤。

讓丁去子族找人,庚把自個兒貼身護衛帶進膳房幫忙,同時,討一張有人簽字的小方格子彙報。

「夏光,將奏報給我,昴還是柳畫過押吧?」

雖然不太過問夏光個人行為,不過,卯族那個烏煙瘴氣的鬼地方,他還是有了解必要。

有些人,沒有生存的價值。

丁看著年輕王者院落裡那顆以紫陽花妝點,顯而易見是夏光傑作的人類頭骨,眼神瞬間死寂。

「Shin,不要在你宅子裡擺放夏光那混蛋的特殊癖好;冬璜那張臉都剝落一半了,你別這般泰然自若好嗎?!」

錯覺自己踏入哪間罕無人煙的凶宅,聆聽秋墳鬼唱詩。子族禁軍第一人一張原本清秀溫潤之臉龐,裸露泰半森然白骨,眼珠子要掉不掉地嵌在眼眶上,像具會走會跳的活屍,模樣好不駭人。

氣定神閒端坐其中,悠哉吃著醬油糰子的年輕王者,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

「冬璜要是熬不過,那便是他的命;小妾的頭骨我挺中意的,就留在府中裝飾吧。」

辰並不介意府內陳設這種令人膽顫心驚的詭異物品,正好殺雞儆猴。他,會讓人覬覦自個兒所有物嗎?

「夏塵,你讓夏光再準備一具人骨人偶,他抗令就讓庚出面。」

不想再多說什麼,未族繼承人轉頭吩咐自家貼身護衛。丑族禁術他不是那麼熟悉,不過,未族倒是有方法,移轉靈魂。

前提是,夏光那個殺千刀的混帳,再給自己預備一副人骨偶。

「怎麼連你也對冬璜上心?」

似乎覺得有趣,年輕王者調侃起對方;丁勉強忍住自己想瞪九曜第一人的衝動,掩住了疼痛,耳畔迴盪之淒涼,能遮掩嗎?

「輔佐你走向九曜盛世太平的治世能臣,這個位子,一定有冬璜;Kanoe在我府邸掌廚,一會兒你記得過來。」

面對毫無破綻的完美身姿,未族皇子直言不諱。他不過是來替庚跑腿的,不想淌子族渾水好嗎?!

望著一前一後離去的雪白身影,辰輕輕地,輕輕地笑了起來。一回首,冬璜頂著光怪陸離樣貌,靜靜站在身畔。

「你這尊容,子族孩童見了你會嚇哭吧?子族禁軍統領,能長成這般半人半鬼的驚世駭俗相貌?」

不留餘地及情面地諷刺,子族,不需要無用廢物!

「殿下見笑了,若真無力挽救,屬下會自盡的。」

輕飄飄地回應,完全不把人命當成一回事,即使那是青年自己的。生與死,對冬璜來說,不過一場拋卻悲歡離合的任務罷了。

早在剜下自個兒臉皮那一刻起,能牽繫青年心跳的,便只剩下年輕王者個人安危。

至於先折返未族的丁,渾身上下散發著不爽之氣息,一副,生人勿近。

「殿下?」

「被大少爺算計真讓人火大,他到底知不知道,讓夏光再提供一副人骨人偶這件事,由我提出和他親口說出來,意義完全不同好嗎?!

辰的視野明明很遼闊,目光也很長遠,怎麼只要一扯到他的感情層面,就能這般曲曲彎彎?!

承認在乎冬璜,會要了他的命不成?!」

連珠炮似地對夏塵抱怨,他看起來很像專門收拾爛攤子的人嗎?!年輕王者的感情破事,怎麼,老要自己出面擺平?!

「殿下比任何人,都還希望見到九曜的太平之世,不是嗎?所以才無法對辰殿下還有冬璜,棄之不顧。」

「八成只有你這傻呼呼的小子,心願這麼溫柔。先繞去幫我買雞蛋仔,什麼口味都行,庚不挑。」

伸手戳了戳自家護衛額心,夏塵這小子一點脾氣也沒有,這樣子,顯得自己很小家子氣啊。

回宅子後,一股香氣撲面而來,丁就這麼循著氣味走到膳房,一把自身後抱住情人,撒嬌似地蹭了幾下。

「茶油柳松雞嗎?」

「嗯,還有黃梅果釀鹽麴雞,你鼻子會不會太靈了,Hinoto?」

淺笑聲中,庚轉身塞了塊滋味爽口的鹽麴雞肉給對方吃著玩。他還弄了條甘燒香魚,一盤豆味噌拌時蔬,增加口感層次。

「我餓了,想吃你嘛。」

一面說,未族少主一面在情人頸子上烙下幾個濕熱的親吻。雖然不至於留印,卻讓人心癢難耐。

「別鬧,Shin一會兒就來了。」

一向應付自如,申族皇子再接再厲夾起味噌時蔬抄過去,一把堵得對方微微噎到說不出半句話來。

「Kanoe,你根本是故意的吧!」

「嗯,坑你很帶感啊。」

愉快湊過去吻情人雙唇,庚這話可一點罪惡感也沒有。他啊,正在等丁對自己乖乖坦白。

某個傢伙平時雖然一副忍把浮名,都換成淺斟低唱的懶慢模樣,藏心病之功夫,倒是,爐火純青。

夏塵死亡的消息,都能一壓好幾年了,不是嗎?

「你一定要這麼敏銳嗎?我的小猴子。」

「所以你要不要對我從實招來,Hinoto?」

問句裡,沒有一絲逼迫,只有庚慣有的體恤敦厚;丁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他啊,可不愛在Kanoe金色眼瞳裡,看見自個兒泣雨般之無助。

「如果能讓夏塵活下去,就算要我跪下給夏光那渾蛋磕頭,我也甘之如飴;大少爺怎麼就是不懂,冬璜並不只是他開疆拓土的利器而已?!」

庚安安靜靜地聆聽,果然一扯到夏塵,情人那根纖細敏感的神經,事情就會很複雜啊。

「夏光,再給冬璜弄副人偶吧,這一回,做得耐用一點。他那自焚靈魂的傷勢要復原,怕是,還有得等。」

「殿下呢?」

夏塵從子族買了一份抹茶紅豆口味的雞蛋仔回來,庚殿下確實不挑嘴,他買什麼對方吃什麼。

通常,青年會挑抹茶或是栗子,偶爾,選擇金沙餡兒,給申族少主換換花樣。

遞出雞蛋仔,卻不見府第主人,夏塵滿臉困惑地詢問,卻只得到一份包裝在淘氣笑聲背後的關懷。

「正鬧彆扭,剛都能說出給夏光三跪九叩這種胡言亂語了。夏塵,去看看他,他的心魔,一直都是那道命令,是你。」

話沒說完,溫和青年已匆忙遠離,他慢條斯理地剝著雞蛋仔吃,眼神,慢慢落在面前光之護衛身上,淡成了迤邐。

「夏光,你那副我最好,趕快稱讚我的模樣是怎麼回事?和夏塵爭什麼寵?他是丁的貼身護衛,不是我的。」

「我當然最好。」

明明沉默是金,凶暴青年卻十分堅持地陳述信念。夏光很驕傲,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

