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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滄海

 

「夏塵,替我挑一件外出用和服,款式不用太正式。」

 

懶洋洋地賴在床褥上頭,猶摟薄被,丁難得不想起身,放空目光,嗓音慵懶,使喚門扉外守候的貼身護衛。

 

一向對自家青年充滿病態信心,未族少主摩磨蹭蹭了好半晌,才溫吞吞坐起身,卻不急著,換下一身揉皺襦袢。

 

「殿下,您覺得這套如何?」

 

夏塵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功夫便折返,手裡拎著一套米白漸層京紫的典雅和著進來。布料上,有著流雲及繡球菊花之細膩金彩。

 

「真是的,你這傻小子到底染了多少料子?這塊我可沒印象。」

 

笑笑接過來罵了聲,眉眼裡勾轉著任是不語也風流的眩惑意味兒。他平常,似乎不穿這類色調啊。

 

「這是屬下新染的,剛從和服師傅那裡拿回來;殿下玉樹臨風,穿什麼肯定都好看。不同的色澤,別有一番風情。」

 

眨巴著始終乾淨清澈的眼眸,青年發言中,傾訴一片十分美好之願景,而未族皇子,也在這片風景裡頭。

 

「嘴巴怎麼變得這麼甜,啊?這陣子別再染新布了,數量多到都要疊到申族倉庫去了,明白沒有?」

 

實際上對夏塵的眼光沒有意見,丁慢條斯理地剝掉身上原本衣著,開始著裝;他家呆小子的新作品,乍看之下,還真有點像卯領或子領產物。

 

他教夏塵的,是未族皇室獨有的染織方式。那些料子,自然不能隨意外流,只好,通通堆在庚那兒。

 

『Hinoto,有時候我並不確定自己是否介懷你和夏塵之間牢不可破的羈絆?』

 

眨了眨琥珀色眼瞳,搖曳遲疑光影。申族皇子一張剛毅臉龐上,暈染開層層疊疊的複雜情緒,安靜,無聲。

 

若不慎漏看了,便靜靜凋零。

 

『Kanoe,如果你因此吃味了,我會很開心的。不然,在你眼底,我似乎一直沒有什麼魅力,很惱人啊。』

 

輕輕拉過情人圈在懷裡,湊上前親暱吻開對方不自覺皺凝堆疊在一塊兒之眉心。

 

『對你來說,夏塵是一場只剩下眼淚的殘酷玩笑。我不想認知到,自己心眼很小。不過有時候,你對他近乎沒有原則的縱容與力挺,確實讓我,不知所措。』

 

苦笑著將掌心搭上未族繼承人肩頭,庚回擁之際,順勢送上自個兒雙唇,藉此,掩飾心底莫名漣漪。

 

「對不起,造成殿下困擾了。讓殿下如此費心,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負了您的聲名。」

 

揚起靦腆小小笑花,青年自認資質駑鈍,深怕,讓自家少主因此蒙羞。

 

「好了好了,把你的卑躬屈膝收起來。你是未族禁軍之首,給我抬頭挺胸!」

 

繫妥腰帶,再撈起一條玉穗子掛上去,丁開口時,眼神甚至沒有落在對方身上;瞟了瞟木盒裡整齊放置的耳飾,男人耗費了好些時間,才決定要選擇哪一對。

 

「殿下看起來很高興,庚殿下送的吧?」

 

「嗯啊,那根沒心沒肝沒肺的木頭猴子,多久才盼到他主動送一次禮物給我。」

 

饒是嘴裡埋怨,未族皇子配戴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深怕碰壞似的。那是一副小巧絨球耳環,底下懸垂著冰瑩剔透之海水藍寶,陽光下,自顧自閃爍著無與倫比美麗。

 

「您要去庚殿下那兒一趟嗎?」

 

「稍晚和公主約了碰面呢。夏塵,去準備適合的伴手禮,不能在女性面前,失了該有禮節。」

 

命令一下,青年旋即像離弦箭矢一般退離;丁失笑望著對方離去背影,慢悠悠地,紮綁起一頭微捲皓雪白髮。

 

「跑那麼快,有沒有好好把我的話聽進去啊?」

 

「公主,和菓子還合妳口味嗎?要不要配著玉露一起品嚐?」

 

丁一臉笑容可掬,溫聲徵詢著少女個人需求。挽起袖袍,熟練地沖泡一室滿盈茶香。

 

怎麼能夠,讓女孩子自己動手呢?

 

「一直麻煩丁先生,很讓人過意不去。一會兒請讓我泡蜜香紅茶,作為回禮。」

 

特洛伊梅亞公主,並不似一般嬌生慣養的貴族千金,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溫柔婉約中猶帶堅毅。未族少主,向來欣賞對方。

 

「丁先生今日的穿著打扮,有別以往呢。」

 

捻起一塊渾圓粉瑩的練切和菓子,少女眨眨眼,以不會過分放肆之眸光,欣賞起眼前九曜未領皇子別開生面的儒秀模樣。

 

褪去一身習以為常的悠悠青碧,寫下嶄新季節風情詩。藤紫勻開了一點豔,既清麗,又帶著些許惑人心弦之意味兒。

 

「為了能好好襯托公主的氣質哦。」

 

與異性交談時,一向是軟語溫聲中夾帶蜜語甜言,那是Hinoto的個人身體慣性,戒不掉的。

 

少女微微一笑,沒往心上擱,繼續享用未族茶點。從一開始的臉紅不知所措,到一笑置之,是她一路跌跌撞撞,終至肩頭上撐得起一片王族榮耀之蛻變證明。

 

自兄長手中承繼的溫暖微光,不能在自己手中,就這麼散了。

 

「庚先生沒有一塊兒來?」

 

「怎麼連公主也覺得我和Kanoe是連體嬰?他人應該在九曜吧?我沒有特別過問行程。」

 

替自己斟一杯金黃茶湯,啜飲姿態優雅,丁十分乾脆地笑打太極。雖然任性至極,男人卻是,用情極深。

 

「你們的感情,始終如一地那麼好。」

 

「那是一種孽緣,庚就是塊不解風情的大木頭;不說他了,公主一直那麼率真與耀眼呢。」

 

微笑調侃不在場的某人,未族繼承人沒讓話題持續繞著申族少主轉。正因愛得疼惜而無比慎重,丁自然不會讓這段見不得光之情感,輕易浮上檯面。

 

晚些時候,結束了與特洛伊梅亞公主的茶會,男人悠悠哉哉返回下榻處,卻在燈火闌珊處,撞見那張格外可恨的冰冷容顏!

 

「夏光,你這個殺千刀的混帳,給我滾遠一點!等等,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庚怎麼了?!」

 

那一瞬間,未族皇子的從容不迫,全掉了,氣急敗壞地瞪著不請自來之兇殘青年,眥目欲裂。

 

夏光沒有要開金口的意思,一臉挑釁盯著未族少主,滿是不屑。

 

「你壓根就是個災星,滾!Kanoe要是有半點差池,你看我會不會將你剝皮拆骨!」

 

毫無形象地咆嘯,怒氣沖沖,丁幾乎是憤而甩門,將與瘟神沒兩樣的暴虐青年隔絕在屋外,省得繼續看到那張可恨又該死之俊美臉龐。

 

「每次突然見到夏光都沒好事,庚那個從來不讓人省心的笨蛋,不會真出什麼問題吧?」

 

喃喃自語,驕對天下英雄競折腰之未族繼承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情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到一絲一毫委屈。

 

誰讓庚,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悶葫蘆呢?

 

一面走一面緩和胸臆中滿脹之怒意,在推開臥房那一刻,腦海裡原先演繹的對白,全掉了。

 

Kanoe,你怎麼會,在這裡…?」

 

隨時隨地放在心底惦著念著想著的申族皇子,蜷縮身軀摟抱著明顯從他行李中拖出來之衣物,蹭著入睡。

 

丁想都沒想地箭步衝上前,輕手輕腳爬上床,把人撈上自己盤曲而起的腿彎,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對方背脊。

 

「你哦,平時明明木訥得和什麼似的,就這種時候,特別懂得怎麼讓我心花怒放。」

 

折腰靠近,貼在庚臉頰旁軟綿綿地蹭了蹭,甜膩抱怨。

 

「嗯,接連穿越月之路很累,先讓我睡一會兒;你想吃的芋圓,我買回來了,在夏光那裡。」

 

模模糊糊地嘟囔,連眼睛都睜不太開,申族少主睡眼惺忪張臂抱住情人,擺明了,要丁陪睡。

 

「我隨口說說的,你也當真。Kanoe,你到底要我拿你怎麼辦才好?這麼會撒嬌,也太可愛了。」

 

順著庚意願倒臥床上,讓對方能像是靠在一起取暖的獼猴緊緊貼著他,愉快地睡個好覺。

 

「回九曜前,是不是再繞去哪兒晃晃好呢?」

 

早些時候,庚原本打算外出,卻讓自己飼養的暴戾寵物刻意阻攔在院落中,進退兩難。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夏光,我是不是太寵你了?現在還得讓你掌握所有行蹤?」

 

倒也不是不高興,申族少主只是默默自省:他是不是真的把夏光寵得無法無天?

 

憑這小子自地獄無間磨練出來的身手,要做到無聲無息尾隨他並非難事。何必,大搖大擺現身?

 

「殿下太胡來了,我不會讓任何人,碰殿下一根寒毛!」

 

如同本人一般的冰冽聲線,忙不迭響起。夏光雖然不愛開金口,然而,他對於自身認定信仰,一向虔誠。

 

「我好像無法反駁你。想去一趟山城給丁買五色芋圓呢,他說想吃。喂喂,你那副派你去就好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心虛笑笑,男人並不介意,為了想守護的事物,奮不顧身;差遣某人購物當然是個差勁透頂之選項,他還不想看到,讓人啼笑皆非的東西。

 

雖說也可以指示府邸下人,不過丁想要的東西,庚希望自己動手。

 

「夏光,不要一臉很可惜,你想買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給丁?」

 

那顯然是一個對心臟不太好的問題,向來面無表情,凶暴青年卻突然露出了詭譎笑容,讓人不寒而慄那一種。

 

「好了好了,別胡鬧,我帶著你一塊兒去總行了吧?」

 

好笑地想著自己為什麼要跟一只任性寵物解釋這麼多,申族皇子揮揮手,把人領往商業繁華鼎盛的山城,走入一場傾訴一曲煙雨江南之溫柔酣夢。

 

「我不趕時間,夏光,坐下來吃點東西。別囫圇吞棗,慢慢吃,明白嗎?」

 

愜意隅坐在能清楚眺望底下綿延山景的半開放式空間中,庚點了一碗酒釀湯圓和一碗熱騰騰芋圓,準備大快朵頤。

 

「夏光,不,沒什麼…。」

 

淺笑著將話語吞回腹中,男人捧起芋圓湯碗,溫吞吞地食用;暴力青年偏歪頸骨,一瞬不瞬盯著自家少主瞧。

 

「你沒有辦法提著八角琉璃燈籠跳舞吧?」

 

雖說不至於讓一雙帶有戰慄美感的焰金瞳子注視得不自在,申族繼承人仍舊好好地回應了自家寵物意味不明之凝視。

 

他從來不干預夏光在廟堂之上的高壓鐵血手腕,只看對方端到自己面前之最終成果。

 

讓這小子幹什麼都成,唯獨跳舞這回事,庚不希望自己頭頂冒煙。

 

「你哦,還是替我殺人,幹些檯面底下的勾當就好。九曜這張地下情報網,總要有人,能夠擔起這份重量。」

 

一面將軟呼呼芋圓塞進口中,男人一面滿不在乎地陳述。所有哀吟人命,他,一肩扛下。

 

伸手揉了揉青年彷彿僵硬壞死的臉蛋,申族少主以眼神意示對方慢慢吃東西。這小子啊,老是好幾天不吃不喝不睡。

 

「去找丁之前,我們找間店吃野菜鍋吧。Inami很喜歡拉著Shin來山城這兒用膳,哈。」

 

評估著自己得點多少吃食才能餵飽夏光,庚擺擺手,沿著蜿蜒小徑散步,把人領往下一個目的地。

 

途中,買了一柄八角琉璃燈籠,送給青年。

 

「你這陣子怎麼回事?」

 

美美地咀嚼蜜汁肉乾,配著一壺純米吟釀豪邁享用,昴一臉怪異地盯著帶酒來找自己的稻見瞧。

 

這傢伙,沒三天兩頭往子族跑,未免,太安分了吧?

 

「唔,我覺得我最近挺好的啊。Subaru,怎麼這麼問呢?」

 

臉上洋溢無邪笑容,青年眨巴著翠綠大眼,問句裡,摻雜幾分嬌憨;可惜,寅族少主不為所動。

 

「你在我這裡,而非子族。」

 

沒打算給對方逃避機會,昴直言不諱其中不合理之處;隨時隨地能散步到九曜最繁華地帶一尋年輕王者,某人卻乖乖窩在鄉下地方,箇中緣由,耐人尋味。

 

「唔,這事你可別跟柳說,他會暴跳如雷的。」

 

見紙包不住火,丑族繼承人滿是無辜地承認,同時,撩開自己原本就沒穿好,要掉不掉的和服,露出腹部那個黑糊糊大洞。

 

砍劃的部分已經好了七七八八,唯獨最後捅下去那一劍,始終不見起色,仍是,醜陋傷痕。

 

「嘖,這麼久了,為什麼還沒痊癒?」

 

「夏光的軟劍看起來很普通,我也想知道原因。」

 

「我們直接上申族找庚。」

 

沒打算繼續待在原地蹉跎,寅族皇子酒罈子一擱,一把拉住青年手臂,把人帶向申族少主所在之處。

 

「你們兩個一塊兒來?還真是稀客,怎麼了?」

 

半天後,庚在自個兒宅邸門口,與連袂而來之兩名皇族少主,不期而遇。他手上,正揣著一袋熱騰騰雞蛋仔,上子族買的。

 

「夏光造成的傷勢,沉痾難癒?」

 

「我不確定殺紅眼的他,如何攻擊稻見?進屋讓我瞧瞧?」

 

當時場面過於混亂,壓根處於燃眉之急的申族繼承人,匆匆忙忙施展禁術扯斷光之護衛臂膀,濺開漫天艷紅,無暇顧及其他…。

 

「傷口看起來沒有異常,是他的軟劍,唔。」

 

皺著眉端詳,傷處砍劃方式庚很熟悉,但遲遲無法完全癒合的理由,他毫無頭緒。

 

「夏光,你做了什麼?」

 

直接把藏在暗處的凶狠寵物喚了出來,男人努努下頷,要夏光好好解釋來龍去脈。

 

某人不愛說話,半點開金口的意願也沒有,沉默抽出腰際上纏裹的細長利劍,雙手結印,施加相同咒術上去。

 

「你真的是!」

 

那一瞬間,申族少主意識到自個兒貼身護衛幹了些什麼混帳事,惡狠狠瞪了夏光一眼:你嫌我還不夠丟臉嗎?!

 

Kanoe?」

 

察覺到流轉在週圍之氛圍變得異常險惡,昴忍不住問了一聲。

 

「對不起,是我管教夏光無方,讓稻見你活受罪了。這可能得拖上半年,還不見得能好,我沒有辦法處理。

 

這是申族的一種禁咒,通常用在盤問情報上頭。Inami,你應該三不五時會痛吧?」

 

「慢慢養著也沒關係,夏光果然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呢,能把咒印纏在軟劍上發動攻勢。

 

這事兒,能不能不讓Shin知情?我不想看見他難過的模樣。」

 

以有情之心溫柔看待,稻見沒有怨也沒有恨,猶如一輪滿月,靜靜照亮年輕王者前行道路。

 

願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喂,你最好不要在Yanagi面前露餡,不然你看他會不會想打斷你的腿,Inami。」

 

傻眼地看著自家兄弟,這兩個人談戀愛果然是全九曜最可怕的一件事情,天下大亂。

 

同時,寅族皇子也十分深刻地體認到:絕對不能讓柳和夏光有太多的牽扯!

 

光之護衛是由權力衍生出的劇毒,傷人,亦自傷。無論如何,他不想瞧見,卯族第七皇子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

 

「抱歉啊,我會再找找解方。既然來了,上子族去看看咱們王者吧,他會很高興的。」

 

笑笑送走客人,庚轉過身,沒特別掩飾自己正不高興。

 

「我現在不想見到你這個讓我顏面盡失的臭小子,滾去未族!沒我的許可,不准回申族,明白嗎?」

 

滿不在乎地下令,至於稍後未族皇子府是否雞飛狗跳,不在他的關心範圍裡。

 

「夏光,怎麼來啦?要不要一起和我去市場買東西?」

 

自然而然拉住自個兒孿生兄弟雙手,好聲好氣徵詢;放棄思考時,與兄長手中翩然起舞的人偶無異,夏光就這麼由著夏塵,決定前行方向。

 

「明蝦看起來挺肥美的,弄成揚州炒飯,晚點讓夏光你帶回去給庚殿下好嗎?」

 

平時毫無反應,偶爾才產生自我意志的青年,先點點頭,又搖搖頭,要對方自行猜測肢體語言代表意義。

 

「我想想,給庚殿下可以,但你沒有要上申族?」

 

基本上沒什麼脾氣,夏塵耐著性子慢慢拼湊夏光的弦外之音,最後得出一個讓他內心十分崩潰之輪廓。

 

「呃,夏光,你該不會惹庚殿下不悅,被趕來未族吧?」

 

當血緣手足煞有其事地頷首,溫潤青年心底悲涼到無以復加:庚殿下,您別塞顆不定時炸藥給我家殿下啊啊啊啊啊!