「真是一點也不聽話,你哥會像你一樣耀武揚威,盛氣凌人嗎?去看看辰來了沒有。」

笑罵著把人差去辦事,卻在夏光無聲無息走遠之前,淡寫輕描地溢出自己真正想和對方提說的內容。

「下一次,不要再為了討好我,捲入卯族的皇子奪嫡裡頭。我才是你的主人,稻見和柳,不能這麼輕易和你談條件。」

其實庚曉得,Inami拿巧克力賄賂夏光,他只是,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回扯到卯族內政,自己也不好繼續裝聾作啞。

繼續撕著雞蛋仔品嚐,也不管自家寵物一聲不響消失,直到他要宴請的對象,隻身前來。

「我以為你會帶著冬璜,不帶護衛,可是Hinoto的壞習慣啊;我們談談卯族這幾天的情勢變化吧。」

「現在的冬璜,能見客嗎?」

笑而不語,將膳食輕推向前,而後,以天氣很好的語氣,與年輕王者談論起某個鄉下地方詭譎多變之勢力分佈。

另外,無心再續笙歌夢,心情顯然欠佳的未族皇子,逕自回房,意氣用事地讓情人自己去招待子族少主。

「殿下。」

「進來吧。」

不加掩飾自己的意興闌珊,當夏塵踏入房內,丁十分隨興地遞上精緻漂亮之錦盒,讓青年自行檢閱。

最下頭,壓著一張褪了顏色的朱紅窗花。那是,未族爛入骨髓裡之傷心往事,好不了的。

「過來。」

意味不明地招了招手,夏塵沒有適當表情,乖乖湊過去,讓自家殿下撫摸臉龐。

「你怎麼,就長得和夏光那個沒良心的傢伙一模一樣呢?」

邊觸碰邊埋怨,摸著,摸著,自戰時一直忘記要掉的眼淚,在當事人面前,蓄積了哭腔溫度。

「殿下,我和夏光是雙生子,自然猶如對鏡…。」

面對丁突如其來的任性,青年其實不知所措,只能乖巧地吶吶回應,不敢,輕舉妄動。

「能拿冬璜換你的命就好了,Shin那副不知好歹的態度,始終讓我很火大。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未族亡逝在戰場上的年輕生命,再也回不來了!

他為什麼,不好好善待冬璜?」

黧黑手套下的指掌,握緊了又鬆開,鬆開了又握緊。衝突情緒不斷地相互拉扯,在庚面前,男人說不出口…。

「殿下,您別難過了好不好?我們都不後悔,以身為君作刀刃。」

曾經的滂沱大雨中,深埋了故人沉睡面孔。在春雷驚不醒之蒼白舊夢裡,夏塵顫著聲,重申了不變誓言。

殿下,不哭,不哭,這事兒,一點也不痛。

「你又想溜去哪,子族嗎?」

柳皮笑肉不笑地牢牢拉住稻見臂膀,詢問在場三人壓根心照不宣的某個事實。他總有一天,一定會打斷某人雙腿,讓對方再也離不開自個兒視線範圍!

「唔唔,Yanagi你真敏銳。」

無辜笑著,爽快承認了真實意圖。辰離開得太快,太快,沒有給他好好撒嬌的溫存時間啊。

「你乾脆用大少爺的姓氏過門好了!」

瞬間被青年的坦白氣笑,卯族首領皇子產生想抬腳踹對方之衝動,不過,強行以理智忍下來罷了。

「柳,我不會在你和辰之間作出選擇的,能不能,讓我去見見他呢?Shin很好強,我會擔心他。」

軟聲好語徵求著柳同意,平時順著對方習慣了,稻見倒是不以為忤;昴在一旁看著兩名兄弟互動,沒吭上半聲。

他啊,一點也不想捲入兩人親暱到不行的小動物模裡頭,像話嗎?

「你別一逮到機會就炫耀Shin好嗎?!他那少爺脾氣,就Inami你對他千隨百順。」

勉強還記得丑族繼承人是真心喜歡年輕王者的,卯族第七皇子沒有吐出更難聽的字眼。

「辰很可愛啊。Yanagi,我明天一早就回來,好不好嘛?」

「隨便你。」

也不是真心要妨礙對方上子族皇城,柳意思意思抱怨完以後,十分乾脆地放行。

「你可以再不老實一點。」

看完一齣怎麼也看不膩的戲碼,昴聳肩吐嘈。這傢伙實際上把他和稻見抓得非常緊,放都不肯放。

「你又有什麼不滿?Subaru。」

共同目送青年慢慢消失在目光盡處,寅族少主不打算回應對方幼稚挑釁。一把扯過柳和自己相比顯得纖細之臂膀,狠狠地欺了上去,狼吻。

卯族第七皇子沒有反抗,任由昴粗魯地親吻。他又不是細皮嫩肉的小姑娘,難不成一碰就碎嗎?

青年背後,他們遊走在隨時隨地都可能摔個粉身碎骨的悖德鋼索上,恣意肉體交纏,越玩,越兇。然而,誰也沒有先踩剎車,飲鴆,止渴。

「回我那嗎?」

卯族隔天不開家宴,目前是柳的私人時間,對方不是待在他這兒,就是稻見那裡。第七皇子府第,只是一座散發腐朽血腥味的華美牢籠。

「我看起來,像是想上丑族溜達?」

挑眉反駁,Subaru太過理解他,自己確實不打算回府,返回那座只有虛情假意之荒蕪空城。

一劍斬落不少背骨二主奴的腦袋,柳早就分不清,宅子裡有哪些下人是可以信任的?

然而,自從寅族繼承人強行把春重塞過來給他作為貼身侍衛,在住處時,卯族首領皇子多半也能睡個好覺…。

淡紅藤美眸,慢慢,慢慢落在佇立對方身後不遠處的,自家護衛身上。

春重和昴的關係一向良好,與其說君臣,倒不如以相識已久之友人稱呼更加貼切。這小子與寅族皇子交談時,可不像對他那麼恭敬。

一絲不協調冷冽,就這麼閃逝在柳眼底,扎進了最深處。

「回去了。」

寅族少主其實瞧見了,卻當作什麼也沒看到,率先邁開步伐,與對方一前一後晃回他的宅子裡。

找個藉口先把柳趕去沐浴泡澡,他,打算先和春重好好談談。把人帶回書房,淺斟一口竹葉酒,滋潤平時沉默的喉嚨。

「以結論而言,靜月那草包還是成功讓柳對你種下懷疑因子。」

「對不住,屬下沒把稻見殿下照顧好,怨不得靜月殿下趁火打劫。」

態度向來不卑不亢,沉著平穩應對。春重並不在乎,必須耗費多少心力,重新取得自家殿下之信任。

「根本問題,是昴殿下挑選了讓人跌破眼鏡的對象,作為寅族禁軍之首吧?不怪柳殿下不相信我。

殿下眼光,確實與眾不同。」

笑著調侃寅族繼承人,冬榴百樣玲瓏,纖細瘦弱,天生武骨有缺,幾乎無法練武,確實和一般寅族人很不一樣。然而,以自己多年商賈經驗,絕對適合昴殿下。

他啊,不會為了昴殿下出仕。

「嘖,別拿我窮開心。」

「呵,殿下您不會因為當年差點打死冬榴,就讓他擔任禁軍統領這種重要職務;冬榴心細如髮,能幫殿下解決各式疑難雜症,才是主因。」

「喂,不要提那件事!」

五官皺在一塊兒抱怨,春重實在知悉他太多要命秘密了,樁樁件件,都能摧毀柳好不容易對自個兒侍衛建立起來之微妙信賴。

「殿下您真溫柔,要不要來點下酒菜?我讓膳房預備。」

常幫昴帶各式各樣的特色小點回來佐酒,青年笑吟吟詢問。兩人啊,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外輕輕晃動之黑影,形成淺淺墨色,正往心底擱。

柳其實已經洗好了,正巧,耳聞自家貼身侍衛與自己兄弟商談某個驚世駭俗的秘密…。

他沒有意識到,一張俊俏臉龐一點一點扭曲在一起,悶燒著森然怒焰。自己怎麼也問不出來的,春重竟然?!

強將臉上猙獰收起,卯族首領皇子若無其事地推開拉門,假裝自己才剛離開溫泉浴池。

「你還沒喝夠啊,Subaru?去把你一身酒味洗掉。」

帶著不明暗示意味兒,柳直接把人趕走。當房內只剩下春重和他兩個人,卯族第七皇子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向護衛身旁牆垣。神情及語氣,森狠如雪。

「我說春重,昴守口如瓶,死都不肯告知我的事,你居然知情,啊?!」

「是,屬下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昴殿下要救人,所以找我想辦法。」

一點要藏的意思也沒有,春重和盤托出了一切:冬榴雖然是寅族權貴子弟,弱不禁風的模樣卻成了原罪,受盡欺凌與打壓。即使差點駕鶴歸西,家族啊,只想把小青年這個污點徹底壓下來,哪管冬榴死活?

「下次,再對我有所隱瞞,我會一劍劈了你!」

勉勉強強接受了青年說詞,柳預備稍晚找某人愉快地大吵一架,一解,胸中鬱悶之情。

「嘖,你頭髮怎麼還是濕的?」

舒舒服服泡了澡再回臥房的昴,一進門,便瞥見柳袒胸露腹大剌剌佔據自個兒床褥,一頭柔軟珊瑚色髮絲,還溼答答的。

「找春重逼供啊,你說呢?」

不懷好意地回應,順手將一條乾燥的小布巾拋了過去,擺明要寅族少主替自己擦拭。

「你聽到了?」

也不是真心想要對方回答,問句裡,帶著點自暴自棄與認命的味道。從被稻見挖出來見光那一刻起,昴就沒想過,能瞞天過海。

「九曜境內,有不透風的牆嗎,Subaru?你倒是很會藏啊。」

笑裡藏刀,卯族首領皇子閉上雙眼讓對方幫自己擦頭髮,不太認真地逼問。他不太想懂,丑、寅兩族繼承人,到底共同遮掩了多少東西?

「這事Inami知情,沒有冬鏡翻不出來的情報。」

認識Yanagi的時間太長,他大概曉得真正長在對方心底深處的一根淡刺,是什麼,乾脆痛快地坦白。

指掌間拂拭的動作,依然輕柔小心。

「你脖子上刻意以頸飾遮蓋的那圈金色細紋?」

「別問;露餡時,我會承認。」

不太願意讓話題讓著自己轉,昴帶過地輕描淡寫。好好地弄乾柳的細軟髮絲後,任由對方,坐上自個兒雙腿,親暱倚靠。

自從與卯族第七皇子維持著不上不下的肉體關係開始,這傢伙就很喜歡窩他腿上,原因不明。

「你何時這般小氣了,Subaru?」

懶洋洋地仰靠在對方胸膛前,捉著寅族皇子骨節勻稱分明之大掌玩。Subaru當然是個好人,總一臉嫌麻煩地幫他和稻見收爛攤子,閉口不談約莫是,怕傷了冬榴那個小哭包的心。

「你只是想和我吵架吧,Yanagi?」

「你要是覺得不滿,就把Inami從子族找回來。」

「喂,你多想妨礙稻見和辰談戀愛啊?」

「誰讓大少爺霸佔著我最好的兄弟不還。」

理直氣壯,順勢轉頭親吻昴嘴角,神情像極了一只偷腥得逞的貓兒,好不得意;放任柳如同小動物一般沾著自己雙唇,再慢慢綿延至五官各處,一吋一吋地親。一雙提劍的手,插入黃黑相間短髮裡頭捧著,不肯輕易退離。

吻著,吻著,卯族第七皇子改為跨坐在寅族少主身上,雙臂緊纏對方脖頸的親暱姿勢。身上襦袢也在不知不覺中,豪邁大敞。

紅藤眸光中,眨動春水映梨花之細膩情懷,淺淺地倒影在昴金琥珀色瞳子裡,綻開月華碎片般的清豔笑意,似幻,亦似真。

一枝紅艷露凝香,裹著瘦削挺拔身軀,大開著領口,猶若清晨霧氣煙嵐一般的月光,勻開艷綻紋路;腿根半裸,蜷縮微併,鈴鐺絲繩繫腿肚,輕扯晃動,搖曳風動琅玕,油油招搖著自顧自的美麗,掩不住隱約旖旎。

形狀優美纖細的白皙頸子微微仰著,眨動星光,靈動好似清水出芙蓉,在光潤玉顏間,滴落更多嘆息。

秀朗容貌,此時此刻顯得我見猶憐,模糊了真實性別,游走在青澀與成熟之間,誘人採擷正待紅熟之初綻林檎。彷彿一只困囚在朱色巨大蛛網上銀雪殊麗蝴蝶,薄如蟬翼的翅輕輕掙扎,卻是,越纏越緊,又脆弱,又淒美。

「不要老是試圖勾引我,Yanagi!」

在理智徹底剝離斷裂之前,寅族少主逼迫自己將卯族首領皇子的衣領好好拉回去,避免一會兒不慎擦槍走火。

「看你表情破碎,很有趣啊。」

不安分地咬住昴喉結,柳愉快留下一排牙印,在對方意識到設防之前,拆下腿腹上絲繩金鈴,再把寅族繼承人雙臂綁得結結實實,繞過自個兒腦袋掛著,不讓人有任何掙脫機會。

漾著艷麗至極的笑容,手掌沿身體曲線自然起伏,輕重不一地按壓,漸次下探,帶出一陣陣輕微波濤漣漪。他不急於攻城掠地,反倒給予窒息式深深長吻,含糊了昴吐出之聲響,使得破碎甜膩氣音,餘音繞梁,久久不能平息。

「柳,你這是,玩火自焚!」

一根搖搖欲墜的理智線終於聽見了崩斷,寅族皇子冷不防掙開對方實際上不算牢固之束縛,一個轉身將柳壓制身下。

伸手,一下一下撫摸跳動之頸動脈;磨人的吻,挲出白雪膚色一層蜜般紅潤;帶著繭子之指腹觸感粗糙,在卯族第七皇子因綿軟深吻而陷入短暫分神之際,勢如破竹,猛然戳入窄緊乾澀甬道。

「噫!」

又嬌又嫩禁不起半點刺激的脆弱腸壁突然被入侵,熱源從下腹急急竄出,延燒至身體的每一吋細胞,柳不由得悶叫出聲;昴沒打算輕易放對方甘休,表情,忽然顯得格外具備侵略性。

「我不會隨便放過你,接招吧。」

細微內心刺痛感很快淹沒在排山倒海而來的熾熱浪流底下,伴隨含吞咽入之酥麻,在卯族首領皇子回過神前,慾望,被無限放大。

他,就這麼被對方搗弄成盛開的豔顫石榴花,構築出一幅無邊風月之奢華景緻…。

熟門熟路地摸進子族皇城,來到少主府中,拐了幾個彎兒,遇上正好在巡夜的禁軍之首。

「殿下您遠道而來,要不要我讓膳房先預備碗甜湯?」

冬璜提著一盞搖曳暈黃之紙紗燈,幢幢紅影,倒映臉龐。他壓根不在乎,自己目前驚世震俗的可怖外貌,在稻見殿下溫柔眉眼中,是何種詭異模樣?