 

未族今日有朝議,夏塵不想讓丁給人背後說閒話,通常不會走進廟堂參與。只不過,丁每次主持完,心情都糟糕透頂。

 

『我想選誰作為貼身護衛,還需要那些老傢伙置喙嗎?!我的侍衛,不是夏塵你的話,想都別想!』

 

一場只剩遺憾的疼痛記憶,丁痛不欲生地擁抱殘缺美夢,不許任何人,輕賤了那些年輕孩子以自身鮮血灑滿之遙迢戰途!

 

『殿下,我總有一天會再度回歸塵土,目前是從夏光那裡借來的奢侈,您…。』

 

後頭話語,青年不忍開口,只好低著頭吶吶應聲,共同維繫鏡花水月的殘忍假象。夢一醒,仍舊,滿目瘡痍。

 

「夏光,殿下很寵你,你做了些什麼?」

 

萬分沉痛地徵詢,夏塵覺得自己會得到某種烏煙瘴氣的答案;夏光眨了眨使人顫悸之焰色瞳孔,毫無回應意願。

 

「我陪你去向庚殿下道歉吧。」

 

深吸了口氣,青年以壯士斷腕的決心,扯了自家兄弟臂膀就走,附帶整手之新鮮蔬果魚肉。

 

目前不是夏光需要使用腦袋思索的場合,他很乾脆地把自己當成一株植物,由著夏塵恣意擺弄,包含,帶回最愛之庚殿下面前。

 

「我第一次覺得,猶如對鏡的你們兩個站在一塊兒,微妙得很;夏塵,幫我個忙吧,如果是你,應該有辦法找到解答。」

 

還滯留在自個兒府第裡的男人,不是很意外雙子護衛手牽著手一起回來。夏塵那溫柔過頭的小子,不會丟著夏光不管。

 

庚漫不經心想著,丁,見著他家寵物了嗎?

 

Hinoto呢?」

 

「殿下有個會議,差不多要結束了。庚殿下您要上未族嗎?」

 

「嗯,去看看他,我好像有一陣子沒見到丁了;夏光你給我待著,我可還沒消氣!別讓夏塵替你作說客。」

 

「庚殿下…。」

 

客人面前不能表現的,男人此時不加遮掩;青年苦笑著,他血濃於水的兄弟,果然幹了驚天動地勾當。

 

InamiShin身上的一塊血肉,打傷稻見這回事,是我一句不在意就能輕描淡寫帶過?好好反省!」

 

把話挑明,某人的腦迴路在不殺人時只是裝飾作用。他不容許,這種破事兒再發生一次!

 

任務交代完,暫時沒有公務纏身的申族皇子,當真晃進未族少主府,自身後抱住明顯散發著低氣壓之情人。

 

「夏光似乎還沒機會招惹你哦。」

 

還分辨得出對方不高興理由,他打趣詢問。環繞的臂膀,倒是越纏越緊,與語氣截然不同。

 

「又拿我窮開心,Kanoe你真的一點良心也沒有。說吧,那個混小子何以讓你如此不悅?」

 

「被你看出來啦?」

 

「這不是廢話?你的事情,我沒有不瞭若指掌的。」

 

故作誇張地嘆息,庚既然過來,丁縱有千般負面情緒,也都收拾好了。轉身抱住對方,問了一個他一點也不想明白的愚蠢問題。

 

「殿下,您要不要喝穀雨茶?」

 

規律敲門聲響起時,辰未曾特別抬頭,甚至在一杯熱氣氤氳茶湯擱置手邊時,只是露出瞭然淡淡微笑,果然。

 

「你家那只暴力兔子捨得放人啊,Inami?」

 

接過茶碗,年輕王者一面調侃一面悠閒啜飲;稻見有些驚奇地眨眨眼,想著自己哪邊露餡了?

 

「別這麼說柳嘛,他只是沒辦法好好相信一個人。我和昴花了很多時間陪伴,好不容易讓他把我們裝進心底。」

 

一談到自家兄弟,青年苗綠大眼中,氤氳著比喜歡還要溫柔的浮光。看在男人眼中,很炫目,卻也很刺眼。

 

「如果你只是來和我討論你兩名兄弟,你可以回丑族了;除了你,誰能越過我使喚冬璜?」

 

年輕王者終究是驕傲的,不容許任何人,覬覦自個兒所有物。

 

「我想你了,所以從庚那邊過來。」

 

噙著江南煙雨般的溫柔笑容,不管子族少主擺出多不近人情之姿態,他也笑笑照單全收。

 

「就曉得哄我開心。找庚做什麼?」

 

辰很敏銳,立刻捕捉到一絲不尋常氣息。找上九曜的地下情報統領者,能有什麼好事?

 

「昴有事情想找庚;我想見你,所以跟著來了。」

 

笑著撒謊,雖然稻見沒有什麼自信,能在年輕王者面前瞞天過海。他不願意對辰有所欺瞞,通常,破綻百出。

 

「油嘴滑舌。你想跑來子族的時候,難不成還會翻黃曆?」

 

青年來了,其實喜笑顏開的男人,暫時性處於非理性狀態,自然啊,遺漏某些小小癥結點。

 

「那要不要和我外出,去山村野店品嚐野菜鍋?」

 

見順利蒙混過關,走了半天的路,餓得有些前胸貼後背的丑族皇子,笑吟吟提議;銳利如雪之淡銀色眼眸,狠狠瞪了某人一眼。

 

「你來我這兒,沒有用餐以外的選項?」

 

聞言,青年笑得十分開心,上前拉住年輕王者雙手,眨巴著清澄大眼,一臉期待。

 

Inmai,你這個餓死鬼。」

 

帶著點認命味道,笑罵。辰明白自己實際上拿稻見沒轍,老是傻傻地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部分主權退讓,是他的心甘情願。

 

「天氣有些轉涼了,Shin,多披件羽織再出去吧。」

 

越靠近冬季,男人身上衣著反而穿得越單薄。不知何故,Shin特別喜愛他身上的那一件啊。

 

「你的給我如何?」

 

青年保持著微笑,當真乖乖脫了自己要掉不掉的半開和服,披上對方肩頭,將清新好聞之陽光氣息,傳遞出去。

 

「走吧。」

 

「你腰腹上的繃帶,會不會纏太緊?」

 

「夏光捅出來的那個洞,癒合速度很慢。下次,我還是避免在夏光面前,螳臂擋車,很疼。」

 

持續性地扯謊,稻見實在太害怕被辰察覺真相了。一道連庚都沒辦法保證會好之傷勢,他實在不想傷對方的心…。

 

「誰讓你強行替乾出頭,他要是這麼弱,那便是Inui的命。」

 

心終究是歪的,偏向丑族繼承人多一些。年輕王者張臂抱住對方,將一顆銀雪腦袋埋了過去,不想動了。

 

他知道稻見在說謊,對方的傷,到底多嚴重…?

 

遍尋不著昴,柳滿臉不爽地滯留寅族,氣壓正低。

 

Inami那傢伙樂不思蜀待在大少爺那裡就算了,Subaru你上哪裡去溜達了,啊?!」

 

皮笑肉不笑地質問膽敢讓自己等到大半夜的寅族少主,卯族第七皇子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昴默默嘆了口氣,柳果然很麻煩。

 

「申族。」

 

「你找庚幹什麼?難不成借調夏光?」

 

狐疑地瞅著顯然星夜兼程趕回來,身上還沾惹明顯快馬加鞭痕跡的對方;寅族繼承人五官幾乎皺疊在一塊兒,某人果然,很介意。

 

Yanagi,你只要一不開心,就想找人出氣,脾氣簡直糟透了。只是,我沒辦法放著你不管。」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根深蒂固的可怕習慣,早就,戒不掉了。

 

「如果是我的事,無論如何,我不會隱瞞你;至於稻見的問題,我不想代替他回答。」

 

很平靜地陳述完,昴伸手將沒有反抗意圖的柳拉進自己懷裡,輕輕圈抱著,不再去看,一雙經常性寫著挑釁之珊瑚色眸子,目前眨巴何種顏色?

 

卯族首領皇子很聰明,一下子就聽懂了對方的弦外之音,張臂回擁。順勢,將自個兒一顆薄藤色腦袋,埋入Subaru健壯胸膛前。

 

「又陪Inami胡鬧,蠢死了。」

 

說不上為什麼,但Yanagi確實十分迷戀對方的體溫,即使,那會讓自個兒手足親緣貽笑大方。

 

「是他身上那個洞還沒好吧?平常衣服不穿好的傢伙,這段期間肌膚裸露得也太少,他哪可能這麼保守?」

 

冷冷地諷刺,柳將姿勢改為隅坐昴身上,任由對方恣意撥弄著自個兒髮絲玩。不吵架的時候,他們大抵是這種相處模式,譜寫寧靜。

 

「那傢伙傷得多重?需要讓你這樣替他隱藏?」

 

「你不衝進子族找辰理論的話,我會告訴你。」

 

強迫卯族第七皇子允諾自己後,寅族少主才慢條斯理娓娓道來。某人不可能因為和他在一起,就鬆開對稻見的箝制。

 

柳啊,無論是他或者Inami,都想要。

 

「那個大少爺到底哪裡好?值得稻見這般為他赴湯蹈火。」

 

「始終拒絕承認Inami很喜歡Shin的你,很像怕心愛玩具被搶走的孩子。你,不要有一天逼著他在你和大少爺之間做選擇。」

 

也不是認真想和Yanagi討論這個無解話題,他自顧自地說完後,捏住柳下頷,親了上去。

 

「除了親我,你沒有別的方式嗎?」

 

「你又不討厭。」

 

聳肩回應,懷裡的暴躁兔子要是不能接受,早抽雙劍砸過來了,還能容許他又親又抱嗎?

 

「對我拿翹的你,實在讓人很厭煩。」

 

隨口抱怨,昴是他男朋友這回事嘛,柳其實沒有什麼實感。不過,能正大光明宣示主權,趕走Subaru身邊環繞蒼蠅,倒是讓人十分滿意。

 

雙臂一攬,卯族首領皇子又湊上前親吻。而後,不太認真考慮著,要不要把人推倒,共譜風月奢華?

 

「我說過很多次了,和我上床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我不會那麼輕易讓你逃離。」

 

敏銳地嗅出一絲危險味道,昴沉痛地重申。

 

「讓我後悔自己很草率如何?」

 

他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來,猶若清冽月亮碎片,由不得,寅族皇子半點拒絕餘地。

 

被壓在身上猛獸狠狠侵犯的那一刻,柳確實能感受到,Subaru是自己的,誰也搶不走…。

 

「殿下?」

 

冬璜乾淨清澈的嗓音,透著一絲不確定。他家辰殿下看起來,不太好。一碗放涼了也沒動上幾口之豬肉味噌湯,清晰了悲傷的某一處。

 

「沒什麼,都撤了。」

 

清早時的一幕震撼還在腦海裡不斷盤旋,久久散佚不去。辰很難形容,自己什麼樣的心情,多一些?

 

也許,是痛心疾首。

 

難得醒得早,身旁稻見還讓自己枕在身下,酣夢正甜。幾乎是鬼使神差,他小心翼翼試圖揭開對方腹部纏綑的雪白繃帶。

 

傷口見光的那一刻,年輕王者後悔了…。

 

『我的謊言,果然很彆腳吧,根本瞞不過你。對不起,明明不想看到Shin你露出這種表情的。』

 

其實在男人觸摸自己時就醒了,青年沒有立即吭聲,耐心等候對方下一步動作。當繃帶一圈一圈如同紛飛雪片被拆解下來,他無奈地睜眼,笑了笑,溫柔依舊。

 

辰一臉僵硬,倔傲地抿緊雙唇,不肯再說一句話。

 

『笑一個給我看嘛,好不好?你這樣五官都皺在一起,我會擔心哦。傷養著養著,總會好的,不是嗎?』

 

向來樂天知命,丑族皇子不是很在意身軀上那個不太容易好的洞。年輕王者個人情緒,才是他關注重點。

 

『我得回去了,朝議不能扔給冬鏡主持。再睡一會兒,晚點好好用餐,嗯?』

 

大掌自然而然地揉揉胸口那顆銀鼠色腦袋,慢慢將人哄睡,而後,散步踏上歸途;回丑族之前,稻見又特地繞去申族一趟。只是,他想找的人,是未族少主,不是庚。

 

『你這闖禍精又幹了啥讓咱們王者雞犬不寧的破事兒?』

 

『我沒辦法當著Shin跟前面不改色扯謊,他注意到我身上有個還沒好的洞了。Hinoto,有沒有辦法,早點讓他安心?』

 

『你倒是挺理所當然扔了燙手山芋給我;下次不想太快死的話,離夏光那個混帳遠一點。』

 

對來蹤去跡知之甚詳,丁雙臂環胸,一臉意興闌珊地諷刺。夏光根本天生與自己犯沖,嫌他還不夠忙嗎?!

 

「丁殿下來訪。」

 

想到自己過來年輕王者臥房的目的,冬璜提說一聲輕輕。十分自動地省略某部分事實:丁殿下臉色不太好看,可能是被強迫勞動。

 

「讓Hinoto在小廳稍候。」

 

衣著還凌亂著,而男人不會放任自己一直沉溺在軟若當中,收拾地飛快。當他推開門扉,又是那個冷靜沉著的九曜第一人。

 

「我來替該死的夏光善後,那小子砍人可不看對象的。一具有能力號令陰兵的人形機械,不是擺著好看的裝飾品。」

 

蓄積著某種程度上的怨氣,丁劈頭狠刮了辰一頓:夏光是一柄鋒利無比之雙面刃,不要拿著他,對稻見揮劍相向!

 

「要不要喝茶?你和庚的感情果然很好,總是急著替他出頭。」

 

年輕王者一向很穩,對於未族皇子夾槍帶棍的言論,不縈於心;遞一杯清香四溢之茶湯,淡然反擊。

 

「明知故問!Kanoe習慣把自己擺在最後順位,不替他多考慮一點,難不成眼睜睜看庚吃虧?

 

Shin,我不會讓任何人,負了他!」

 

Hinoto,你還是這麼意氣用事。」

 

未族少主永遠那般理直氣壯,那是一種為對方掀戰天下的無比豪氣,也許有一時半刻,辰是羨慕的…。

 

「拜託,我又不是你,得苦苦扛著九曜的家國大義不放。老話一句,冬璜的問題快點處理,他還活著,不能長期塞在人骨人偶裡頭。

 

Shin,你可以老實一點,承認自己在乎冬璜嗎?」

 

丁想著自己究竟還能夠多荒唐,子族的禁軍統領又不歸他管,老是替某人操心,當真可笑。

 

「沒放下的人,一直都是你。」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忘記那道命令。那八個蠢得沒藥醫的小子,路遙歸夢難成,怕只能夢中相憶。

 

你知道嗎?即使讓夏光株連九族地恣意虐殺,我的心還是會痛。若是當年沒有那場出了人為調度疏失的戰役,我未族年輕孩子,便不會以最慘咽之犧牲,換取九曜天光破曉了…。」

 

那是未族繼承人淪肌浹髓的深深心魔,掩得住疼痛,卻遮不住耳畔不斷迴盪之淒涼哭聲;丁從不在辰面前掩飾自個兒心病,他就要年輕王者好好記著,未族每一條風歌倒落的哀吟人命!

 

「這一點,你倒是和柳很像,一不高興,就要找人麻煩。不斷拿夏塵的事壓迫我,會讓你心情比較舒坦嗎?

 

答案肯定的話,我欣然接受。」

 

男人十分坦然,喧天戰鼓中,被遺留下來的那個人,咬緊牙關空等著一場茫然奇蹟。近乎,全盤皆輸。

 

這似乎,是Hinoto第一次挑得這麼白。

 

「不會。我只希望,把夏塵和那些亡逝在賣命旅途的年輕小子,還給我。」

 

回來,回來,未族皇子缺乏抑揚頓挫的平靜聲調中,藏著平時極力掩飾之傷心欲絕。

 

Hinoto,別為難Shin,我們回去。」

 

一只堅定厚實大掌,按住了丁肩頭。一句回去,溫柔承載了當事人從不敢痛哭失聲之無力與絕望。

 

Kanoe,你們兩個可真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當然,我很認真要和丁當一輩子兄弟的。」

 

從容應答,拉著未族少主一同離去。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殿下?」

 

稍晚冬璜過來時,瞧見的,便是他家猶如老僧入定般,維持同個姿勢久久不變的辰殿下。

 

「丁非要用這麼激烈的方式掩埋真心嗎?說到底,他就是怕遺忘了夏塵而已。」

 

不經意呢喃,飄入青年耳中,惹來他無聲苦笑:辰殿下,當死亡的那一刻到來,您是不是也能,記得我?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Kanoe,你能不能別用柳詞獨有的意興闌珊,在我耳邊唱小曲兒?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

 

「那笑一個給我看如何?你這副愁眉苦臉的模樣,夏塵見了會擔心。」

 

鬆開牽繫在一塊兒之雙手,指頭半強迫性地將男人俊美無雙臉龐拉開微微弧度,反而,成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這時就會拿那小子出來壓我,庚,你的良心呢?」

 

「坑你很帶感啊,Hinoto。」

 

甩著平時纏在腰際間之猴子尾巴掛件玩,庚咧開有點淘氣的笑容,湊近親了丁幾口。一雙金琥珀色眼瞳,綻放著江南煙雨的溫柔浮光。

 

「我實在一點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怎麼變成今天這種沒心沒肺的混帳樣貌,就愛拿我開玩笑。」

 

搖搖一顆螢白腦袋,未族少主其實曉得對方在安慰自己,雖然方式有點詭異胡鬧。

 

「若萬水千山收拾好了,把夏塵借我用。我想仰仗他幫我處理稻見身上那個無法好好癒合的洞。」

 

Kanoe,我實在不太想干涉你如何役使夏光,但那個臭小子實在太會惹事生非了。打傷皇族少主這種事,能當兒戲嗎?!」

 

忍著想翻庚白眼的衝動,夏光如此飛揚跋扈、驕縱蠻橫,自家情人恐怕得負最大責任。

 

「夏光確實把我搞得焦頭爛額,抓狂起來的柳,比稻見父親還要難以應付。」

 

「那個緊密的神奇三人小圈圈,少招惹為妙。YanagiInamiSubaru都牢牢抓著不想放,壓根荒腔走板。」

 

「柳的不安全感,比你還強烈。」

 

笑笑揶揄對方,九曜某個鄉下地方一塌糊塗的權慾遊戲,申族少主只負責接收情報而已。

 

「卯族又出了什麼事?」

 

「暫時沒有。柳上次帶夏光上門示威,還是有殺雞儆猴的效果,靜月有段時間不敢造次了。」

 

「夏光就是頭撕咬著獵物等你稱讚的兇獸。不談那個會讓我十分不爽的混蛋,公主親手烤了些雙色餅乾,回我那兒一塊吃?」

 

沒有戳破情人拐著彎兒想撒嬌的彆扭情緒,申族繼承人相當大方地牽著未族皇子,一同折返。

 

一回府,濃郁沉韻中溢著酸甜果香。夏塵沖了壺荔枝紅茶,笑盈盈地佇立在門口迎接。

 

「我從乾殿下那兒拿了些歐蘭榭特的紅茶回來,沖泡方式很簡單,連我動手也不至於失敗變調。

 

您要和庚殿下一起享用嗎?」

 

未族那個幾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青年現身在戌族時,乾沒有太大情緒起伏。他沒那種閒情逸致,隨時隨地和丁哥哥吵架。

 

『夏塵,什麼風把你吹過來的?』

 

就算看Hinoto各種不順眼,Inui也不可能小家子氣到找夏塵麻煩。尋釁這小子者,內心到底多不堪?

 

『我能不能厚著臉皮,向乾殿下您討些紅茶茶葉呢?』

 

乾擺擺手,讓秋熌領著人自己去挑。一塊價值連城的寶,卻是丁哥哥用無盡血淚堆砌出來之刻骨遺憾,當真,可惜了。

 

『殿下,您怎麼盯著我瞧?』

 

『夏塵同你討了什麼?』

 

『歐蘭榭特的荔枝紅茶茶包,和我預期得不太一樣。』

 

『秋熌你記著,夏塵能穩坐未族禁軍之首的位置,不單單只是丁哥哥任性妄為而已。我不會要求你做辦不到的事,明白嗎?』

 

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他可不想懂,Hinoto那種孤臣無力可回天的哀痛欲絕。

 

「你這笨小子,真沒白寵你。」

 

男人看起來挺高興的,伸手搓了搓青年目前沒有染色,一頭皓雪般的髮;夏塵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只要殿下開心,他就開心。

 

庚默默地尾隨丁走回小院裡,一路跟,一路觀察。不想開口,破壞現階段搖搖欲墜的恐怖平衡。

 

Hinoto,你有沒有發現,夏塵昏睡時間越來越長了?迫在眉睫的生死界線,你還能自欺欺人多久?

 

「你還曉得從子族回來,不讓冬鏡代打上陣,啊?!」

 

柳姿態優雅端坐在丑族少主宅第庭院裡,擺明了興師問罪;青年還穿著正宮裝,眉眼笑得彎彎的,湊到卯族首領皇子身旁,親密拉著手左搖右晃。

 

「冬鏡很優秀,但這事兒不能讓他代勞。」

 

「理由真多;和服脫了讓我看看你身上那個洞,別再遮了,你知道自己中規中矩穿衣服很荒謬嗎?」

 

直接挑明對方欲蓋彌彰,柳強勢逼迫稻見露出醜陋傷口。無論是好是壞,他一併擔下。

 

青年眨了眨乾淨清透的翡翠大眼,不太確定是否要讓腹部仍隱隱作痛之傷勢,曝光在卯族第七皇子面前?

 

他怕柳一根纖細敏感的神經,會直接斷裂…。

 

Inami,你在怕什麼?怕我衝去子族砍你最寶貝的大少爺?雖然這事從一開始就是Shin搞出來的鬧劇。」

 

Yanagi雖然不想與年輕王者為敵,然而對方卻接連傷害了Inami好幾次,他很難說服自己好好消化。

 

「別生氣嘛,好不好?」

 

意識到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稻見語氣甜軟,像個嬌憨小兒稚子,尋求柳的認同。

 

始終交握不曾放開的雙手,搖啊晃的,撒嬌意味濃厚。

 

「希望我氣消的話,就別再遮遮掩掩。我難道會因為你身上有個洞,對你置之不理?」

 

逮了青年軟肋,卯族首領皇子有些得理不饒人。始終對自己笑臉相迎的某人,永遠不會,因他蠻不講理而怒目橫眉。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我那群沾盡黑水愚蠢兄弟不堪入目的骯髒爭權奪利,是你對我的憤怒、冷漠,以及失望。

 

另外,是昴流露出受傷神情,那太難受了。」

 

一顆淡紅藤腦袋,靜靜靠在稻見肩胛上,雙臂輕輕摟著對方,啞著嗓子剖白一向嗤之以鼻的軟弱。

 

擁有與實力相仿的自信傲氣,柳對待世界向來尖銳不已,何曾如此溫言軟語?

 

「對不起,讓你感到不安了,Yanagi。」

 

搓弄著倚靠自個兒的柔軟髮絲,青年輕輕抽開手,拉開和服,從善如流一圈圈拆掉繃帶,讓費盡心思掩藏之傷處,完完全全暴露。

 

「它怎麼活像存在自我生命力,一點一點滲出血?」

 

心底深處埋藏的恐懼,在撞見詭異傷痕那一剎那,無預警全被刨了出來,卯族第七皇子怕了,怕了。

 

於是,他不假思索地緊緊抱住丑族繼承人,不想動了。

 

Yanagi,怎麼啦?突然抱這麼緊。」

 

顯然沒有跟上對方肢體語言背後曲曲繞繞的真實心思,稻見一面拍撫自個身上牢牢黏皮糖背脊,一面軟語溫言詢問。

 

卯族首領皇子不想回答,更加用力地抱住青年,好似想永遠將對方揉進自己骨血裡,不再分離。

 

昴過來時,瞥見的,正好是這一幕白花花小動物模式。但,心思細過錦緞纏綿的他,很快意會到,哪裡不對勁?

 

主導權如果在柳手上,只代表某人的心理狀態,恐怕又不樂觀…。

 

Inami,你目前還好嗎?」

 

問句一出,寅族皇子便捕捉到最細微癥結點,自家兄弟那個若隱若現的洞,壓根是活的吧

 

「冬榴,你再跑一趟申族,務必讓夏光來這一趟。」

 

壓低音量吩咐,Subaru覺得自己頭很痛,希望那陣沒來由的不詳預感,不會成真。

 

殘暴青年獨自隅坐在院落深處,握著一柄正緩緩滴落艷紅液體的血色名鋒;一雙沒有溫度之冷眼,眨巴妖異狂采,顯得格外駭人。

 

頸骨偏歪,夏光以詭異姿勢伸出舌葉,舔吻劍上鮮紅熱液,將一身白染得淒豔,形成自顧自的傲然美麗。

 

一點一點舔舐,虔誠而專注,連對鏡般的雙子兄弟悄悄靠近,依舊,毫無反應。

 

「當年,我是不是不應該教你那麼多九曜十二支各族的禁咒?尤其,是號令陰兵的方式?」

 

夏塵保持著優雅微笑,修長指骨堅定而不容質疑地蓋在夏光持劍手掌上,輕巧卸了下來;青年像個精緻漂亮的人偶,任由兄長,牽引自個兒肢體,不反抗,亦不思考。

 

殺人以外的思索,對他來說,太多餘。

 

「夏光,你用誰的鮮血,正在餵養陰兵?」

 

掏出布巾仔細將手足一張刀削般冰冷臉龐擦拭乾淨,未族已逝的禁軍之首,逐一過濾可能人選,最後,卻畫不出一個完整輪廓。

 

「能給我一點提示嗎?庚殿下最近似乎沒有指派這類任務給你。」

 

左思右想,處事圓融沉穩卻規矩的夏塵,不曾將解答往某個跳躍又大膽之方面推敲,自然,無從得到正確答覆。

 

「夏光,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去丑族道歉!」

 

一陣粗嘎暴吼聲,清晰了青年不願證實的臆測,他臉色有些蒼白地看著自家兄弟:庚殿下的意思,是稻見殿下…?

 

庚黑著臉走進庭院,一張俊臉臭到不行。總是萬般放任夏光的他,沒想到對方竟敢如此胡作非為!

 

若不是夏塵軟聲軟氣詢問,只怕自己也不會往那個層面考慮。這該死的混小子!

 

「庚殿下,我陪夏光上丑族去向稻見殿下致歉吧。」

 

「不好!丑族路遙,不管選哪一條山道皆崎嶇難行,丁不會同意放人;夏光闖的禍,自己出面收拾!

 

夏光,不要仗著我寵你,凈幹些讓我人仰馬翻的混帳勾當!」

 

氣到七竅生煙,衝著貼身護衛破口大罵,申族皇子仍舊牢牢記著,不能興起一絲一毫將光之護衛銷毀的負面念頭。

 

縱然火冒三丈,他,也沒有想過要了夏光的命。

 

「先向庚殿下道歉,再去丑族好好向稻見殿下賠罪,嗯?」

 

指掌按在親緣背脊上,溫柔將對方輕推向前。生死完全捏在申族繼承人手中,夏塵十分虔誠地感謝,對方每每無條件縱容他丟失正常人該有情感的手足,寬容相待。

 

「我下次不會再拿殿下們做人體實驗了。」

 

認知到自己為Kanoe帶來困擾,人形兵器乖乖趴伏在地,磕了幾個響頭。實際上對於攻擊成果相當滿意,他嘴角悄悄上揚,形成極為不協調的詭譎弦歌。

 

「你哦,哪時才會真的把我的話聽進去?夏塵,陪我上子族吧。」

 

罵完之後,也不是真心想追究夏光責任的庚,一臉認命準備前往子族,替自個兒寵物收拾一片狼藉。

 

「我似乎把這柄利刃磨得太鋒利了,夏光竟然有本事將複雜咒封纏上軟劍同時催發攻勢,再偷樑換柱使我錯判情勢。

 

現在我忍不住會想,如果再也控制不住他呢?」

 

男人一面走一面苦笑著埋怨,說給身後青年聽,倒也不是想聽夏塵回答,比較類似於自我檢討過程。

 

一頭困囚於歲月匣當中,以殺戮妝點一身功勳與榮耀的兇獸,是誰的不可承受之輕?

 

問題本身太過沉重,青年不敢貿然回應,只能默默尾隨著申族少主,先突破眼前困境。

 

「庚殿下。」

 

豔似榴紅的小青年,沐浴在金粉陽光底下,慣有笑容顯得格外不真切;庚無聲嘆上口氣,果然驚動昴了…。

 

「夏光,你陪冬榴回去。該向昴還有柳解釋的,自己講清楚,不要讓我代勞,明白嗎?」

 

饒是嘴裡這麼說,申族繼承人卻有點擔心。SubaruYanagi,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唬弄的對象。

 

他的寵物,可別再鬧事了啊

 

昴見到和劇毒沒兩樣,一言不發的夏光時,只覺得頭很痛。

 

一雙好戰又嗜血的燦金瞳子,連接無邊無際之血腥與殺戮。與光之護衛有所牽扯,從來不是件好事。

 

自家兩名兄弟都曾和青年交換條件,稻見是為了救冬璜鋌而走險;至於柳,他不是很想涉入卯族醜陋不已的奪嫡鬥爭…。

 

「殿下,您怎麼了?還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

 

冬榴對於自家少主細微情緒變化非常敏感,夏光的現身,瞬間改變周遭氣氛流動,變得異常緊繃。

 

「領去Inami那裡,我隨後到。」

 

不太想將曲折細膩的幽深攤上檯面,昴藉故打發兩人先離開。他家小青年,實在太容易察覺自己底細了。

 

對於光之護衛,摻雜太多曲曲彎彎的感想,寅族皇子不敢說,全然正面。九曜必要之惡,有時,讓人遮袖不忍見。

 

懷抱複雜心緒,他再度折返丑族繼承人小院,回到自家兄弟所在之處。

 

柳在稻見身旁滯留了整天,遲遲不肯離開。某個粗神經笨蛋的事,就是他無條件力挺之私事!

 

「是夏光啊,怎麼會來?」

 

青年本人向來樂觀,對於光之護衛可能帶來的壞消息,仍然笑臉相迎,不曾怒上眉梢。

 

「我拿稻見殿下做了人體實驗,以皇族少主鮮血,餵養神樂殿底下沉睡的陰兵。」

 

平日悶不吭聲的暴虐殺人機器,不掀半點悲喜地陳述殘酷事實;那一剎那,卯族首領皇子臉上神情,破碎了。

 

「蛤?!夏光你有種再說一次?!」

 

氣得怒髮衝冠,柳因此扭曲了一張俊秀容顏;想都沒想從春重腰際抽出雙鋒,劍指夏光。

 

「夏光,這有得救嗎?」

 

噙著不變溫和笑意,稻見順勢擋在兩人中間。問句中,仍是那般包容與體諒,半點不介懷。

 

「終止與陰兵的連接。」

 

通常看心情開金口,某人沒頭沒腦地回答。但,卯族第七皇子何其聰慧,聽懂了;努努下頷,意示夏光,跟隨自己。

 

「這種事情,誰都可以替代吧?替我宰個被我抓到小辮子的兄弟,我便不追究你的責任,如何?」

 

來到丑族少主無法聽聞分毫的遠處,柳冷冷地提出誘人條件。這兇殘小子,擺明了只是想利用機會砍人。

 

既然得有人承受陰兵反噬,那麼,便獻祭他的白痴兄弟。

 

然而,光之護衛竟然有能力喚醒千年封印的沉眠陰兵這點,還是讓柳重新評估起夏光身手。

 

「成交。」

 

某種程度上,人形兵器只是在等待對方與自己交易,換取更加令他愉悅的屠殺。滿門血洗,一向令人血脈噴張。

 

另一方面,沒有走遠的稻見,垮著一張臉迎向姍姍來遲之寅族皇子,毫不保留將情緒砸給對方承受,只因,內心盈滿得太過沉痛。

 

大概猜得出夏光又與Yanagi達成某種殘暴共識,他卻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一片腥紅,將人妝飾得滿身血色,瑰麗地令自己不敢逼視。

 

「我根本不想讓柳為我義無反顧墮入無間,昴,我搞砸了,對不對?」

 

低啞啞老實告解之那個片刻,昴是震撼的,也許他從沒想過,某個只會用笑臉遮斂雨天的傢伙,會乖乖剖析、撒嬌。

 

「嘖,木已成舟,我會讓你自己一個人擔著嗎?是兄弟,就別這麼囉嗦。還有,Inami,會撒嬌會示弱的你,很可愛。」

 

素日裡扳著一張臉孔,寅族繼承人此時此刻卻咧開虎牙笑了起來。伸出大掌,粗魯地搓了搓對方黑白分明腦袋,清晰一場不變兄弟情義。

 

Subaru,我真的很喜歡你和Yanagi。」

 

不變之距離感中,彷彿綻蹦出了依稀淚光。不再自己一個人苦苦揹負一切的青年,張臂用力抱緊對方,嘶啞著靈魂重量。

 

「喂,你的肉麻病,怎麼又發作了?」

 

饒是粗聲抱怨,昴還是好好地回擁了稻見:你的笑與淚,說好了,我們共同承擔。

 

這緣份,我們彼此緊握著不放手。

 

當柳領著一頭野獸回來,撞見的,便是光怪陸離的擁抱畫面。莫名感到煩躁,於是,他踹了柱子一腳,引起兩人注意。

 

「你們兩個抱在一起,真噁心。」

 

雖然是個明眸皓齒的明豔美人,卯族第七皇子之言詞,一如既往地令人難以招架。

 

「你又想吵?」

 

寅族少主習慣性地皺眉,反唇相譏;丑族繼承人重新揚開笑臉,湊到柳面前,抱上去。

 

「怎麼又肉麻起來?」

 

反應與昴如出一轍,兩個人的默契總歸好得沒話說;稻見沒接腔,只是,再把柳抱緊了一點。

 

「稻見殿下,晚上好。」

 

巡完夜的冬璜,端著一碗剛煮好之麵食,在年輕王者小院門口,與丑族繼承人碰個正著。

 

不太注重吃食的他,無所謂地讓與糊掉麵團無異之餐點,映入對方翡翠綠眼眸當中。

 

「冬璜,你那一碗?」

 

實在說不出攻擊性字眼,稻見乾笑著挑揀中性文字詢問。他記得,對方的飲食方式,很可怕。

 

「膳房已經休息,我有東西果腹就行了。」

 

半點波瀾不掀,拜年少時期滿目瘡痍的曾經所賜,冬璜一向只求餓不死。吃什麼對他來說,沒有差別。

 

「我正好餓了想吃消夜,一塊兒給冬璜你下碗麵好不好?」

 

輕巧地帶過話題,丑族皇子無意揭人瘡疤;子族禁軍之首感激地笑了笑,雖說讓皇族少主幫自己煮麵這回事,於禮不合。

 

捧著冷掉的湯麵碗,冬璜就這麼端詳稻見做菜背影,忘了要別開目光。

 

稻見簡單煮了兩碗清湯麵,摻入雞蛋與蔥花。他不是能豪氣端出御節料理的庚,太過複雜之菜式,做不來的。

 

「謝謝殿下,滋味很好,我很喜歡。」

 

接過麵湯,年輕王者的貼身侍衛呼嚕呼嚕吃得很香;對冬璜而言,那是一場太過美好的鏡花水月,吃著,吃著,一直忘記要掉之眼淚,竟無端自驕傲眼眶,滾落一滴冰瑩。

 

「你還好嗎?」

 

約莫曉得這名冷靜過分的瘋子,不會在自己面前掩飾真正情緒。丑族皇子眨眨眼,關心對方。

 

「讓殿下見笑了,曾經還是子族權貴時,沒人給我煮過麵呢。」

 

狠狠地撕開心底一片鮮血淋漓之模糊爛肉,他不過就是一隻想要有個家,何其卑賤的蟲子罷了。

 

「冬璜啊…。」

 

苦笑著,扣除對辰之肝膽忠誠後,冬璜剩下來的東西,太過虛無飄渺,荒蕪地令人心痛。

 

「我果然很惡劣,恣意利用了稻見殿下好意。」

 

因此,對於能發自內心說出漂亮話的夏塵,他,情何以堪?