「哇,嚇了我一大跳呢!是冬璜你啊。」

冷不防跳入眼簾的森森白骨太過駭人,稻見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眼前會走會跳的"活屍",是辰之貼身護衛。

「驚擾稻見殿下您了,丁殿下已經答應要夏光再製一副人骨人偶,不妨事。這邊請。」

手臂滑開優雅弧度,他姿態風雅翩然地引領丑族繼承人前往自家殿下所在的小院。年輕王者喜靜,容不得一絲吵雜,通常不會待在主宅裡,除非要招待客人。

「沒關係,冬璜你早點休息,我自己去找Shin。」

笑笑婉拒對方提議,他沒有說,其實冬璜這般絕然樣貌,讓人啊,遮袖不忍見。望著緩緩離去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開口叫喚。

「冬璜。」

「殿下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不,沒什麼…。」

搖搖頭,青年懷著莫名情緒,走入年輕王者臥房,憑著身體慣性自身後將熟悉淡雪色抱個滿懷,抖落了,一身依稀稻香。

「我們好像,分開不到十二個時辰。」

淺笑著調侃,早在稻見溜進房的那一刻,辰便擱了手中墨筆,避免對方毛手毛腳抱過來時,滴墨綻豔,再次毀滅自個兒畫作。

某人顯然不想正面承認發酵之思念,雙手抱得更緊,一顆黑白分明的腦袋就這麼埋在他頸窩旁,接連蹭上好一陣子。

「你不怕柳又毫無形象發脾氣嗎?」

不是很介意青年又抱又摸地吃自己豆腐,對於Inami似乎少考慮Yanagi心情就往子族跑這點,他還是挺受用的。

畢竟,卯族第七皇子將兩名兄弟抓得很牢很牢這回事,男人體認很深啊。

「昴會陪他的。我們三個,已經不能再像連體嬰一樣,一十二時不別離,郎行郎坐總隨肩了吧?」

笑容裡,隱隱摻雜自己還不是很想懂的落寞,他如果不率先鬆開手,Subaru就會繼續勉強維繫一場鏡花水月之假象,那,不公平。

「我啊,一點都不想理解你們的三人小圈圈。」

揚著高傲細碎笑容,年輕王者優雅轉身,漫不經心地揶揄。那三個傢伙離弦走板的紊亂關係,他,實在不想淌渾水。

「唔唔,昴和柳人都很好,他們是我一輩子的兄弟。」

「行了,既然你大老遠從丑族跑來陪我睡覺,就別開口閉口那兩個人。你是我的,明白沒有?」

一手揪住青年衣領,霸道宣示。他的臥禢,可不容其他人酣睡!

「嗯,那就把我好好栓在身邊。我想吃點東西,從丑族散步過來,好餓。Shin,你要不要也來點消夜?」

「冬璜,把燉好的老火湯端過來。」

深受其害某人實際上我行我素的蠻橫性子,辰決定不苛待自己,直接餵飽青年胃袋。

對,是Inami的,不是他的!

「Shin,我真的好喜歡你哦。」

隨時隨地都能軟語溫聲嘴巴甜的某稻見,又像只大型寵物般蹭著男人示好;年輕王者溢出一聲輕笑:你當然喜歡我了,Inami。

生與死,不能輕易將你我別離。

「你再繃著一張臉,夏塵都驚慌失措想自盡了,Hinoto。」

揉捏情人觸感絕佳的光滑臉蛋,庚不太認真想著對方還要鬧多久彆扭。年輕王者那副滿不在乎之態度,多少,傷到丁了。

「Kanoe…。」

將一顆雪白柔軟腦袋埋在申族少主頸窩旁,不想說話。臥在指尖裡的殘缺美夢,他很痛,很痛。

「嗯,我都快吃醋了。認識你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對同性這般溫柔體貼啦?這條染了血的道路,別讓夏塵,後悔用自己的身軀為你踏過。」

金戈鐵馬,好夢易醒難留。申族繼承人一下一下拍撫著未族皇子背脊,以肢體語言安撫。

「剩餘的遺憾那麼刻骨,我常常在想,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挽留那個笨小子註定離開的步伐?

早膳想吃什麼,我讓夏塵給你準備。」

繼續環抱著情人撒嬌,丁默默地強迫自己收起所有千山萬水。他啊,不想讓庚擔心。

「我想要奶黃包,要有流沙餡兒的那一種。」

從善如流地點餐,他確實喜歡這一類的茶點,夏光一陣子就會變著花樣弄給自己吃。

「要來點蟹黃灌湯包嗎?」

大致上記得情人喜好,自家的萬能雜工夏塵更是預備齊全,指骨插進庚榛子色短髮裡頭,慢慢梳理。

「嗯,什麼都行。」

輕輕垂著檸金眼眸,放任丁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摩自個兒頭皮,沒多久後,顯得昏昏欲睡。

未族皇子小心地控制力道,讓申族少主慢慢地墜入夢鄉,再給予一個輕如糖花的吻,落在額心。

「你其實,一夜沒睡吧,Kanoe?」

重新把人按回床褥上,讓對方能好好再睡上一陣子。他諦聽階前點滴到天明,一夜無眠,沉默體貼的Kanoe,靜靜蜷縮身旁,不曾真正入睡。

一出房門,一具拼湊幾近完成的森白人骨偶堂而皇之攤在陽光底下,透著幾絲毛骨悚然之陰詭氣息。

「夏光,給我滾遠一點!給冬璜用的人骨人偶,不需要讓我過目!」

氣急敗壞地咆嘯,眥目欲裂,皇子形象再度蕩然無存。丁恨恨瞪著老把自個兒宅子搞得像是一座凶宅的光之護衛,那個該死的混蛋,又一臉挑釁與他對望!

通常會幾天不吃不喝不睡的夏光,徹夜刨出收藏於未族皇子府邸之人類骨骸庫藏,拼出一副新人偶,再隨興縫製一張人皮,卻不組裝在一塊兒。

「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

某人仍舊紋風不動,牢牢地黏在地面上蹲著,脖頸偏歪一旁,露出顯而易見的嘲諷。

「夏光,你是不是希望庚殿下或辰殿下先過目呢?」

夏塵聞聲而來,連忙打圓場。自家殿下悲憤不已之震天怒吼,實在有些淒酸。手足連掩飾都嫌多餘,又樂此不疲地尋釁,他,頭很疼啊。

焰金瞳子,眨著冰冷戰慄美感,來來回回地逡巡眼前未族君臣。他仍舊無法苟同,兄長對丁殿下卑躬屈膝。

「你滿意就可以,不必徵詢我的意見。夏光,人偶收一收,我們回申族了。」

基本上沒有睡到就被情人擾醒,庚頂著滿是倦容的清秀臉蛋,不輕不重地出聲;憑藉著本能,伸臂抱住未族少主蹭了幾下後,男人踩著微微搖晃之步伐,把寵物領回申族。

丁沒有挽留對方,滿臉不爽地瞪視夏光離去背影,抿唇緘默。

「夏塵,弄壺紅寶石蜂蜜洛神花茶給我。晚點再上申族,庚想吃奶黃包和蟹黃灌湯包。」

「殿下,您沒事嗎?」

「我能有什麼問題?夏光又把我的府第弄得像鬼屋嗎?我說你這個笨小子啊,我再也借不到的三吋日光,牙一咬,讓心痛輾過去而已。

冬璜和大少爺的問題,給我好好處理。踩踏過我未族小夥子的屍骨,我可不許他們,就這麼不敢了!」

縱然青史成灰,未族繼承人依舊會好好地挺直脊骨走下去。

「我不會讓殿下失望的。」

換上一張討喜的盈盈笑臉,夏塵手腳麻俐地動作起來。在有限時間裡,他一定會好好輔佐丁殿下的,一定。

 

補記。蘆花折枝

「殿下早,您用過早膳了嗎?」

安靜低調的美青年,溫聲詢問風塵僕僕,遠道而來之丑族繼承人。稻見殿下,是從子族過來的吧?

「我好餓哦,春重,弄點什麼給我吃吧。今晚我想去一趟兔敷場,借個你信得過的小夥子給我;總不能,明目張膽地帶著冬鏡去那兒。」

笑笑對春重開口,冬鏡剛給了自己一條耐人尋味的線報。雖然不能光明正大介入卯族內政,至少他可以先確認局勢,防患未然。

稻見絕不讓任何人,成為柳的在背芒刺。

「殿下您聽到風聲啦?屬下會安排。膳房目前有竹筒飯和烤香魚,殿下要不要先嚐嚐?」

沒有否認游走在三不管地帶的兔敷場目前山雨欲來,春重依舊笑得溫煦,思忖過後,提議。

「好啊,昴吃什麼我跟著吃就好。柳昨晚又沒回府吧?」

貼身侍衛待在寅族皇子府,他大概也能想像,柳懶洋洋賴在昴的臂彎中,酣夢正甜。

卯族第七皇子並不愛待在自個兒宅邸,若隔天不開家宴,多半逗留在寅族或丑族少主府中,一夜好眠到天明。

「讓稻見殿下見笑了,一會兒我再請柳殿下過去找您?」

他家殿下確實還窩在昴殿下懷抱中,一時半刻不會醒。優雅地微笑回應,春重打算一會兒去回報寅族繼承人。

稍晚,Subaru確實地收到了消息,而渾身赤裸的Yanagi,舒舒服服趴在他身上,連睜眼都都缺乏意願。

「喂,稻見回來了,還不起來?」

「昨晚被你幹得很痛,不想。」

「柳,哪個皇子講話這麼粗俗?還有,每次都是你先勾引我,不要做賊的喊抓賊。」

好氣又好笑地搔著胸口一顆柔軟珊瑚色腦袋,不太認真盤算起Inami進食時間有多長,可以再讓某人賴床多久?

「看你表情破碎,很有趣啊。」

閉著眼愉快重申,他就是喜歡看昴困擾的模樣,誰讓對方老是一臉苦仇大恨的。不作弄作弄Subaru,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無聊。」

嘖了一聲,寅族少主伸手拉起身上的無尾熊,慢條斯理地開始幫對方整理細軟短髮。一絲一絲,一縷一縷,慢慢理成最柔順之狀態。

等柳回復成人見人愛的清秀樣貌,昴默默折腰,親了那張漂亮臉蛋一口,露出小小虎牙,書寫愉悅。

他其實很喜歡,Yanagi舉手投足間,抖落依稀竹葉香。雖說平時,這與規矩不合。

「好了,是你想Inami,別讓他等太久。」

「你果然囉嗦得要命,Subaru。」

將髮絲攏至耳後,再把不對稱耳飾掛回去,卯族首領皇子習慣性地唇槍舌劍。要他安靜乖巧不和Subaru吵架?礙難從命。

「Yanagi,你真的讓人很幻滅。」

「對我不滿意的話,你可以去找個軟玉溫香的女孩子啊。」

「到時你最好不會提雙劍在我身上鑿出窟窿。」

冷冷反駁,這傢伙把他和稻見抓得很緊,一個也不想放。自己若移情別戀,柳八成幹得出玉石俱焚這種破事兒。

喜歡Yanagi當然是個悲劇,只是,昴也沒想過鬆開對方雙手。早就做好一生奉陪的覺悟,他,絕不關鍵時刻抽柳後腿!

「你和稻見一樣,都讓我覺得很麻煩…。」

悶著聲低喃,卯族第七皇子很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軟弱感覺,卻無法硬下心腸把兄弟從心底刨出來,只好讓那兩個人,成為自己會走會跳之移動弱點。

寅族繼承人自然是聽見了,卻不特別作反應。伸手,揉了揉眼前腦袋,恣意搓亂。

「走了,Inami應該吃飽了。」

丁收拾完所有情緒來到申族城郊樹林時,冰冷而熟悉的清冽聲線,令男人狠狠皺了眉。

今個兒帶團練舞的,是那個不愛開金口的殺千刀混帳夏光。

他那個情人,認真嚴謹過頭,事必躬親,放手讓申族敬神詩跳得荒腔走板的光之護衛代打上陣,當真,鳳毛麟角。

驕傲而優雅地踅身,未族繼承人絲毫沒有要靠近的意思。夏光跳舞無法配合他人,觀看不過白費力氣。

熟門熟路走入申族皇子府,拐進庚臥房前,卻在推門而入的前一刻,莫名堆疊起俊俏五官。

他,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依稀惡意。

房內,兩團原本應該毛絨絨,白花花的小動物,膨脹成好幾倍大霧灰糰子,渾身上下纏裹著令人不舒服之濃濁氣息,如同吸血蛭一般,緊緊黏在申族少主身上。

情人啊,無力倒臥在床褥上,臉色蒼白昏睡著。

「媽的!你們兩只小壞蛋到底吞了什麼髒東西?!」

毫無形象地爆了粗口,丁飛快地褪去手套咬破指頭,以鮮血在空中揮舞飛花豔烈之禁忌血咒,再一掌一個猛力拍向小式神。

「破!」

霎時,伴隨著一陣鬼哭神號,混濁惡念驚衝向天,煙消雲散;小傢伙們瞬間縮水,回復成原先軟萌無辜模樣。

未族繼承人滿臉不爽地拎起小動物後領,直接往外拋,徹底無視小式神發出的悲鳴聲。

「夏塵。」

餘怒未消,男人冷著臉叫喚,卻不下達任何指令;溫和青年從懷裡掏出一把銀亮袖劍,維持著溫煦笑容,結印同時,詠唱起未族舊時方言。

「捉到妳了!」

無論表情或字句,夏塵都保持著一貫溫潤似水,然而,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卻殘酷地令人不忍一視。

「既然妄想擅動庚殿下,妳也沒有投胎轉生的必要了,直接灰飛煙滅吧!」

妖異紅光瞬間佈滿青年周身,一只冷泛寒芒的手,就這麼從泥犁無間把小妾靈魂硬生生拖了出來,再以利刃,精準而凶狠地肢解。

刀起刀落,散碎成再也無法拼湊重來的點點螢芒。

丁近乎漠然地看著夏塵一點一點將死人挫骨揚灰,剝奪再世為人之機會,思緒,不受控制慢慢飄遠了。

『未族皇家書肆,沒有我的腰牌可進不去。我給你三個月,想看什麼,自己進去裡頭找。』

一時興起,隨手解下腰間繫著的紅金相間牌子,扔給自家貼身護衛。未族繼承人不否認,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兒存在;夏塵一臉看起來快哭出來一般地不敢置信,顫巍巍伸出雙手捧著接下,只差沒對自家少主磕頭跪謝。