 

「你已經很努力了,冬璜。」

 

揉揉對方不自覺在自己面前低垂的腦袋,稻見保持著溫和笑意,肯定了子族禁軍統領一直以來之無悔付出。

 

那一刻,冬璜的驕傲淚光再度被徹底逼了出來,他一點也不想徒勞遮掩,無聲痛哭,放肆宣洩不敢表現之軟弱。

 

「冬璜,你真的做得很好了。」

 

隅坐著聆聽對方壓抑哭聲,丑族少主不過再次重申,大方接納年輕護衛長期以來無法結痂的沉重傷口。

 

若一開始有人溫柔相待,冬璜也就不需要像個被無情拋棄在原地的孩子,哭得聲嘶力竭了吧?

 

「今晚,別給辰守夜了,嗯?」

 

又摸了摸眼前柔順雪銀髮絲,觸感與真人無異,依然令稻見感到十分微妙。夏光,怎麼辦到的?

 

冬璜恭恭敬敬地給丑族繼承人鞠躬,目送對方離去。一時之間停不下來的淚水,便這麼放任著,直到,他再也哭不出任何一滴淚光為止。

 

「你可終於甘願來見我了,Inami。」

 

另一廂,年輕王者披戴一身銀冷霜華月色,環著雙臂等候在簷廊轉角,懶洋洋調侃。

 

「我希望,冬璜能夠擁有不同的可能性。」

 

揚開如同櫻花絢爛的盛綻笑容,青年快步迎向前,將自己不惜長途跋涉,只想著見上一面之思念對象,抱入懷中。

 

「你這個爛好人,還希望從眼底映出什麼樣的溫柔曙色?」

 

聳肩揶揄,他可沒漏聽冬璜與稻見彼此之間的對話。瘋狂沉殿在冷靜底下,只因為,Inami無可取代,辰不想隨意起衝突。

 

Shin,我真的好喜歡你哦。謝謝你沒有在第一時間,否定冬璜。」

 

像只正在撒嬌的小動物,丑族皇子蹭了蹭懷裡年輕王者,笑得無毒無害;男人揚著高傲細碎笑意,順勢摟緊稻見。

 

孰輕孰重,辰的心底,早有了計較。

 

「說說看,怎麼興致這麼好,捨得離開柳來我這兒?」

 

「一點,柳你輸了。」

 

昴負責擔任胴,面無表情揭開手巾底下木牌。蒼勁有力的「一」,沉默昭示賭局最終結果。

 

兩人基於不明理由,窩在紙醉金迷的兔敷場深處房間,競賭。

 

「你想要什麼?」

 

認敗得乾脆,卯族第七皇子單刀直入詢問寅族少主,要自己提供何種賭資,妝點勝者榮耀。

 

不急於回應,昴輕裘緩帶將散落一地的抽範本道具收妥,沒有提醒對方,只要他挑選「一」木牌,柳就會輸得一敗塗地,屢試不爽;若選擇其他數字,則是他倆之間角力活動,看誰技高一籌。

 

「耳環還給我。」

 

一個字一個字,清晰吐露;那一剎那,卯族首領皇子臉上表情變得異常猙獰,眥目欲裂。

 

「你好意思跟我討,Subaru?!」

 

面對張牙舞爪,寅族繼承人依舊氣定神閒。伸手將眼前暴怒兔子拉進懷裡,再把柳柔軟髮絲順至耳後,露出自個兒被強行打劫的那一只耳飾。

 

「如果是稻見的琉璃牛鈴,你要怎麼把玩都可以;寅族皇室象徵,能讓你的愚蠢兄弟看見嗎?

 

我再給你一只普通的金色耳釘,你戴著也無妨;目前這一個,別在卯族大庭廣眾之下,曝露。」

 

親暱挲著對方耳骨,拆下第二只耳環遞出去,那是,昴幽微隱晦之個人式體貼。

 

「你是吃了Inami的口水不成?囉嗦得要命。」

 

漫不經心將腦袋靠上寅族皇子胸膛,言詞依然犀利地令人難以輕易招架;Subaru是個好人,一直都是。

 

「如果不是你或者稻見的事,我可不想管。」

 

習慣獨來獨往,要不是和InamiYanagi之間存在著斬都斬不斷的孽緣,寅族少主也不會老和兩人廝混在一塊兒,禍福與共。

 

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柳,沒辦法扔著那只性情火爆易怒之兔子不管,他慢慢等,默默忍,直到柳的喜愛層面,膨脹到再也無處可躲為止。

 

「你壓根是故意的吧?讓我對你成癮,戒都戒不掉。」

 

昴宛若毒藥,滲在四肢百骸裡,讓卯族第七皇子不得不去在乎對方的喜怒哀樂,圈在心底,滋長到刨不出來之巨大存在。

 

「彼此彼此。」

 

這一點對他們兩人來說,是公平的,寅族繼承人同樣無法割捨對方,用心頭血,好好澆灌。

 

「還要和我賭嗎?」

 

申族那具殺人不眨眼之兵器,目前還滯留在卯族。他不想過問,柳藉故拖延自己的時間,想讓夏光製造何種血腥波瀾?

 

「和我賭一場雙六?」

 

卯族首領皇子確實不想太快讓自家兩名兄弟意識到族裡由他掀起之殘酷政變,水晶簾底下蹦碎的,何止是骨肉親情?

 

昴隨口應了聲,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光之護衛身上移開,投入再開賭局裡。他和稻見借不到的三吋日光,那天堂,是兩人幻想著柳溫暖有情之地方。

 

另一方面,夏光蹲在目標物屋樑一隅,任由半規月色,拓滿一身銀白蒼涼。頸骨歪斜,五官有些滑稽地皺在一塊兒,刻意地外露不悅。

 

他正在思考,該用什麼方式,大開殺戒?

 

上回讓一名卯族小妾跑了,後續遭申族少主質疑身手,對暴戾青年而言,簡直奇恥大辱!

 

焰金眼瞳瞬間變得凜冽嗜殺又瘋狂,夏光雙手結印,猛然擊地,化出由他掌控的血色名鋒,而後提劍從容躍下,起奏殺人樂章。

 

溫熱鮮血在臉上濺衝開那一刻,光之護衛像個終於討到糖吃的小兒稚子,心滿意足笑了起來。

 

哀鴻遍野,滿地斷肢殘骸,人群如同驚弓之鳥四處逃竄;夏光,十分享受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與驚恐神情。

 

劍上寒芒映青年天真無邪笑容,成為最大反差與諷刺;這一切,自然,不違反柳的本意。

 

「夏光又捲入卯族的宮廷政爭裡頭?!那個殺千刀的混蛋到底在搞什麼?!」

 

丁氣得臉色鐵青,恨恨撕爛手中剛剛出爐的某鄉下地方線報;夏塵一臉尷尬地陪笑,夏光怎麼又鬧事了?

 

「稻見人在子族吧?走囉。」

 

怒極反笑,男人條理清晰,沉澱滿腔怒火之後,立刻動身前往年輕王者所在之處,找人發洩。

 

「我說Inami,你有沒有搞清楚放任Yanagi三番兩次利用夏光剷除異己的嚴重性?

 

那小子是由絕對權力衍生出來的腐朽膿瘡,柳越是和他牽扯,只會越識不得自己初心。」

 

沒好氣地狠刮,未族少主雖然對同性生物各種感冒,但對於各族情勢,還是掌握得分毫不差。

 

「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我明明不想讓柳,把自己弄得支離破碎,卻事與願違。

 

Yanagi很精明,我瞞不住他身上有個會呼吸的洞;夏光又在柳的面前自爆…。」

 

摀著臉苦笑回應,事情似乎被他攪和得一團混亂;丁忿忿無聲腹誹了夏光好一陣子,這小子壓根故意挑柳在場的時候透露吧?!

 

「你和昴如果真的把柳當兄弟,就讓他離夏光遠一點。那小子有病歸有病,機心謀略樣樣不少,小心被他坑了。」

 

未族繼承人雖然不愛管同性生物的事,然而,光之護衛惹出來之事端,他一定負責到底!

 

對於Kanoe,他一向用情極深。

 

「剩下的,你自己和大少爺談。真正重要的事情,要透過言語好好表達;夏塵,跟我上卯族去回收那個臭小子。」

 

輕飄飄看了遠處一眼,丁很乾脆地假裝沒有注意到稻見身後的年輕王者,離去從容瀟灑。

 

Ianmi,不和我聊聊你身上的傷口嗎?」

 

從頭將兩人對話聆聽到尾的辰,在意的,其實只有由自個兒任性妄為造成之傷勢;某鄉下地方的權力更迭,不過成王敗寇之必經路途。

 

柳能和夏光談條件是卯族第七皇子的本事,一將功成,萬骨枯。

 

「已經好了。Shin,我能不能抱抱你?要讓柳登峰造極,我和昴,還得付出多少代價?」

 

他不想待在丑族,近距離耳聞Yanagi背後授意的單方面屠殺,所以上子族來,一尋心之所繫。

 

「你哪次毛手毛腳的時候,會先過問我的意見?過來。」

 

近乎傲慢地對青年頤指氣使,只不過,脾氣很好的丑族繼承人不以為忤,乖乖湊上前,圈抱男人。

 

「心痛是因為你太過溫柔,無情最是帝王家,你們兩個,真能護著柳一輩子嗎?」

 

直面殘酷之處,Inmai和自己是不一樣的。不擇手段鞏固地位,是一種不可承受之輕。

 

「即使雙手必須沾滿鮮血,我也一定會拉住Yanagi,不會放他隻影形單走在一條註定孤獨的路上,唔…。」

 

話沒來得及說完,一抹溫熱觸感就這麼堵了上來,強迫滅失後續所有話語。

 

「我啊,果然很討厭稻見你開口閉口都是卯族那只兔子。這會讓我覺得,所有物被覬覦。」

 

一把扯住青年胸前晃漾彤紅絲繩,將人拉下來親;辰眼底搖曳著清冽光輝,霸道宣示主權。

 

「那就把我拴緊一點,讓我哪裡都去不了。」

 

習慣性順著年輕王者,稻見倒是不覺得,講出這種黑色情話,有哪裡不妥?

 

「乾給我兩張遊樂園門票,去嗎?」

 

「好啊,哪兒我都陪你去。」

 

眨眨眼,青年暫時不再去想卯族風風雨雨。昴還在柳身邊,不會變成毀滅性發展的…。

 

單手捧著一顆將肉沫剔除得乾乾淨淨的骷髏頭,夏光姿態豪邁不羈地跨坐在成堆森然白骨上頭,睥睨一切。

 

放眼望去,人類屍骸散落一地,伴隨屍水與黏稠腥紅,交織著怵目驚心;柳踏入手足宅第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便是猶如無間煉獄之一幕兇殘。

 

「呵,庚還真的是養了一頭不得了的寵物。」

 

短時間內將一座好好皇子府第屠戮成只餘風聲嗚咽的空城,飄散濃厚血腥味;被踩在地上兀自掙扎之人形肉塊,那,還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嗎?

 

「我說皇兄,你不知道我有本事役使光之護衛嗎?」

 

卯族第七皇子蹲下來,臉露嘲諷看向自個兒手足;身後傳來腳步聲時,他,忘了要收斂。

 

「柳!」

 

昴沉著聲喊對方名諱,像極了一頭正在發怒的野獸;他繃著臉捉住卯族首領皇子臂膀,有些凶暴把人扯了起來,以吻封緘。

 

那是一個洩憤似地粗暴吮吻,寅族少主不肯明說之不滿,透過相連膚肉,沉默傳遞;柳意識到是昴的片刻,雙臂彷彿有生命一般,自動纏了過去,由著對方向自己施暴。

 

他啊,根本在試探Subaru底限,惡劣得很。

 

夏光歪著頭觀察兩人互動,他缺乏正常人該有的七情六慾,只有濺衝在臉上之溫熱血液,能讓青年感到生存快意。

 

當腿下被自個兒一劍削斷四肢的瘋狂扎動,他不過,用力踹了下去。

 

「半個月。」

 

基於偶爾產生的不明意志,光之護衛勉為其難地開金口,但是,沒頭沒腦,要人自行臆測。

 

「那個混帳小子的意思是,就算要銷毀那團血肉,也得放到半個月以後,不然傷口還是會移回稻見身上。」

 

丁領著夏塵姍姍來遲,滿臉怨氣地解釋青年掐頭去尾的弦外之音。即使萬般痛恨那張與自家青年長得一模一樣之俊美刀削臉龐,他依舊能分毫不差解讀夏光行為模式。

 

因為最討厭,所以最理解。

 

「春重,皇兄交給你處理,再找機會送到靜月皇兄那邊亮相。」

 

面對自己親手足時,柳是不會心慈手軟的。那群只要逮到機會便抽他後腿,渾身流淌著腐朽氣息,不管卯族臣民死活的兄弟,留著何用?

 

昴不再有任何動作,把自己當成正巧經過的路人,冷看夏光劍上揮灑寒涼。Hinoto還在場,他不想發作…。

 

離去得乾脆,寅族繼承人直接回府,不再過問卯族一舉一動,直到晚些時候,自家小青年從戌族回來,帶回一份意味不明禮物。

 

乾殿下塞了兩張遊樂園門票過來,您要和柳殿下一塊兒去走走嗎?」

 

Inui這又是在盤算什麼?」

 

出乎意料的贈禮,讓昴一時摸不清對方底蘊,最後嘖了一聲,什麼都不再去想;卯族首領皇子雙手染血,他,很難不介意。

 

「殿下心情欠佳?我還帶了罈純米吟釀回來,從膳房拿些肉乾,您配著品嚐好不好?」

 

「柳可沒你這麼體貼。」

 

聳肩不太認真罵了聲,這小子勤快機敏,雖然常給人工於心計的負面印象,不過,省了他不少事。

 

「那你可以找個溫柔婉約的女孩子談戀愛。」

 

這話,卯族第七皇子聽見了,挑著眉不客氣反駁。越俎代庖把冬榴趕出去,柳進房後,一屁股坐在昴身邊,與對方大眼瞪小眼。

 

Yanagi,不要再試圖激怒我。」

 

拳頭握了起來,骨節相撞琅玕。寅族少主還在逼迫自己,不要一股腦兒,把情緒砸過去。

 

「看你發脾氣滿有趣的;但我不想承受稻見的怒火。」

 

揚起有點挑釁的笑容,雙臂交疊在一塊兒,整個人上半身貼在昴身上,近距離朝對方呵氣。

 

眼前這頭善於忍隱的笨老虎,正在生悶氣。

 

「柳,你真的很幼稚。」

 

放任卯族首領皇子壓著自個兒撒賴,他覺得自己的理智游離在斷裂邊緣,隨時有崩毀可能。

 

這傢伙,總是有意無意探詢自己的底線與極限。

 

「你明明就很不爽,還不打算攤牌?昴,既然要當我男朋友,就要有掏心掏肺的覺悟!」

 

主動挑開彼此之間隱而未現的觸目驚心,對方底蘊,他還摸得不夠透徹嗎?