一個任由自己搓圓弄扁,一點脾氣也沒有的小子,他,就是看夏塵不太順眼。

『殿下,您那個小夥子每晚挑燈夜戰,窩在書肆內抄抄寫寫。各種藏書典籍,約莫,讓他翻遍了。』

當青年歸還腰牌時間將至,顧守的年邁衛兵,帶來令他衝擊之爆炸性消息;丁默然不語,隨意詢問了幾本禁書內容,青年不但對答如流,實際操作禁咒,也十分流暢,挑不出絲毫毛病。

『你當自己是蠹蟲嗎,夏塵?!』

沒好氣地質問,換來夏塵溫吞軟聲應答:我不想辜負殿下好意,必然得作出實績。

面對同性生物,一向不知好歹的未族皇子,突然之間,想起了自己不經意耳聞之對談內容:我不過是宮裡犯錯的小宮娥,與申族僕役暗通款曲,出身何其低賤的私生子,多些罵名在身上,又有何妨?總不好讓丁殿下在王的眼中,頑劣不受教吧?

『蠢小子,上衣脫了讓我看看。』

鬼使神差,丁提出了某個蠻橫不講理要求。之所以父親不那麼常責罵自己,是因為他的貼身護衛,只要能夠偷天換日,便一聲不吭地承擔所有責罰…。

『殿下…。』

低聲囁嚅,青年表情顯得相當為難,他身上都是傷,能讓殿下瞧見那些斑斑紅淚痕嗎?

『夏塵,你翅膀硬了敢不聽我的話,啊?!』

根本不敢抗令,夏塵牙一咬,磨磨蹭蹭地剝落自個兒身上衣著。傷勢見光的那一剎那,未族皇子心底,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夏塵。」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嗎?」

撕裂靈魂,青年並沒有什麼實感,他輕輕眨著乾淨透徹的金色眸子,等待自家少主下達進一步命令。

「不,沒什麼,覺得你很笨,老是心肝情願給我做牛做馬而已。這麼價值連城的寶,我一點也不想鬆開手。」

喃喃自語,那是,丁無可奈何的傷心事。

「唔,是夏光啊,還真嚇了我一跳。」

冬璜苦笑看向某只神出鬼沒的殺人機器,夏光以十分不科學之方式,扛著一具嶄新人骨人偶;沉默是金,兇殘青年不發一語扯住對方臂膀就走。

「夏光,別拉!我跟你去見殿下就是了。」

滿是無奈地出聲喝止,某人手勁大得嚇人,要掙脫確實不容易。子族禁軍第一人不想虐待自己,只好,開口妥協。

他就這麼硬著頭皮領著光之護衛去見自家剛睡醒不久的殿下,冒著對方起床氣發作之風險。

「殿下,申族夏光求見。」

耳畔果不其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響,冬璜十分乾脆地假裝沒有聽見。殿下晚睡晏起,他可不想當出氣筒。

耐心等候年輕王者打理完畢,慢條斯理地現身。眼神,輕飄飄落在和尊神像無異,用詭異姿勢讓人骨偶停留身上的殺人護衛上頭。

「冬璜,讓膳房泡一壺牡丹蜜香茶給我。」

一交辦完,辰忍不住流洩一聲很輕很輕的笑。喜愛喝牡丹蜜香茶者,似乎不是他啊。

琥珀色茶湯,漸次溢出清新脫俗芬芳,兼具色香韻之美。稻見喜歡配著熱騰騰荷花酥一起品嚐,慢悠悠剝開外層酥皮,大快朵頤。

男人多半會揀一塊芋香捲糕,小口小口地消滅。剩下那些令人食指大動的粉嫩糕點,自然,是為對方準備的。

實在,被丑族少主入侵得太徹底了,呵。

「喂,夏光怎麼在這兒?還掛著一具人骨偶在身上。」

乾正好例行性過來子族找人,過分熱鬧的靜寂庭院,讓他一時恍然若夢。自家兄弟喜靜,小院除了冬璜,不太有機會看到其他活人。

「庚的意思吧?讓夏光過來送貨。」

輕描淡寫,年輕王者一向不把貼身護衛生死當作一回事;戌族皇子揚起一個十分好戰的笑容:Shin,你可以再不老實一點!

稍後,冬璜差人送上自家殿下點的一壺茶,另外是戌族繼承人可能感興趣之早膳內容:鹽麴味增烤雞腿定食搭配米麴甜酒。

乾一臉有趣地看,大少爺的和食分量很明顯只有他一半左右。那個迷你海苔飯糰,大概只夠讓自己墊胃。

「夏光,你那具人骨偶是要讓辰驗貨嗎?」

沒有配著毛骨悚然玩具用餐的特殊癖好,尤其,那還將人皮與骨骼完全分離。男人也不是不能體會,丁哥哥內心悲涼程度。

平時不愛思考的人形兵器,慢慢地偏歪頸骨,想著自己之所以出現在子族背後緣由:殿下讓他帶團練舞,而後,交貨給年輕王者。

「直接組起來,無妨。」

夏光不愛說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庚又有意識縱容自家寵物,把人寵得飛揚跋扈。總之,對方就是具會走會跳,偶爾產生自我意志的暴虐凶器。

眨著帶有戰慄美感的焰金瞳子與子族少主對望了會兒,光之護衛又一把捉住冬璜臂膀,不容分說把人架走。

「怎麼看起來像是老鷹捉小雞似的?」

撈起一塊玉子燒美美享用,乾滿臉好笑地端詳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冬璜好像,不太會應付夏光啊。

「你讓夏光抓看看你手臂就知道了。」

事不關己地提說,辰一點一點吃掉他的小巧飯糰。那個兇殘又嗜殺的小子,可不是一般人啊。

「不用了,謝謝。Hanare那小子找你,一會兒上亥族去看看他。」

「嗯?」

「蓬萊的夏越祭快開始了,離在等你稱讚他新裁的浴衣。」

離非常在乎辰的看法,年輕王者一句肯否,決定了青年世界邊際。套句對方之至理名言嘛:就算末日來臨,我也不准乾你質疑Shin的決定!

「呵,你吃醋嗎?」

「我說大少爺,你何時學會開這種低級玩笑了?」

懶洋洋地反駁,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的乾,可不會允許自己處於被動挨打地位,卻不反擊。

「作為交換條件,幫我跑一趟未族吧。」

年輕王者從容不迫抿著茶湯,愉快拋出了回馬槍。

「你們兩個小傢伙,怎麼掛在樹上?夏光的傑作?」

庚笑了笑,將白色皮毛懸吊枝椏,不斷掙扎扭動的毛絨絨小動物撈下來,好好抱在懷裡;小式神向來得寸進尺,用力蹭著男人,抖落隱約香氣。

「夏光,你那是什麼抗議反應?」

好笑瞅著自家冷不防現身的貼身護衛,明明又凶狠又暴虐,光之護衛卻刻意外放了不滿情緒,等著飼主安撫。

「真夠任性。你的爭寵意識,到底怎麼長出來的?」

隨興地空出一隻手,胡亂搓弄了蹲在地上的某人臉龐一陣。倒是,沒有過問青年辦事進度。

男人啊,通常採取放任主義。

「夏光你給我帶著那兩個小渾蛋滾遠一點!」

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掌,自申族少主身後探出來,一把拎住奶白小動物後領,強行塞進凶暴青年懷中,斥喝。

「我想我知道兇手是誰了,Hinoto。」

庚從容迴身,貼到丁臉頰旁,默默親了對方一口;未族繼承人順勢圈抱住情人,將臉窩埋進申族皇子肩胛處,賴著不想動了。

「Kanoe,下次如果要幹這麼危險的事,記得先支會我,我會擔心。」

悶聲發言,他可不想再讓那個永遠為了自己削足適履的笨小子,做出違背本性兇殘舉止。

「嗯,對不起,我不是刻意要瞞你。」

多少帶著點討好的味道,庚順藤摸瓜吻上情人雙唇,甜膩親吻。

「你哦,平常老是理所當然坑我,這種時候又默默撒嬌,誰讓我就喜歡你這沒良心的小猴子呢?」

誇張地嘆了口氣,未族少主倒是帶著幾分認命的味道。不把他們九曜地下情報統領者看好的話,很難安心啊。

「冬璜的事我不想管,大少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老是讓其他皇子替他煩惱貼身護衛,像話嗎?」

一具重新拼湊的人骨人偶,是丁強迫自己掩住耳畔不斷迴盪之淒涼哭聲,對於戰時傷心欲絕的彌補心態:我族裡的傻小子們,路遙歸夢難成。可不可以,別把拿他們性命換來的冬璜,一起賠進去?

「口是心非,夏塵你可寶貝得要命。」

情願把活屍青年帶在身邊,也不肯再次遴選貼身侍衛,超越了與生俱來之厭男症,夏塵壓根是情人治不好的心病。

縱使相逢,天上人間。庚並不想去干涉,一場註定空留滿腔遺憾,用眼淚與疼痛堆疊之君臣交契。

「嗯啊,那幾個小夥子可優秀了;夏塵當然是最好的。」

總是一逮到機會就理所當然地炫耀,未族繼承人滿溢而出的過剩信心,讓人啊,哭笑不得。

「陪我吃點東西怎麼樣?好像睡太久了,反而覺得飢腸轆轆。」

咬了咬丁鼻翼位置,留下淺淺牙印。申族皇子暫時不想思考太複雜的事情,比如說冬璜,決定,先填飽自個兒胃袋。

「你別又跑去戌族討杯茶水喝的話,都好說。」

意有所指,某人的重口味實在讓他不敢恭維,偏偏乾老和自己對著幹,會替庚準備醋昆布之類的零嘴。

申族少主溢出了一聲輕笑,說是這麼說,不過丁啊,是不會踏入戌族皇子府的,呵。

「怎麼啦?看起來不太高興呢,Yanagi。」

笑笑拉住柳的雙手,親暱地左搖右晃。雖然對方薄藤色眉眼帶著笑,但他就是能看出來,自家兄弟正渲染負面情緒。

「他裁什麼新浴衣?!胸膛都露出來了。」

曉得自己在某個隨心所欲的傢伙面前無所遁形,卯族第七皇子努努下頷,十分乾脆地招認。

「我和Subaru,不是只有正宮裝才好好穿嗎?」

臉上笑意加深,稻見倒不打算把垂落在臂彎之間,要掉不掉的和服外褂,拉回正確位置。

柳雖然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和昴起衝突,不過嘛…。

「就曉得幫那頭笨老虎說話。」

不太滿意地哼了哼,卯族首領皇子的眼神,落於正在試穿新裁衣著的寅族少主身上,賴著不肯走了。

「蓬萊的夏越祭即將盛大展開,昴和離,會去一趟呢。」

笑盈盈地伸手搓揉柳一顆柔軟腦袋,拋出了話中有話,等待對方,願者上鉤。如果柳想前往蓬萊,他會奉陪。

「Inami,不要趁機暴露你的不良企圖。」

沒好氣地翻了稻見一個大白眼,他沒事上蓬萊參加祭典幹什麼?自己看起來很閒嗎?

「唔,被你發現了啊,一起去嘛,好不好?」

「不要,稻見你每次都異想天開,還要人陪你一起胡鬧。兔敷場的問題,不能再拖了。」

最後那一句,卯族第七皇子壓低了音量呢喃。他不想在丑族少主清澄黛綠大眼中,瞧見義無反顧。

「柳,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哦。」

輕輕地回應,在對方凝視寅族皇子的眸光中散碎。他介入卯族運作之雙手,Yanagi,不必懂。

「好啦,不勉強你。雖然昴不在乎,去稱讚他很俊,嗯?」

維持著溫暖明亮如同朝陽般的笑容,稻見將掌心按在柳背脊上頭,將人啊,輕推向前。

「喂,你能不能別這麼我行我素?!」

不及抗議,寅族繼承人已然注意到這邊的小小騷動,眼神飄過來同時,大步邁開。

「你們兩個又怎麼了?」

「柳覺得現在的昴很好看哦。」

以天氣很好之語氣開口,換來在場另外兩名皇子傻眼的反應:這傢伙,怎麼有辦法,這麼樂天?

「我沒有要求Yanagi得稱讚我。」

「Inami你少往他臉上貼金。」

異口同聲,卯族首領皇子的注意力,卻在同個時間被拉向寅族少主赤裸之脖項,別不開,目光分毫。

「你可捨得拆掉那礙事的頸飾啦?」

勾起諷刺弧度,柳就這麼放肆又赤裸地盯著對方頸子上一圈金色細紋瞧,半點收斂的意思也沒有。

「沒有人穿浴衣時還會戴著這個吧?」

順勢把頸項上的裝飾品拋給冬榴,昴依然不打算解釋,他脖子上那圈焰金刺青,試圖遮掩什麼?

看著兩名最好兄弟習以為常的夾槍帶棍互動,稻見忽地張開臂膀,一手一個把人給摟了下來,讓三人莫名地靠在一塊兒,親密相貼。

「我果然很喜歡你們兩個。」

「喂喂,你的肉麻病怎麼又發作了?!」

寅、卯兩族少主熟悉到難以江湖相忘的抱怨聲中,再次醞釀了三人之間不變的月圓。

「Shin。」

一見年輕王者來了,亥族少主高高興興迎上前,將辰圈進懷裡,像抱布娃娃一樣地蹭。

「呵,你會這樣抱著乾嗎,Hanare?」

任由離摟著蹭到心滿意足為止,男人倒是不曾主動推開,不過從容調侃青年的差別待遇。

「唔,這樣好奇怪。」

一向想到什麼說什麼,亥族皇子的直接反應,逗樂了年輕王者。他輕輕勾起唇彎,無聲溢出笑意。

「好了,讓我看看你的新浴衣。」

沒忘記乾告知自己來亥族皇城的主要目的,男人主導起場面;離開開心心挽著子族繼承人臂膀,把人拉進房裡,帶著意味不明期待,等待對方稱讚。

「色系上很清爽,很適合你。這回,和昴一同外出?」

「嗯,可是Subaru讓我有點陌生;Yanagi還比較容易理解一點。」

即使面無表情,辰還是能看出,自己向來疼寵的青年,一臉苦惱。那頭大老虎啊,相處起來確實需要一點技巧。

「是嗎?柳不就是一頭脾氣很差的兔子;昴是個好人,心細如髮而體貼,不太會說話罷了。」

聳聳肩,男人據說不帶任何主觀意見地評論一只會和自己搶男朋友的暴力兔子;青年像是沒有注意到對方言語裡夾藏之挖苦,只在戌族少主也踏入視線範圍裡時,眨著紅玉瞳子,露出清淺笑花。