 

「夏光。那小子的力量是一種慢性藥,飲鴆止渴。」

 

緊抿唇瓣,與柳無聲對峙了好一陣子,最終,近乎自暴自棄全抖了出來;卯族第七皇子露出彷彿偷腥得逞貓兒般得瑟笑意,出奇不意,仰首沾上昴雙唇。

 

「為了卯族的輝煌盛世,我將不惜一切代價;你的心情,我會試著考慮進去。」

 

也不是真心想和寅族繼承人對著幹,他讓自己像株柔若無骨的菟絲花,整個與昴緊緊相纏,啞著嗓子,低低傾吐平時逕自漠視之真實心聲。

 

無法好好信任一個人,柳卻想在Subaru身上壓寶,豪賭一場壯烈的證明。

 

「喜歡你絕對是一場悲劇,我卻習慣了與你針鋒相對,當真自作孽不可活。」

 

重重嘆了口氣,認識稻見和柳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麻煩,不過,割捨不開。只好,一生奉陪。

 

搖晃著手中蘋果蛋蜜汁,年輕王者滿臉好笑地仰頭凝望正在高空刺激性遊樂設施上兀自綻放大大笑靨的青年。

 

那傢伙,可真夠開心。

 

沒有注意到自個兒臉部表情柔和得有些不可思議,直到落入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為止。

 

Inami,你對我的毛手毛腳,可真夠理直氣壯。」

 

「這裡不是九曜,不會有人特別關注我們。Shin,接下來想去哪裡?」

 

盛綻著燦爛笑容,蔥綠大眼裡淺映無邪。來了遊樂園,辰卻什麼也不玩,靜靜佇立在原地,將目光緊鎖在自己身上。

 

「我沒有特別想玩的項目,『滿潮』遊樂園門票是乾硬塞過來的,聽說是道格拉斯王子招待他的。」

 

十分平靜地答覆,心情上不掀半點漣漪。基本上,男人只是想和青年好好獨處罷了。

 

「這樣啊,我們去鬼船探險如何?簡介上說是仿造羅索王子的巴雷納羅莎號製作出來的幽靈船,可能滿恐怖的哦?」

 

眨眨眼,稻見提了一個在辰意料之外的選項。

 

「你有興趣?」

 

「如果是那種燈光昏暗的遊樂設施,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牽你的手了,不是嗎?還是你累了,我們找間餐廳休息吃點東西?」

 

向來配合年輕王者個人意願,丑族繼承人輕鬆自若地開出誘人條件,等待對方,願者上鉤。

 

「真是的,就會哄我開心,不然就是要我進食。」

 

將沒喝上幾口的蛋蜜汁塞給青年,男人可沒有自己提東西之習慣。兩人啊,就這麼肩並著肩,走向裊裊白煙中巍峨船隻入口,一同進入影影幢幢的奇幻冒險旅程。

 

稻見一手提著飲品與小提燈,另一手則牢牢牽著辰,親暱十指交扣不放開,一馬當先走在前頭。

 

護著年輕王者是他溶在骨血裡的慣性,低迴,怎忘?

 

「哇,這些骷髏頭做得好逼真哦,但好像不夠可怕。比較起來,夏光的收藏品,可能更加毛骨悚然。」

 

當眼前船員休息室裡擺放的數具衣衫襤褸骷髏無預警動起來,木板咿呀作響,群魔亂舞,青年卻大煞風景地評論起來,登時逗樂了男人,溢出一聲很輕很輕笑聲。

 

「有人會拿夏光作為基準嗎?」

 

「這些都只是道具,但夏光藏在丁宅子裡的玩意兒,卻是貨真價實人骨,上頭還纏裹濃厚怨氣,驚人多了。」

 

一提到未族少主,辰臉上渲染著更加明顯的笑意。Hinoto悲憤對夏光咆嘯之模樣,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他想擺脫夏光的個人特殊癖好,有技術性困難。庚實在太寵那具人形兵器了,導致夏光驕縱跋扈,脾氣大得很。」

 

幫某人掬了一把同情淚,以丁和庚一十二時不別離,郎行郎坐總隨間的緊密關係,Hinoto只好自求多福了。

 

他們一路跟著地上發光的血腳印走,從容不迫笑看突如其來衝出的巨型水底生物、樣貌駭人的鬼魂及屍骨;過程中,始終牽著彼此雙手,不棄,不離。

 

最後走上甲板之前,一名披頭散髮,臉無血色的厲鬼忽地自天花板倒吊而下,發出淒厲呻吟聲;稻見笑笑抹去滴落沾上頰邊之血漿,輕輕說了聲,辛苦了。

 

「負責扮鬼嚇人的工作人員好像很失望,哈哈。」

 

望著慢慢縮回船板夾縫中,消失在霧白煙嵐裡的鬼影,青年揮揮手,向對方道別。

 

戶外陽光重新映入眼眸的那一刻,丑族繼承人福至心靈,折腰親了男人一口;年輕王者一張秀雅臉龐,緩緩地,緩緩地,赧開一片淡粉顏色。

 

「丁同意你帶個小布包回來?」

 

慢條斯理地剝開手中蟹黃灌湯包,吸食滋味鮮美的燙熱湯汁。庚漫不經心,看了眼身上揹著一個鼓鼓小布包,模樣異常滑稽之暴力青年。

 

「殿下氣炸了。」

 

優雅卻冰冷聲線充斥男人耳畔之際,熟悉不已的一彎細小艷色清泓就這麼噴灑向蒼穹,迷離眼前。

 

「夏光,你就不能哪次不挑釁Hinoto嗎?我下在你身上的禁咒,不是讓你拿來找我男朋友麻煩。

 

柳那邊的情勢變化,寫個匯報給我。」

 

搖搖頭,有時候男人不是很想管自家寵物近乎幼稚之尋釁行為;某個鄉下地方藉由夏光一雙血腥暴虐的手掀起之波瀾萬千,他,不能視而不見。

 

「辰去見了顏先生,他意欲為何?」

 

一張嶄新奏報,大模大樣地攤在庚面前,迫使男人不得不仔細推敲箇中奧妙。

 

顏先生是子族第一權貴,在冬璜原先家族勢力垮台後,一枝獨秀,權傾朝野。然而,這樣一個令子族皇室忌憚的存在,不上朝也不管事,只有年輕王者政策推行遭受阻攔時,無條件力挺,雷厲風行為男人掃除一切阻礙。

 

另外,顏先生富可敵國,向來作為辰的私人金庫,支付所有檯面下之異常花銷。

 

『冬璜,顏先生可以信任嗎?』

 

作為九曜地下情報統領者,他們王者副手,必要之刻,庚不介意讓夏光殺人,永絕後患。

 

『殿下很信任顏先生呢;只要有危害殿下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我不會讓他活在這世上,苟延殘喘。』

 

後來的後來,申族少主才輾轉得知,顏先生實際上是黃龍神的分靈體,下凡遊歷人間…。

 

「夏光,這方面你多加派人手注意,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向我回報,不准看心情透露,明白嗎?」

 

不厭其煩地耳提面命,夏光實在不是什麼聽話的寵物,三不五時瞞著他,幹些讓人心驚肉跳之勾當。

 

「你看起來很勉強,我都還沒和你算帳呢!不是說過沒我的允許,別再攪和進卯族政爭嗎?老把我的命令當成馬耳東風,哪個皇族少主的貼身護衛,這般恣意妄為?」

 

「我是最好的。」

 

「算了算了,我簡直對牛彈琴。上Hinoto那兒,說我想見他。一會兒要是再讓丁向我抱怨,你就給我滾去子族一個月!」

 

惡聲惡氣地攆走對方,繼續啃食自個兒吃到一半的湯包;丁讓某個傢伙叫過來時,撞見的,便是這一幕。

 

Kanoe,你是希望我來看你大快朵頤嗎?」

 

褪下黧黑手套,未族少主笑吟吟地伸手捧住情人雙頰,妨礙對方進食;出於刻意,庚大方沾了過去,將男人唇瓣印上一層薄薄水光。

 

咧開,惡作劇得逞的愉快小小笑花。

 

「嗯,想看你染上我的顏色和氣味呢;夏光有沒有找你碴?」

 

臂膀環過未族繼承人頸子,申族皇子姿態略微粗魯地跨坐在情人身上,讓對方剝奶皇包餵食自己。

 

「那小子回來後吃錯藥不成?居然那般恭敬?」

 

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夏光的興趣就是惹毛他,讓人恨不得將那個混帳挫骨揚灰來洩憤。

 

『丁殿下,殿下邀請您過去一趟呢。』

 

收斂起一身傲氣,青年將自己轉換成類似兄長的溫和樣貌,只不過,身上依舊揹著那個塞滿全新取得人骨之陰森小布包。

 

不完全的身分調整,令人,看不真切。

 

「讓我訓了一頓,再惹火你就去辰身邊待一個月;你可是我的,只有我能,調侃你。」

 

「真會討我歡心,Kanoe,我真的很喜歡你。」

 

冷不防給撩了一把,丁收緊雙臂,連連蹭上庚好幾下;特意跑一趟卯族的滿腹怨氣,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輕輕被撫平。

 

再次認知到自己很認真想和申族少主過一輩子,擁抱的動作中,未族少主並不在乎,要與世界揮劍相向。

 

Shin,我們一起去搭乘摩天輪,好不好?」

 

年輕王者與其說來遊樂園玩,倒不如說只是陪伴在青年身邊,走過一個又一個遊樂設施。

 

「對你而言,不會太平靜了些?」

 

溢出一聲淺笑,辰有點難想像稻見安安分分坐在摩天輪上頭的光景。就像,他也不認為對方會去玩旋轉木馬一樣。

 

「如果是摩天輪,辰你會願意和我一起吧?」

 

男人太過冷靜,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讓他難以想像對方青春無敵,恣意歡笑的興奮模樣。

 

如果,是溫和一點的設施,Shin願不願意,和自己一同揮灑一頁無憂無慮燦亮?

 

「要放開你,果然令人捨不得。在九曜家國大義與子族繼承人的責任面前,我居然對你,存在如此不切實際之想妄。

 

果然和你談戀愛,我人都變蠢了。但,我仍舊如此樂在其中。」

 

微微斂下銳利眸光,在一片淡雪顏色中眨開柔和繁花暖色。在Inami面前,他不是九曜第一人,能夠擁有,尋常人家的喜怒哀樂。

 

「我覺得挺好的啊,你感到疲累的時候,還有我可以依靠。我,可是挺強得哦?」

 

「真愛往自己臉上貼金,乾卻屢次三番找你商量事情,真有趣。」

 

「摩天輪好像需要另外兌換票券,辰,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先過去排隊。」

 

青年瞬間溜得不見蹤影,再度讓年輕王者忍俊不住,低聲輕笑。聽上去,意外地歡快。

 

「真是的,我可沒說不一起排隊啊。」

 

突然地落單,一抹繽紛艷麗色彩就這麼大剌剌躍入眼簾。男人順著視線望過去,是販賣各種海洋動物氫氣球的小販。

 

辰想都沒想走了過去,爽快掏錢購買一只豆腐鯊氣球。憨仔鯊氣球看起來呆呆的,和某人有點像,哈。

 

「哇,好難得看到Shin你買東西,好稀奇哦。」

 

晚些時候,丑族繼承人折返回來,手中被塞了只漂浮在半空中的海生動物造型氣球,不由得一陣莞爾。

 

「我也是人,多少也會購物。話雖如此,我平常不太會這麼做,差冬璜代勞就成了。」

 

「怎麼想買氣球給我?」

 

收下同時將絲繩纏在自個兒手腕上,讓豆腐鯊在水中隨著潮流及魚群飄動。稻見眼眸中,閃爍著澄澈晶亮。

 

「你不是希望我在你面前的時候,只是個普通的你的情人?買禮物給自己男朋友,有什麼不對?」

 

年輕王者態度落落大方;沒想過男人這般乾脆示愛,青年突然之間,臉上炸開妝點的殘紅粉橘,可口得很。

 

「唔,Shin,我好開心哦…。」

 

雖說有點害臊,丑族少主一雙青綠大眼中仍氤氳著比喜歡還要溫柔的柔軟浮光,開成永不凋謝的絢爛曇華。

 

「看你臉紅,滿可愛的。」

 

事實上很吃稻見對自己示弱撒嬌,辰語調中,帶著一種不自覺的愉悅。他不需要,Inami笑著把傷口與淚眼全藏起來。

 

Shin,不要再笑話我了,這樣很難為情啊。」

 

整張臉漲成了豬肝色,青年慌慌張張想把臉遮起來,卻讓年輕王者一把扯住鬆垮垮領帶拉了下來,以吻封緘。

 

「你一定要一直盯著我瞧,柳?」

 

不太認真考慮著推開面前那張打量意味兒濃厚的俊臉,柳之視線,實在赤裸得讓人不舒服。

 

「誰讓昴你穿得人模人樣的。」

 

眸光十分地放肆,這傢伙平時豪邁袒胸露腹,要昴將肌膚全部藏在衣服布料底下,簡直天方夜譚。

 

「你可以再無聊一點。」

 

興趣欄裡約莫有惹怒他這一項,寅族少主隨便應付個兩句,大掌一伸,搓亂卯族第七皇子柔順髮絲。

 

柳不喜歡被觸碰,尤其是質地細軟的一頭梅粉短髮。不過,總由著他任意搓圓弄扁。

 

「說吧,興致這麼好找我出來約會,你想玩什麼?」

 

一只平時獨善其身的愚拙大老虎,多半靠冬榴與外界接軌,若不是被稻見拉著跑,怕是,自困寅族,畫地自限。

 

「海洋酒吧,先喝一杯再說。」

 

寅族繼承人善飲也嗜飲,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品嚐他國醇酒的絕佳機會。

 

「找我出門拚酒,Subaru?」

 

語氣愉快地逗弄對方,又似對昴的提議感到傻眼。誰會特地跑來海洋遊樂園,喝酒?

 

「我看起來像Inami一樣熱血?去還是不去?」

 

很習慣應付柳毫無道理的唇槍舌劍,寅族皇子選擇性無視。率先邁開了步伐,沒有一絲遲疑向前。

 

跟在昴身後,卯族首領皇子理所當然觀察起對方偉岸背影。典型的寅族人身材,虎背熊腰,精壯結實,裹在版型合身西服中緊緊縛著,反而,帶出一股惹人遐思之禁慾美感。

 

「沒事長這麼好看,做什麼?」

 

低聲埋怨,那實際上類似於對情人之甜美抱怨。雖然不能接受與其他人貼得太近,某人的存在感,卻是那麼鮮明,那麼自然而然,令柳,忽視不能。

 

「你又有什麼意見?」

 

寅族少主聽見了對方自言自語,踅身,帶起西裝下襬優雅翩飛,劃開鴉黑弧度;微微皺眉,這傢伙,真的很愛和他吵。

 

「怎麼沒有?氣宇軒昂,儀表堂堂,哪天讓人拐了,我可得不償失。」

 

「蛤?你在開玩笑嗎?!怎麼可能有女孩子喜歡我?」

 

一向畏懼自己的力量傷人,昴與一匹孤獨野獸無異,自顧自獨舞著無法被輕易遮掩之傲然美麗。

 

「我也不覺得有女性會中意你,你連講個甜言蜜語也不會;我沒打算讓任何人,打我男朋友主意。」

 

平日掛在胸口的扇墜吊飾鋃鐺作響,柳看起來挺得意的。慢慢上前並肩,近乎刻意,撞了撞對方肩胛。

 

Yanagi,你實在是…。」

 

話說完之前,帶著慵懶放鬆氛圍的徐緩琴音,自外觀樸實之海洋酒吧內隱約傳出,似憂非憂,似愁非愁,一派從容婉轉中,浪漫多情而細膩。

 

一推門而入,波光粼粼的藍色世界率先跳入眼簾,接著,是一座聳入天花板之巨大管風琴,予人視覺及聽覺上雙重震撼感;圓柱形水族箱四處可見,姿態飄逸優雅,色澤斑斕的觀賞魚類悠遊其中;珊瑚礁群與水母群共生,幽暗中螢光點點,淺斟低唱著奪目光彩。

 

不過,最吸引寅族皇子目光的,非偌大水晶吊燈底下,整面牆垣打造而成之內嵌式酒窖吧檯莫屬。

 

「你要單純喝酒?還是看表演?」

 

酒吧內有隱蔽性十足的小包廂,以及開放性座位,任君挑選。昴二話不說將主導權,讓給卯族第七皇子。

 

「不是想和我拼酒?」

 

輕笑出聲,綻開一朵清豔似幻的笑花在嘴角。大大方方挽著對方精實臂膀,向服務生討了一個角落包廂,反正,誰也識不得他們。

 

掀開晶瑩閃耀貝殼門簾,柳把自己塞入輕奢華風格的貓腳雕花沙發中;拍拍一旁位置,要寅族繼承人一塊窩著。

 

「你真的很難伺候,Yanagi。」

 