「乾。」

「叫這麼甜,又把我當成甜食供應商了不成?」

帶著有些挑釁的笑,要分辨離平靜無濤語氣背後之心思,對他而言並非難事;瞟了眼某個大少爺,果不其然,一雙銀鼠色眼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笑。

人可是你寵出來的,Inui。

Shin,你這是做賊的喊抓賊。

「在你那裡,吃好睡好,我很喜歡。」

「拜託,如果不是最好的,你以為我會拿出來招待你或是大少爺嗎?我一會兒讓秋熌去買黃豆粉大福。」

托亥族皇子之福,乾覺得自家貼身護衛對九曜皇城內外的各式甜點,如數家珍,壓根是個美麗錯誤。

「話說,冬璜人呢?辰你一定要學丁哥哥的壞習慣,出門不帶侍衛?」

比任何人都還要在乎年輕王者,戌族繼承人自然不允許,對方受到半點委屈或者傷害。

「你不是看到了?給夏光架走,還沒還給我。」

回答得滿不在乎,讓乾略微不高興地皺凝起眉宇,旋即,強迫自己撫平。Hinoto在這件事情上渾身帶刺,似乎是一種非戰之罪。

「Shin,冬璜的奮不顧身,沒有那麼廉價;他,可是丁忍著疼痛用未族的斑斑血淚強行保下來的!」

難得開口對辰說了重話,只因戌族少主無論看未族皇子多不順眼,也絕不會拿夏塵等人的死,大作文章。

那是,一種十分嚴重的人格侮辱!

「呵,你什麼時候和Hinoto感情這麼好了?」

年輕王者不會讓人質疑自己分毫,即使這個人,是他相識多年最好的兄弟乾,亦然。

「Hanare,要不要吃紅豆甜湯?我請客。」

不想繼續與辰多費唇舌,男人乾脆另外開啟話題,一釣自個兒年輕戀人,願者上鉤。

「要!」

一聽到甚為自己所喜的甜點,青年赭紅瞳子整個亮了起來,在場另兩人略顯火爆之對話,似乎,不縈於心;子族繼承人趁勢離開,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你這是,要我找Inami解決眼前困境嗎,Shin?」

由著亥族皇子抱住臂膀,戌族少主望著自家兄弟離去的灑落背影,壓低了音量輕喃…。

辰慢慢散步回到子族皇城,跟著自己多年,性格上實際冷靜而殘酷的禁軍之首,就這麼換了副借用之人骨偶,佇立在城門口。

身形及容貌依舊肖似冬琰,臉上笑容溫潤,不免讓人錯覺,眼前青年,仍然是原來的冬璜。

「殿下,您回來了。」

「夏光替你更換的暫時性容器?」

「嗯,讓殿下見笑了。若真無法復原,屬下會立即自盡,絕不讓您蒙羞。」

跟上年輕王者腳步,冬璜不冷不熱地重申。青年總不把自己的生命當成一回事,為了他的辰殿下,什麼都敢犧牲。

「你和辰吵架?」

端著熱騰騰的湯碗,離優雅而小口地啜飲。一雙梅紅眼兒,眨呀眨地盯著身旁乾瞧,好似,執意討個答案。

「大少爺看上去像是能好好和我促膝長談他家冬璜的狀態嗎?真是的,每次碰上這類話題,Shin就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好氣又好笑地埋怨,連不太注重人際關係的Hanare都隱約看出端倪了,某人是還想逃避多久?

「乾,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因為秋熌?」

又喝了幾口甜湯,亥族少主腦海裡,無端閃過秋熌一面流淚道歉,一面沒有半點猶豫抹開脖項的凄酸畫面。他,依然難以想像那種強烈之君臣羈絆。

「不,是夏塵。我不想讓辰,獨自揹負那麼沉重的擔子。」

那是丁筆墨難消磨之刻骨遺憾,某個忍把浮名,都換成淺斟低唱的傢伙,成就了九曜家國大義,成全了一片忠肝義膽,惟獨,將不敢痛哭失聲的撕心裂肺,留給自己。

男人啊,無法視而不見。

「夏光很強悍,卻也讓人,很難受。」

沒頭沒腦地更換主詞,卻不影響戌族皇子之理解。那一對猶如對鏡的雙生子,共同連結的,本來就是一場漁陽鼙鼓動地來,枕戈待旦之慘咽戰事。

「夏光那個殘暴的小子,砍起人來六親不認的。」

戌族繼承人悠悠哉哉喝著甜酒釀,懶洋洋地笑罵。冬璜這事兒,本來就不能操之過急。

「稻見他,身體還好嗎?」

提起光之護衛,離忽地想起年輕王者當時驚慌失措之模樣。他,從沒見過冷靜自信的辰,那般地驚恐慌亂…。

「以結論來說,大難不死,不過得好好養一陣子身體。夏光捅出來的洞,可不是假的,加上中毒,可把咱們大少爺搞得心驚肉跳。」

誇張地搖搖頭,辰可都想衝去丑族逮人,把某個我行我素的傢伙好好鎖在身邊,省得啊,又嚇得膽顫張皇。

那兩個人談戀愛,堪稱九曜最大災難,總有辦法,把所有人弄得雞飛狗跳。

「唔,乾你介意我在Shin面前全招了嗎?」

亥族皇子說話時,不會固定在同一個話題上,常常神來一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乾習慣了,不過露出有些挑釁的好戰笑意。

「我說Hanare,你這呆呆笨笨的小子,辰都向庚借調夏光出口惡氣多久了,你現在才想起我的感受啊?」

「你不高興?」

微微縮了縮頸子,青年無法憑直覺判斷,身旁不掀絲毫波瀾的男人,心底是否跌宕圈圈漣漪?

「我要氣什麼?Shin可是真的寵你。這事兒,還在你們兩人合情合理的行為裡頭。」

緩緩放下手中小碟,將掌心搭上青年相應位置,戌族繼承人眉眼間,仍是那樣意氣風發。

他是不介意安撫辰某根敏感神經啦,想對離出手,本來就應該做好相應覺悟。

「乾,你最好了,我真的很喜歡你。」

「這不是廢話嗎?你的男朋友我可不是當假的。」

豪氣與自信並存,乾翻掌握住對方修長白皙指骨,親暱地十指交扣,絲毫不在乎鬧街上行人可能的眼光。

眨巴著清亮眼眸端詳兩人交握在一塊兒的雙手,青年心中滲出了一絲甜,靜靜回握。

「如果之後Kanoto有了意中人?」

「那這個人最好有心理準備,會被咱們丁哥哥還有Kanoe天涯海角追殺到底。」

彷彿想到什麼有趣畫面,乾朗聲一笑。誰不曉得未族還有申族少主,將他們的雛鳳保護得緊呢?

「對辛出手?」

「直接提頭來見吧!」

翠色眸光裡,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冷冽。Kanoto未成年,乾可不允許,有人如此膽大包天!

「嗯,殺了永絕後患。」

絲毫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兩人愉悅地談論某種黑色話題,直到點心吃完,悠哉回城。

溺愛過度的人,也許,早就不只Hinoto以及Kanoe兩名皇族少主。

只不過,當事人們似乎,尚未察覺。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洸離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