Subaru,對我不滿意的話,就找個比我優秀的人。」

 

懶漫地讓身軀及沙發融為一體,卯族首領皇子發言尖銳,擺明要和昴對著幹;寅族少主直接忽視,他不是來和Yanagi吵架起衝突的。

 

「喝什麼酒?可可奶酒?」

 

翻了翻桌上MENU,昴象徵性詢問。柳無法忍受被他人輕視、瞧不起,總逼著自己做到十全十美。酒量遠不及他和稻見,不肯服輸,因此,不會選擇太烈的酒。

 

卯族的月見酒,滋味清甜,濃度稍低,在九曜很受女性歡迎。

 

「那Subaru你?Pornstar Martini如何?」

 

不懷好意詢問,卯族第七皇子提起的,是以香草伏特加為基底,加入百香果利口酒,檸檬汁混合而成之烈酒。

 

「可以。」

 

身為十二支皇族少主中酒量最好的酒國英豪,昴千杯不醉,自是無懼柳突然挑起之戰帖。

 

侍者很快將兩人的調酒送了過來,當某人基於不明意圖又跨坐在他腿上,寅族繼承人,很平靜地接受了。

 

藉由與自己風月纏綿及窩坐大腿的親暱舉止,柳只是,不斷尋求確認與保證…。

 

「老是順著我,你都沒脾氣嗎,Inami?」

 

雙腿優雅交疊,倚靠著透明摩天輪車廂,辰冷不防問了句;正瀏覽窗外風景的青年,回首,露出山崗上靜寂滿月般之溫煦笑意。

 

「你從不讓別人質疑你,至少,我可以不要成為你的阻礙;你又找顏先生了,願意告訴我,怎麼回事?」

 

將一縷淡銀碎髮攏至年輕王者耳後,輕輕挲著對方臉頰;湖綠大眼猶若一汪深潭,稍有不慎,便要整個人被吸進去…。

 

「是冬璜通風報信吧?我想在天津的光之拍賣會買點東西,這筆開銷,不能報我府邸的帳;我擔心夏光捅出來的洞有後遺症,想買株老蔘給你。」

 

被稻見一絲雜質也沒有的眼神盯得不自在,男人苦笑著揭開真實盤算。在青年面前,他一向不太像自己…。

 

「替乾擋那一劍,是我心甘情願。Shin,你不用一直擱在心底。」

 

笑得瞭然,也笑得溫柔。紮紮實實把他裝在心底,他們王者,不再不近人情,無淚,亦無悔。

 

「你果然是比毒藥還要更可怕的東西,嚐一口,就完全著迷。以前的我,一定沒辦法想像我談戀愛的蠢樣子。」

 

自嘲一笑,Inami超脫了子族,甚至凌駕在九曜之上,成為他最重要的存在,甘願,栽在對方大大笑靨中,輸得一敗塗地也無所謂。

 

「選我不會吃虧的,我可是挺好的哦?」

 

「呵,你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簡直和庚那只寵物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等等下摩天輪後,我們去搭水上雲霄飛車吧。」

 

雖然不特別偏好刺激性遊樂設施,但和稻見一起體驗各式各樣新鮮事物,似乎,也不是太糟糕的選項。

 

「唔,我應該和夏光不一樣吧?」

 

五官滑稽地皺在一起抗議,青年從沒想過自己會與光之護衛連結在一塊兒;辰瞬間被逗笑,摩天輪此時正好轉到最高處,他順勢將雙臂搭了上去,熱情與稻見擁吻。

 

基於身體慣性,丑族皇子張臂承接王者突然拋過來的身軀重量,在背後煙花突然炸開的那一刻,相濡以沫。

 

無畏世路多顛簸,只願與君,並肩共走世間。

 

下了摩天輪,兩人比肩前往滿潮樂園的熱門水上遊樂設施。即使人潮絡繹不絕,臉上,仍綻著不變好看微笑。

 

Shin,你想不想吃霜淇淋,我去買?」

 

「買一支綜合口味,我們一起吃。」

 

自動調整成假期模式,卸下身為九曜第一人的深沉重擔,男人也可以,浪漫調笑。

 

「抹茶和香草口味的好了,辰,不要笑了!」

 

有些徒勞地制止不絕於耳,風動琅玕般的清脆笑聲,稻見其實,非常不會應付年輕王者對自己調情。

 

老是,不受控制赧成一片瑰麗紅顏。

 

「我以前怎麼沒想過,你這麼好逗?我好像有點能夠理解,庚一本正經戲弄丁,樂此不疲的理由了。」

 

Shin!」

 

「哈哈哈,Inami你真的好可愛。」

 

開懷大笑,一場難得的愉快夢境,正悄悄展開歡天喜地。說好了,任性一次,不放手。

 

「喂,那是我的Tequila Sunrise。」

 

不及阻止,熱辣辣的酒液就這麼滑過柳喉頭,登時酒意侵襲理智,顯得,危如累卵。

 

Yanagi,你喝過頭了,我們先回飯店。」

 

骨感修長的指,撈過被卯族第七皇子飲下泰半之日出龍舌蘭,豪氣全乾了;眼明手快,接住明顯喝太多的柳,讓對方靠在自己胸膛前。

 

他倆接連點了好幾輪調酒,當真在遙遠的異國酒吧裡拚酒。卯族首領皇子再會喝,也贏不過自己。

 

「你揹我就回去,怎麼樣?」

 

大量混合酒精正侵蝕理智,柳目前處於蠻不講理的狀態,對著昴,頤指氣使;寅族繼承人沒接腔,默默蹲下來,等對方爬上自個兒寬闊背脊。

 

「上來。你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著你不管。」

 

一堵溫熱體溫,理直氣壯貼了上來,牢牢黏在昴身後;寅族少主認命揹起卯族第七皇子,返回樂園裡的下榻飯店。

 

飯店也是乾事先訂好的,昴內心瘋狂地想吐嘈:Inui,你連我何時會約Yanagi出門,都盤算好了不成?

 

「你要不要先洗澡?不准要我幫你洗。」

 

「不要。Subaru你這個小氣鬼。」

 

回到飯店房間,某人卻完全沒有從他身上離開的意思,賴著不想動;寅族皇子一臉無奈,Yanagi想使喚自己時,就是這副無賴樣。

 

「我們兩個哪次共浴沒往奇怪的方向發展?柳,不要老是想著怎麼破壞我的自制力。」

 

略微艱難地把人卸貨在偌大床上,想脫去柳上半身礙事西裝外套與襯衫,對方卻不太配合,整個人鑽進他懷裡,成為一塊黏皮糖。

 

「你又不是Inami,學他賴著我幹什麼?」

 

放棄把卯族首領皇子扒下來,昴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胸口那顆珊瑚粉腦袋。另外,播了通電話給冬榴。

 

『幫我叫客房服務,柳快喝掛了。』

 

簡潔有力陳述,自家小青年巧捷萬端,他不需要花費額外心思就細節部分逐一指示。

 

「警戒心明明很重, 卻把自己喝得神智不清,你實在是很難搞。」

 

那實際上是柳彆扭的信任方式,以最刻薄態度,反覆確認著寅族繼承人心意:不管我怎麼無理取鬧,你都必須,接納我醜惡流著黑色血水的那一面。

 

「睡一會兒,我不會跑。等你醒來,看要吃東西還是去看夜間遊行表演,我都奉陪。」

 

一點也不愛管他人閒事,光是Inmai闖的禍以及Yanagi和他人起衝突,便足以讓Subaru疲於奔命。

 

然而,這份幼年時期便串起來的緣分,昴說什麼都不鬆手。

 

「唱搖籃曲給我聽。」

 

「蛤?!柳,不要得寸進尺!我又不是稻見,不唱小曲兒!」

 

約莫是卯族第七皇子罕見地在人前喝到近乎爛醉,寅族少主沒想過對方這般刁鑽難搞,滿臉崩潰地抱怨。

 

連,想掐死自己男朋友的惡劣心情,都有了。

 

折騰了好一陣子,昴好不容易讓柳和衣躺下,窩在自個兒臂彎間,闔眼休憩;再斂下金色眼眸,摟著對方,睡了一段時間。

 

「殿下,我幫您預約了餐廳位置;怕柳殿下等等沒食慾,我只叫了一份洋蔥濃湯和香烤大蒜麵包,趁熱吃吧。」

 

睡醒時,豔似榴紅的小青年順勢溜了進來,噙著盈盈笑意,將熱食擱置在桌上。

 

Inami在哪兒?」

 

維持躺在床上抱著某人的親暱姿態,寅族繼承人倒也不怕冬榴看,隨興得很。

 

「稻見殿下和辰殿下在遊行區域附近,租借海盜服裝,穿起來挺好看的;殿下,您要不要也去看看?」

 

「冬榴,不要趁機打我男朋友主意,還不滾出去?」

 

一點罪惡感也沒有地趕人,卯族首領皇子把兩名兄弟抓得很緊,從不讓人有侵門奪戶機會。

 

「嘖,你不能哪天不找冬榴麻煩嗎?」

 

「接近你就是讓我很不爽,就算有意見,我也不打算讓你逃離了。冬榴那個小哭包,總哭得我心煩!」

 

標準惡人先告狀;懶洋洋爬起來,坐在昴大腿上,讓寅族少主一面環抱自己,一面吹涼洋蔥濃湯餵他一口一口喝。

 

「你願意留點餘裕給Inami的話,吃完晚餐後,你想上床我也陪你。」

 

小心地撕下一塊麵包餵柳,兩權相害取其輕,他不想礙了稻見難得的約會,只好,把某人看緊一點。

 

「我考慮看看。」

 

Shin,你渾身濕透了,要不要先找地方換件衣服?」

 

銀雪髮絲蘸飽水露,整個貼在頰邊,偶爾,滴落一顆豆大晶瑩,拜方才三百六十度迴旋俯衝入水所賜。

 

「彼此彼此。」

 

當雲霄飛車彷彿鐵製飛鳥,迅捷無比急速下墜,激起漫天水花,將所有人噴得一身沁涼之片刻,青年想都沒想擋了過來,為年輕王者遮去泰半濕涼。

 

雙手不自覺地交握在一塊兒,耳畔,低低回盪著稻見痛快大叫聲,令男人啊,聽不真切。

 

「那邊好像有賣雲霄飛車的攝影照片,還可以租借服裝拍照的樣子,我們去看看?」

 

「花招真多。」

 

伸手撥開青年同樣黏在額前,擋住甚為自己所喜花青綠大眼的幾縷白髮,理成服貼形狀。心情不差的辰,順手,以指腹描摹對方五官,輕聲笑罵。

 

「和你一起出來玩,什麼都讓我覺得很新鮮。畢竟,很難得看到這麼自在放鬆的Shin。」

 

笑笑陳述始終不變的溫柔心意,在稻見伸出手同時,年輕王者欣然接受,將指掌搭了上去,用力握住。

 

Inami,你真的很懂得如何破壞我自豪的理性與冷靜。」

 

來到販賣處,簡單瀏覽過後,男人連挑也不挑,直接買下所有拍下他們的共同記憶畫面。

 

只要和Inami有關,我一個也不想放過!

 

青年不出任何意見,只負責爽快掏出私人小錢袋買單。反正他透過丁還有庚販售次級穀雨茶的利潤,綽綽有餘。

 

Shin你喜歡的話,我可以為你摘星星月亮哦。

 

錯落的柔軟心情,交織成辰手中一整疊新沖洗出來之相片。以有形實質物體,傾訴繾綣情思。

 

隨後,他們來到服裝租借處。一字排開的各式服飾,眼花撩亂,令人目不暇給。

 

Shin,你看這套海盜船長裝怎麼樣?你長得這麼俊俏,一定穿什麼都好看,試試看好不好?」

 

「你什麼時候變得和丁還有乾一樣,嘴甜得像蜜似的。」

 

接過青年遞上來,豔紅滾上金色紋理的海盜外套及毛領披風,年輕王者從善如流,走入試衣間,驗證稻見眼光。

 

「哇,Shin你真的好帥哦。如果我是女孩子,都想用你的姓氏過門了。」

 

帶著點巴洛克時期特有的絢麗與浮誇生氣感,緞帶、花邊與皮革,似乎都變得那麼理所當然。

 

辰穿著一件米色襯衫,領口層層疊疊摺子,裝飾綁繩,露出底下鍛鍊精實的胸膛肌膚;翻摺過膝彤紅長靴搭配窄管皮長褲與腰封,拉長整體視覺,顯得高挑瘦勁。

 

稻見一面稱讚,一面從可以挑選的配件中撈了一條新綠絲巾出來,蹲在男人面前,替對方繫綁腰帶。

 

「信口開河。總有一天,你會迎娶柳,不是嗎?」

 

年輕王者善記不善忘,青年曾對卯族第七皇子許下之諾言,始終是他心中,一根揮之不去的淡刺。

 

「現在不談柳,好嗎?你不是不喜歡我開口閉口都是他們兩個,尤其是Yanagi。」

 

借了條小毛巾,蓋在男人絹鼠腦袋上輕輕擦拭。稻見總把辰擺在第一順位,溫柔考慮年輕王者一絲細膩情緒。

 

「又順著我,你的三人小圈圈呢?」

 

「昴在柳身邊,不會有問題的。」

 

太過謎樣的自信,反而讓人不知該從何吐嘈起,辰乾脆什麼也不問了,雙眸一闔,任由青年擺弄、打扮自己。

 

丑族少主謹小慎微地掬起年輕王者一縷縷髮絲,捉在手中編成三股辮,再固定於後腦杓,帶出截然不同風情。

 

「你想租借什麼服裝?」

 

只顧著裝扮子族皇子,稻見其實還濕漉漉的。男人邊詢問,眼神邊飛快掠過附近衣物,思考著適合裝扮。

 

「既然你是海盜船長,我是不是應該打扮成沈船幽靈比較好?」

 

話不及說完,黑白分明的髮一點一點地抽長,伴隨瞳孔緊縮變小,無預警切換成鬼氣纏襲,足踏烽火的"鬼"型態丑族繼承人。

 

「讓我這名真正的鬼,陪你玩玩如何?」


「乾,為什麼要給辰遊樂園門票?」

結束一日女舞練習,離舒舒服服窩在乾的宅子裡,讓對方替自己拆解滿頭繁複簪花髮飾。

「理由有三,猜對我就差秋熌去買黃豆粉大福,如何?」

不急於解答,戌族少主反而揚起了好戰笑容,要亥族繼承人自行推敲他的耐人尋味。

「道格拉斯王子;Inami;還有,夏光。」

很認真地思考,掐頭去尾回應。提到最後一個人名時,青年很顯然有些僵硬,無法平心靜氣。

「道格拉斯王子既然邀請函都送來了,不前往說不過去;之前Inami身上那個洞,大少爺介意得要命;柳也好,辰也罷,他們都把役使夏光,看得太過理所當然。

那小子雖是九曜必要之惡,卻不能淪為剷除異己或者權力鬥爭底下的棋子。」

因此,男人始終慶幸,這頭暴虐至極寵物的主人,是Kanoe。

「你自己不去?」

「Hanare,你想去遊樂園玩嗎?」

「沒有特別想,也沒有不想。」

離不執著於人際關係,只心心念念著各式甜食。與乾之間,有時顯得若即若離。

「你哦,偶爾會讓我懷疑自己魅力不夠。既然你沒這心思,就讓大少爺離開公文,好好放鬆。

他需要休假!」

身為最關心年輕王者的那個人,乾在這方向上豪橫強勢,就怕辰哪裡磕碰受傷了。

「你對Shin真好。」

意味不明地感嘆,有時他會覺得Inui干涉得很深。那種感覺,很像埋藏最深處的恐懼,拒絕被刨出來一樣。

「我最想寵的人,一直是你;要上亥族晚市繞繞?還是我泡一壺紅玉紅茶讓你配著大福吃?」

男人並不想被輕易察探底蘊,隨口帶過。

「你不是只泡茶給Kanoe?」

「拜託,Kanoe那傢伙能喝酒不成?隨便把他放倒的話,你看咱們丁哥哥會不會衝來戌族找我拼命?」

太過無厘頭的發言,氣笑了乾。他府邸確實預備不少茶葉,專門招待申族少主用的,不過,那是因應自家客人一杯倒之糟糕酒量啊。

「Kanoe之前在新綠會上誤喝的,是丑族甜酒吧?那個很順口,喝起來很像新釀的橙子汁。」

眨眨平靜無濤的朱玉眼眸,離記得戌族少主當時不懷好意表情,也記著柳一臉嫌麻煩地拜託自己:叫醒沙暖睡鴛鴦的未、申族繼承人。

午睡般安詳的寧靜畫面,青年有些捨不得打斷,直到年輕王者不留情面,要他用力搖醒兩人為止。

「庚那酒力,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吧?Kanoto將來說不定都比Kanoe會喝;Inami那小子,很愛釀甜酒,那玩意兒是他帶來的。」

本來啊,那支橘子酒是要給他們年輕王者的,卻陰錯陽差倒給庚喝。聽說Hinoto事後氣炸了,狠狠刮了夏塵一頓,當真蔚為奇觀。

「你看起來很高興?」

「好了,不談你檯面上那個男朋友。Shin難得不在,茶喝完以後,我們上亥族晚市去吃甜點。」

乾根本不需要問離喜不喜歡這個提議,瞧那小子喜上眉梢的模樣便可略窺一二。他,不是最好的,難不成還會端出來給Hanare嗎?

柳修長漂亮的白皙雙手,漫不經心翻閱著手中純黑厚磅菜單。眼神,落在對桌昴身上,不想別開眸光。

他們兩個人老是在吵架,這麼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吃飯,只怕,鳳毛麟角。

「嘖,我沒想過會單獨和你上餐館用餐。這種事情,通常是Inami強迫中獎。說吧,想吃什麼?」

「吃你。」

闔起menu的動作那麼優雅,然而,卯族第七皇子吐露之言語,卻是那般赤裸。比起進食,他對觸碰Subaru底限更加興致勃勃。

「Yanagi,你可以再無聊一點。」

直接衝著對方翻白眼,寅族少主逕自招來服務生點菜。他倆連偏好菜式都天差地遠,半點不咬弦。

會走在一塊兒,也許只是難以江湖相忘的可怕習慣。

昴替柳點了一份沙拉,這傢伙喜愛各式各樣的新鮮蔬菜,除了紅蘿蔔。通常,是稻見幫忙吃完。

「糖漬檸檬和綜合莓果氣泡飲,要哪個?」

圖片上看起來很繽紛很夢幻之飲品,十分適合外表人見人愛的卯族首領皇子。某人有時,欺騙性十足。

「兩個都點,糖漬檸檬氣泡飲給你;再加一份雙色葡萄戚風蛋糕。」

「你想吃蛋糕?」

「我想讓你餵我,有意見?」

態度絕對稱不上友善,寅族皇子也不生氣。柳一向是這副惹人厭的死德性,否則他也不需要擔心對方四處招惹人了。

服務人員送餐速度飛快,生菜沙拉擺放在透明質感玻璃碗裡,燈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昴自然而然地接過來,將所有胡蘿蔔挑進自個兒餐盤裡。

「喏,這樣願意吃了吧?」

徒手捉著一條條刀工完美,形狀整齊劃一的胡蘿蔔條啃,發出清脆喀滋響聲;對寅族繼承人而言,味如嚼蠟。

「果然很難吃,Inami怎麼有辦法整條啃完?」

「他好養得很,你有見過稻見不吃的東西嗎?」

少了厭惡食材,卯族第七皇子吃得還算甘願。只要不端出牛肉類料理,稻見來者不拒。

「牛肉壽喜燒;他不太吃牛肉的。」

因此,當他們三個湊在一塊兒燉煮鍋物時,通常只有魚、豬、雞,以及滿滿的新鮮野菜。

「要是哪個白癡敢在Inami的飯菜裡加牛肉,看我會不會把人砍了!」

滿不在乎地掀起生殺,所有讓稻見為難的傢伙,他一個也不會放過!難得沒持反對意見,Inami溫柔過頭,昴也擔憂對方吃虧。

達成某種黑色共識之際,寅族少主的魴魚排送了上來。俐落以刀叉切成數塊,而後,叉起一塊柔軟魚肉,餵食柳。

卯族首領皇子也不和對方客氣,心安理得地讓昴餵。吃到一半的沙拉,就這麼推了過去。

「坐過來。」

不會特別說好聽話,寅族繼承人努努下頷,要柳與自己比鄰而坐,方便他動作。某人自然不是那些嬌憨小兒女,許多行為,不過裝模作樣。

昴並不在乎,柳帶著點病態佔有慾想把自己栓在身邊。

「坐你腿上嗎?」

「你不怕嚇壞服務生,再傳回卯族的話。」

順口反擊,反正他們都很清楚彼此的軟肋在哪兒,只管爭執時,互相猛踩。Yanagi也不是什麼易碎物品,怕什麼?

「這是,希望我去找Inami親熱的意思?」

「你這幼稚鬼,不要一天到晚想著怎麼與大少爺為敵。他是真心喜歡稻見的。」

卯族第七皇子哼了一聲,顯然不太高興;寅族少主搖了搖頭,不想繼續攪和在這個話題裡。

Yanagi,我不會讓你破壞,Inami好不容易才開花結果的戀情。

辰雙眸微微瞠大,滿臉錯愕地望向眼前鬼青年,忘了,要收斂修飾情緒。

這個曾把桃華宴樂鬧得翻天覆地,差點毀了庚苦心籌劃宴會的”鬼”,竟再次堂而皇之,現身。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得我啦,Shin?」

邪佞狂妄的張揚氛圍,與丑族少主平時好好先生形象相去甚遠。然而,這名鬼青年,卻是貨真價實之稻見本人。

「把原本的Inami還來。」

冷冷開口,渾身上下充滿難以親近討好之壓迫氣息。這該死的傢伙,敢頂著丑族皇子甚為他所喜之外皮,為所欲為!

「你很清楚,我就是稻見,不是嗎?不然,怎麼不反抗我?」

鬼青年箭步上前,一把摟住因身體慣性無法真正抗拒自個兒的年輕王者,惡劣在對方耳畔呵氣;辰瞪了稻見一眼,仍由著對方恣意收緊臂膀,大吃自己豆腐,甚者,將他困在臂彎與牆垣之間…。

若面前人是他人附身,男人會直接將對方劈至灰飛煙滅;實際情況卻是,青年遭鬼氣侵蝕,展露狂態一面。

Inami吃醋或者處於極端憤怒情緒時,身上鬼息會趁虛而入,不過在沒有任何外力介入的情況底下…?

年輕王者並不容許任何外力,將他與最心愛的稻見離合!

「太久沒碰你不成?敏感成這樣。」

輕佻地捏住男人下頷,冷不防湊過來舔了辰耳廓一口,霎時,又酥又麻的電流竄遍四肢百骸,赧紅整片耳骨。

鬼青年言語輕薄的那一刻,年輕王者忽然懂了丑族繼承人異變之前因後果…。

「你還是,趁早滾吧!」

用力推開某人,辰揚開月亮碎片般之清冽笑意。這傢伙被侵襲的背後理由竟然是,想和他親熱,讓人啊,哭笑不得。

嚴重受傷之故,稻見確實好段時間沒與自己有肌膚之親,想不到,居然膨脹成如此可怕的執念,使得鬼息趁火打劫。也許,日後得找個辦法,釜底抽薪。

「你捨得,Shin?」

興許感到興味,鬼青年雙臂環胸,看著男人不著痕跡與自個兒拉開微妙距離。祂不上前,一雙染著複雜顏色的瞳子,卻盯得人渾身不舒服。

「當然捨不得,Inami這麼溫和善良的一個人,我可不會,隨便讓你糟蹋他!」

開口同時,一柄繪有繁複花紋的銀冷槍枝,不留情面地抵上對方胸膛,一觸即發。

『殿下,您把聖職者之國的淨化銀槍帶在身上好不好?雖然有任何狀況,我一定會保護您!』

冬璜輕聲懇求,一雙壓抑瘋狂的眸子,那般堅決,閃爍著如同流火之熠熠光采,斬釘截鐵。

『呵,你還是一樣那麼瘋,蠢得讓我不忍直視。』

「既然這麼想碰我,我們換個地方辦事吧。Inami床第之事花招不勝枚舉,讓我感到渾身戰慄的快感,如何?」

念頭一轉,年輕王者也不打算虧待自己,存在慾望的,可不是只有稻見一個人而已。

開放式地點的激烈性愛,也許,又是一種不自覺之彌補心態。

「那麼,跟我來。」

鬼青年十分愉快地撥開抵住自己的銀冷槍枝,好好地牽起男人,筆直往心目中目的地而去。

一場顫抖著攀上頂峰的魚水交歡,悄悄地,悄悄地,揭開序幕。

「我要吃煎餃。」

「蛤?!柳你是故意要找芢兒還是又喝醉?!滿潮遊樂園看起來像是有賣煎餃的地方?」

昴煩躁地回應,柳實在無時不刻都和自己起衝突,有時,會讓他產生想要掐住對方漂亮脖項的糟糕衝動。

「煎餃和做愛,自己挑一個。」

「Yanagi,偶爾我會認同你那群白癡兄弟的看法:你這個徒具好看外表的爛人!跟你談戀愛根本是悲劇好嗎?!」

一面爬梳著自個短髮,一面毫不客氣地指摘。寅族少主雖然說話語氣不佳,使用字眼倒是相當克制,沒挖苦得更難聽。

「呵,爛人嗎?Subaru你可真敢諷刺我。要是對我不滿意,你可以選擇退貨。」

慢慢地鬆開束縛在胸口的領帶,卯族第七皇子眼神冰冷盯著寅族繼承人。模樣,彷彿正欲撕咬獵物之猛獸。

「你容許過我退出?柳,不要睜眼說瞎話。你只是不斷要我拿出保證罷了!」

回瞪對方,同時直面柳內心荒蕪。這傢伙不能老是藉由尋釁自己,壓抑隨時隨地有可能傾巢而出之不安。

要我怎麼做,你才不會再擔心受怕?

「昴,有時候,心思細膩猶如繡花針委地的你會讓我感到害怕,透明到無處可躲。如果,你背叛我…?」

煙硝味無聲持續了好一陣子,最終,卯族首領皇子上前扯住寅族少主衣領,恨恨招認。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是極其難得的好人。若是,你被其他人搶走…?

「卯族實在是個藏汙納垢的鬼地方,你疑心病這麼重,麻煩死了。所以我得向你證明幾次,我愛你?」

一手攬著柳腰際,昴一臉生無可戀地傾瀉心聲。這麼丟臉的事情,誰會沒事掛在嘴邊?

「哇哈哈哈哈哈,Subaru你又不是Inami,學他講話這麼肉麻,簡直東施效顰。」

柳靠著寅族繼承人胸膛笑得東倒西歪,眼淚,在不知不覺間隨著笑花迸落。他實在很難想像,Subaru和Inami同個德性。

「Yanagi,你可以閉嘴嗎?!」

惱羞成怒,昴漲紅著臉狠瞪某人。只可惜,赧開一片豔紅的臉龐,實在缺乏殺傷力。

「那就想辦法讓我住嘴啊,Subaru。」

雙臂攀纏著寅族少主脖頸,卯族第七皇子期待對方,一言不合,以吻封緘。反正,有個人每次說不過他,就用親的,哈。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事情導向奇怪方面發展?」

狀似凶狠地捏住柳下頷,親吻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繞成纏綿。寅族皇子,向來是頭溫柔孤高之野獸。

「看你神情破碎,很有趣啊。Subaru,你給我記好了,只有我能這麼對你為所欲為。」

總歸是某種黑色情話,卯族首領皇子想要任性一次,不放手。

「你果然病入膏肓了;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像是處於發情期的動物。」

大掌覆蓋在珊瑚色柔軟髮絲上,輕輕將之攏至耳後,昴繼續親著柳,一吋一吋,沿著五官游移。

「那麼,你得讓我後悔自己很輕率才行。」

「好累,借我趴一下。」

耳畔傳來熟悉嗓音的同時,一堵人類體溫就這麼理直氣壯掛了上來。丁好笑地拉住庚雙手,環在自個兒腰際上。

「你是半夜做賊去了不成?」

任由情人賴在背上妨礙他書寫公文,未族少主不太認真思考著,申族繼承人的下午行程有哪些?

「夏塵的完美主義實在叫人不敢恭維,拉著我換了半天衣物不消說,他居然還不滿意?!」

下頷枕著未族皇子,一面在對方耳邊呵氣,一面抱怨。他實在沒想過,請夏塵準備個公務用外出服,這般折騰人。

「那小子品味雖然沒得挑剔,不過挺纏人的,Kanoe你就擔待著點吧。」

笑嘻嘻地回應,丁本人十分習慣夏塵那一套繁複又磨人的穿衣搭配哲學,不以為意。反正這事兒別異想天開找上夏光,都好說。

「你今天的猴子尾巴真特別,閃閃發光。」

不經意瞥見申族少主腿邊毛絨絨的裝飾品異常耀眼,他忍不住轉身與情人面對面,調侃對方。

「欸,這不是我平常的那一條,上頭竟然還鑲了碎鑽和寶石。」

丁一揶揄,庚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懸掛在腰際間的,並非他平時纏繞在身上的慣用品。

「夏塵,你把庚的猴子尾巴收哪兒去了?」

清了清嗓子,衝著門外詢問。未族繼承人順勢把拿錯的腰部掛件拆下來,隨手擱在一旁。

「一會兒讓我看看夏塵替你挑了什麼?我的小猴子,一定是最帥氣亮眼的男人。」

「我又不是女孩子,對我甜言蜜語做什麼?」

饒是嘴裡這麼說,庚耳廓卻泛著一層不太明顯的淺淺緋紅,看得丁又是一陣欣喜若狂。

「當然是因為,我最喜歡你了,Kanoe。」

笑笑親了對方一口,而後,等著夏塵將原本的猴子尾巴帶過來。等待過程中,默默思考著,如果是他,將怎麼裝扮申族皇子?

「庚殿下,不好意思拿了您的飾品。」

青年飛快地將原先誤拿的尾巴掛件帶回來,附帶替申族少主挑選之全套服飾。丁一向不需要吩咐得太仔細,夏塵總是能夠,舉一反三。

「好了,讓膳房準備些庚愛吃的,不准有醋昆布!」

不厭其煩叮囑,他實在受不了某人偏執的重口味。

眼神快速掃過自家青年選擇的衣飾,細格紋襯衫搭配山吹色針織毛衣,再加上長板棕色風衣外套,襯托情人修長挺拔身材,眼光確實不差。

值得令人玩味的,是夏塵在細節上的用心程度:拿掉象徵申族之白色絨球,改綴在外套上作為胸針裝飾一環;冰藍色雪花耳環,令人耳目一新。

「看來夏塵沒能決定的,是你的褲子還有鞋子吧?」

「嗯啊,那些玩意兒他上哪兒弄出來的?我不記得你有買這麼多。」

未族繼承人微笑緘默,沒老實招認那不過又是自己發作的旺盛購物慾產物。只要覺得適合Kanoe,他都想買。

「我想想啊,你還是穿合身窄管長褲最好看了,我們上庫房去物色一條。」

邊說邊把人拉著走,也不打算讓庚有拒絕機會。一進庫房,丁立刻上前拉出一條剪裁俐落的墨色長褲,描金車線讓整體視覺顯得更加修長。

「你這是要我直接在你面前脫的意思?」

接過長褲,卻不急著動作,申族皇子懷抱著愉快心情,看情人替自己找穿搭配件。

「又不是沒見過你裸體,你這沒心肝兒的,又拿我窮開心啦?」

正跪在地上找東西,未族少主隨口回了兩句,一顆雪白腦袋,更加深入矮櫃之間,探尋。

「嗯,我逗你的。」

大方承認,再接過對方一一翻找出來的各式衣著,好好地抱在懷裡,醞釀不變之月圓。

當丁好不容易把收在最裡頭的皮革絨毛短靴打撈出來,庚也順應著自個兒心意,放下多餘物品,抱了上去。

「怎麼突然想撒嬌?」

雖然大概猜得到理由,他還是比較想聽情人親口傾訴。Kanoe,其實很喜愛由自己挑撿的時光涓滴。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還要喜歡你。」

一點修飾也沒有之情話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臉紅的人,反而是Hinoto…。

庚那頭默不作聲的寵物,在兩人離開庫房時,蹲在地上仰望。裝腔作勢地舉著手,要申族少主注意自己。

「你又怎麼了,最近花樣特別多?」

好氣又好笑地彎腰伸手胡亂撮弄夏光臉龐,漸漸地,他察覺這具冰冷暴戾的殺人兵器,產生某些令人哭笑不得之自我意志。

揚揚手,近乎刻意地,青年要自家殿下自行端詳、發掘他的真實意圖。

「送我的?你什麼時候這麼有心?」

耐著性子一層一層抽絲剝繭,最終,拼湊出夏光真正想表達的內容:一條紅金相間之穗繩手鍊,送給殿下。

「我比丁殿下好。」

一見庚收下,青年立刻換上一副又挑釁又邪佞的欠揍神情,衝著一旁丁,擠眉弄眼。

「你這殺千刀的混蛋,給我滾遠一點!」

熟悉悲憤怒吼聲忙不迭傳來,申族繼承人無奈地搖搖頭,開口制止夏光的幼稚尋釁。

「夏光,你很想滾去子族,在辰身邊待一個月嗎?」

「我拒絕。辰殿下是冬璜要煩惱的問題,不是我。」

「好了,別我給你三分顏色就開啟染坊,下去。」

順手趕走自家貼身護衛,省得這小子繼續用低級方式激怒他的情人;不經意回首,丁笑彎了眉眼,流轉著柔軟曙色。

「你很高興?」

「看你教訓夏光,令人心曠神怡。那混帳小子給的繫繩手鍊,你打算怎麼處理?」

未族皇子真正在意的,是暴虐青年偶一為之的贈禮。庚本身物慾低下,他實在摸不透,什麼能讓對方愛不釋手?

男人始終很介意,申族少主把夏光的一塊破石頭,帶在身上好多年,而自己,不知情。

順勢將繩結繫在左手腕上,輕輕隨著肢體晃漾;果不其然,迎上丁一雙略顯哀怨的蜂蜜色瞳子。

「我送你的東西都沒這麼迅速使用,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沒有魅力,Kanoe。」

「Hinoto,我把你好好地裝在心底,不需要藉由任何物質證明。」

沒有任何浮華詞藻裝飾,因為最掏心,所以最真誠;那一剎那,未族繼承人竟有了淡淡的,想哭心情。

「你哪天移情別戀的話,我會死的。」

「放心,不會讓你枯萎的;當然,我也不會繼續讓任何女孩子,跟你牽扯不清。男朋友是我的,我可沒有拱手讓人的意思。

回你房裡吧,我挺好奇你都給我挑了些什麼。」

主動拉起丁的手,庚向來是很認真要和對方過一輩子;用力握緊,即使再厭惡同性生物,只有眼前這雙手,未族皇子說什麼都不放開!

回房後,未族少主迫不急待地剝光申族繼承人,急切地想要映證自己的眼光,沒有錯。

他挑了一件米黃的純色襯衫,搭配墨綠背心,沉穩整體氛圍;背心衣襬部分勻開申族常用之金色雲紋,再大膽選用鮮紅領帶,在跳色中尋求完美平衡。

外套及西裝褲是類似的橘棕色系,從頭到腳暈染開漸層,很是能夠好好襯出庚一身穩重;至於飾品,由艷色晶花點綴,成為搶眼存在。

幫庚換完裝,丁就這麼瞧啊瞧的,吞聲,無語,忘了要發出一絲聲音。

「Hinoto?」

情人一臉失神地盯著自己,讓申族皇子困惑地出聲。他不太穿這種西式服裝,是否,不倫不類?

「Kanoe…。」

喚聲中,帶著輕輕哭腔。未族繼承人一聲不吭地湊上前,緊緊抱住對方,什麼也不想解釋。

Kanoe實在太好看了,劍眉星眸,飄逸寧人,他很怕有一天,這個人為了王族責任,不再屬於自己…。

「你這樣我會擔心。」

一時之間,跟不上未族少主的跳躍式思考,申族皇子伸手回擁,平靜等待情人給予解答。

「不管我再喜歡你,當你大婚的那一刻,我都得痛快放手。Kanoe,你怎麼就讓我這麼捨不得呢?

你這老愛糟蹋身版的男人,明明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穿起西裝來,竟如此氣宇不凡…。」

支離破碎的言語,乍聽之下毫無關聯,然而,庚卻聽懂了那份曲折婉致之幽深疼痛。

我們的相愛,終究有保存期限,等扛起一族責任之時刻到來,我們分手。

「我既然把你裝在心底,便不會容許任何人走入我的感情世界。皇族少主的責任,不能將我們離合。」

他不會迴避自己應該承擔的,然而,Hinoto想要的,自是,毫不保留全部給予。

「聽你說這些,果然比什麼都還要令我開心。」

即使不能用彼此之姓氏過門,丁仍舊虔誠地感謝庚,給予他一段了無遺憾的甜美歲月詩行。

能與Kanoe你相戀,我真的,比任何人都還要幸運。

一個吻,帶著溫熱的清甜。丁雙手捧著庚榛子色腦袋,一吋一吋地細細親吻,不肯放開。

「月之路晚些時候會開啟,我們去其他地方,吃頓有情調的晚餐吧。」

沾著情人雙唇,撒嬌似地提議,未族少主基本上就是在安自己的心。緊握不放之緣份,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延續下去。

「Hinoto,我的眼妝都給你啃掉了,得重畫;要外出的話,別讓夏塵白忙。」

大多時候很縱容未族繼承人所作所為,申族皇子也不反對對方噬去自個兒眼眶周圍妝容,只是,不得不再劃一遍。

一張端秀過份的臉龐,他沒打算暴露在Hinoto以外之人面前。

「跟夏塵說過多少次了,別鑽入膳房給我洗手作羹湯,怎麼就是罵不聽?他是未族禁軍之首,不是奴才好嗎?!」

「如果不是你嘴挑,夏塵會這樣?別老是讓他,為了你削足適履。」

像丁不愛談庚怎麼養寵物一般,他其實也不太喜歡,和情人討論那份註定以眼淚和遺憾收場,早已崩斷在一場賣命旅程中的君臣情義。

「對男人好,是不會得到任何回報的。但,那小子怎麼就沒能活著回來呢…?」

未族少主沉默了許久、許久,時間長到申族繼承人以為對方不會再開口,丁卻突然以幾乎哭出來的語調,嘶啞著不曾好好癒合之戰時深深傷口。

「我也給你挑件外出服吧,你收拾一下情緒。」

庚直接放棄溝通,情人現階段什麼也聽不進去,他也不想認知到自己會吃夏塵的醋,乾脆,轉身就走。

回府之前,男人先轉入未族廚房,果不其然,自己想找的那名青年,正忙進忙出。

「夏塵,別忙了,我和Hinoto一會兒會離開九曜。去看看你家殿下,他又陷在當年的兵戈泣血中,抽離不了。

夏光,我們回去。」

不再去想無法替Hinoto借到的三寸日光,他領著自家寵物,回到申族皇子府,去找一件沒想過這麼快就派上用場的禮物。

「呵,那時很單純覺得丁穿起來一定很適合,想不到真的有機會送他。

夏光,回頭讓夏塵幫你選一套外出服。這次去費亞貝爾克,把自己打扮得正式一點,明白嗎?」

青年歪著頭端詳庚,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得換衣服?

「我要你正大光明走在我身後,不是以影衛身分。這個理由,夠不夠充分?聽得懂的話,就乖乖挑服飾,別給我丟申族顏面。」

雖然連夏光本人都不把自己當成一個人,申族少主仍舊溫柔相待青年,試圖挹注靈魂。

點點頭,表示有好好接收庚的話語。對青年而言,就是一種找孿生兄長把他當成人偶妝扮之過程。

另一方面,丁一見到夏塵到來,還不想掩飾的萬水千山,就這麼沒有一點保留地砸了出來,滿眼地秋雨闌珊。

「臭小子,你目前一天能清醒多久?」

「三個時辰是極限了。」

「又縮短了啊…。

我這陣子常常在想,那一年怎麼不是冬璜代替你風歌倒落?反正,大少爺還是不肯承認自己在乎冬璜。」

夏塵擅長遺忘,只向前看著自己擁有的東西,未族皇子任性言語一出,溫和青年眼淚,不受控制靜靜落了下來。

「笨小子,覺得對不起我的話,就想盡一切辦法,在我身畔待久一點。」

撞見自家護衛一張比笑還要難看的哭臉,丁反而將回憶都收妥了。揚起炫目笑容,即使青史成灰,他仍是驕傲之皇族少主。

「是,屬下將不惜任何代價。」

昴在浴室泡澡時,通常不會鎖門;深諳這點的柳,有時啊,不請自來。

濕熱泉水自蓮蓬頭不斷噴灑落下,寅族少主站在正下方,任由水霧將自己潑得滿身都是。

黃黑相間的髮,拆下綁在後腦層層飾品後,蘸飽水露緊緊貼在脖項上,嶄露難得風情;卯族第七皇子進入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絕無僅有。

「喂,你又進來幹什麼?」

雖然不是很意外柳渾身赤裸地闖入,昴還是忍不住自己想吐嘈的慾望:所以我說,我們兩個哪次共浴,最後不是往床上發展?

「Subaru,你又哪一點不滿?」

白皙漂亮卻精實的身軀,大剌剌映入焰金眼底。卯族首領皇子瞪了對方一眼,走入寅族少主觸手可及範圍,淋個痛快。

「Inami沐浴的時候,你會這樣闖進去?」

「不會,我可不想不小心看到裸體的大少爺,這樣很噁心。」

不加掩飾自個兒嫌惡語氣,氣笑了昴。帶著點認命意味兒,他張開臂膀,放任卯族第七皇子連根拔除兩人之間的殘存距離。

下半身毫無遮掩地相貼在一塊兒,感受著一下一下跳動之心律。

「你希望我在這裡幹你,Yanagi?」

一手攬著柳沒有絲毫贅肉的腰際,大掌沿著身體曲線游移至臀部,不太溫柔地搓弄;一手將黏在頰邊薄藤色短髮,輕輕攏至耳後。

一雙金色瞳孔,閃爍著沉若深淵之不明光輝。

「你有辦法讓我在浴室裡高潮的話。」

近乎惡劣地挑釁,同時以腿根似有若無摩擦著昴性器,輕攏慢撚抹復挑,讓血液充斥的不懷好意啊,是那般清晰。

「柳,你可以再粗俗一點。」

沒有制止卯族首領皇子在自個兒身上搧風點火,抱怨聲散碎在嘩啦水華裡,霎時,聽不真切。

他發出一聲沉抑低吼,象徵,信號起燃,勢將柳焚燒成輕笑春風之桃花夭,婉轉妖嬈,燙胸口。

能輕易單手將特洛伊梅亞公主扛上肩頭,健壯有力的臂膀,猛然環住卯族第七皇子腰部,將人抱離地面;約莫曉得昴偏好這種正面侵犯,而他只能像抓住浮木一般緊抱對方的姿勢,雙臂自動自發地纏在寅族少主脖頸上,雙腿交叉夾緊其腰桿子,心安理得把身軀重量完全摔給Subaru承擔。

側首,啃上柳光滑頸部肌膚。那是一種帶著微微悶痛感的用力吮吻,雖不至於留下殷紅印子,卻有些疼痛,伴隨陣陣酥麻;卯族首領皇子曲起線條優美之頸骨,渴求更多感官刺激。

柳並不喜歡像個易碎物品一樣被小心翼翼對待,相反的,昴越似一頭失控猛獸進犯自己,越能讓他感到歡愉。唯有透過粗暴交歡過程,在極端痛與慾循環交錯中,一顆驚疑不定的心,才能稍稍歸位在寅族皇子那兒,落地生根。

「Yanagi,不要老是經由劇烈性愛,來證明我不會跑好嗎?」

基本上不太會把前戲做足,昴通常會在理智線徹底斷裂後,直接將昂揚巨刃,奮力塞進去。

「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女孩子,Subaru,別磨磨蹭蹭的,直接插進來,快點。」

「你會後悔。」

皺著眉埋怨,卯族第七皇子倒是頗為愉悅地笑了起來,斂下淡紅藤美目,讓寅族繼承人吻他雙唇。

那是,Subaru準備粗魯攻城掠地的前奏。

一個濕淋淋的吻,落在柳微張檀口,封死所有可能聲音;一對藏著懾人心魄戰慄美感焰金眸子,猶若正欲捕捉獵物,靜如止水中夾帶冰冷與殘酷。

昴冷不防捏住雪白柔軟的臀瓣,使勁兒往左右掰開,將雙腿之間最脆弱一處私密,毫不保留綻露;肉刃靠著對方下腹相應位置,隨意地磨蹭,直至充血挺立,火燙抵住卯族首領皇子,蓄勢待發。

「要是被Inami曉得我們玩這麼兇,你看他會不會一臉難過躲起來?」

堆疊起性格眉宇,寅族繼承人幾乎可以用暴力來形容地把柳壓在濕漉牆垣上,旋即,不做任何潤滑,秋風掃落葉擠入對方乾燥穴口內,強行直搗黃龍!

「噫!」

熾熱浪流,爭先恐後地扎入窄緊私穴中,一隨滾燙撐破感,瞬間抽送進到卯族第七皇子體內最深處;被狠狠貫穿的那一刻,他不自覺地瞠大雙眸,鮮明漲滿與撕裂疼痛交織錯落,喧囂在每一吋細膩神經,痛得柳目露凶光,眨出生理淚水,凶狠爬抓著昴背脊,洩憤。

沒有停止打算,逕自忽略剎那被狠刮出血之背部,寅族少主利用體型優勢,接連用力撞進卯族首領皇子幽徑裡頭,夾雜著雷霆萬鈞之勢,反覆抽拉進出,強迫對方溫熱而稍嫌乾澀的內壁收縮吞吐,迎合他。

雪白腰背拱了起來,柳無意識地發出類似貓咪嗚咽的困難喘息,被昴抱離地面緣故,對方抽動攪和腸膜的動作,反而在每一個細胞中被無限放大。男人強悍而精準地蹭擦黏液分泌不足之腸道,滿滿地充塞,細緻內璧折皺一鼓作氣地被搗撞再拉平,敏感位置被不斷搗鼓,他渾身劇烈抖瑟起伏,彷彿要炸裂開似的,溢出有些難受之呻吟。

血管脈落分明暴突的碩大凶器,恣意變換速率,卯族第七皇子微微恍惚神情,下半身好似激烈觸電,四肢百骸被猛襲,痙攣得更為厲害;內壁肌肉偏乾又偏緊,包裹著寅族繼承人紫紅莖身,一張一縮之間,緊纏吸附,輕柔含吮吞吐,至瑩亮體液緩緩流淌而出,潤滑昴狂烈抽插行為。

被毫不留情擠壓,惹動腸腔蠕動而攣搐,強烈痛感如羊水將柳包圍地水洩不通,然而,越來越緊湊的頻率,同時帶起間歇性快感,恰似萬蟲鑽動,讓他忍不住低垂頸骨,索吻。

「吻我。」

腳趾頭蜷在一塊兒,腦袋猶若一團大火在竄燒,漂亮眸子有點對不住焦,任由寅族少主親吻自己;排山倒海般狂襲而來,猛烈抽與插,一下子,將白皙雙腿雙腿濡染大片漬痕,強撐開之花穴,被不留情面搗弄著,猶如,豔綻石榴花。

猛地扎進最極限深處,而後拉出肉根到瀕臨出口處,再強塞回去,一次比一次挺入得更裡邊;粗大凶器挾帶令人欲仙欲死之滿脹感,重重撞了進去,噗哧一聲中,接連被折騰的窄穴,完全將昂然巨物給吃到底,只餘渾圓囊袋,一下一下拍擊著。

卯族首領皇子腿根被剝至最開,幾近要把身子撕扯成兩半的驚人程度,濕漉嫩蕊緊緊咬合著分身,構築出一幅無邊風月之奢華景緻;讓人發狂之高潮快感紛炸開來,柳忿忿咬住昴同樣光裸的肩頭,藉此舒緩自己近乎被撐壞之長長折磨。

「你不能快點射嗎,Subaru?」

音節散碎,卯族第七皇子顫著聲抱怨,卻冷不防被啃咬住一邊乳首,以舌葉圈畫吸吮。相較於被迫翻開的濕嫩蕊瓣,無處可躲之來回撞擊與巨大填塞感造成宛若焚燒的沸騰熱度,乳頭被噬咬之痛覺,顯得微不足道。

「蛤?!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寅族人碩大持久,不要玩火自焚?我不會隨便放過你!」

又是一陣猛力進犯,將柳頂晃得眼冒金星,軟貼在對方胸膛前,下身糜爛地容納昴的炙熱,被為所欲為。

當源源不絕灼熱精水濺射在卯族首領皇子體內,私處早已被侵犯得慘不忍睹,白濁徐緩淌落…。

「你還不把肉棒拔出來?那玩意兒又粗又大,我腹部都要讓你撐破了,Subaru。」

「我有說,這場性事可以停止了嗎,Yanagi?」

露出虎牙的笑容顯得格外具有侵略性,寅族少主維持著肉杵深埋之親暱姿勢,把人抱出浴室,隨即把柳壓在柔軟床褥上,再啟一輪魚水之歡。

柳赤裸裸地趴在床上,動都不想動。勾引昴和自己上床這回事嘛,向來是他自討苦吃。

「你不能穿件衣服嗎?」

某人嚷著想吃點心,寅族少主當真順應對方的蠻不講理,去買了一塊熱騰騰蘋果派及其他小食回來。

「都給你操幹到撕裂傷了,當然由你負責。」

向來惡人先告狀,即使實際上是卯族第七皇子先招惹寅族繼承人,再惹怒對方,亦然。

「你一個好好的首領皇子,講話能不能別這麼粗魯無文?」

外表看起來凶狠的昴教養十分良好,柳太過粗鄙之言詞,令他當場狠狠皺擰起眉心。

「拜託,你的精液又多又濃稠,性器還堵著那麼久不肯抽出來,我不過陳述事實而已。」

寅族少主有某些特殊的性愛習慣,比如說完事後肉柱還會塞著他穴口好一陣子,怕靡白液體流出來似的。常讓卯族首領皇子錯覺,自己要被玩壞了…。

「寅族人不易受孕,不像卯族一樣是多子族系。如果你是女孩子,我會壓著做到你懷孕為止。」

坐回床畔,昴五官整個堆疊在一塊兒,想著自己為什麼得和柳討論這麼詭異的話題?

「替你生孩子的話,也不是不行。」

「蛤?!」

某人登時傻眼的反應,逗樂了卯族第七皇子。他愉快地把對方拉進柔軟床褥裡,枕著健壯胸口,諦聽沉穩心跳。

曉得昴擺明了不相信自己,柳也只是笑笑不說話,那可是他毫無偽飾的真心啊。

寅族皇室一脈單傳,人丁單薄,Subaru終究得面對香火延續的子嗣問題。比起替對方開枝散葉,Yanagi更不能忍受的,是昴被其他女人搶走!

卯族有許多這方面的偏方及禁術,為了鞏固皇權,還有什麼事情,他幹不出來呢?

「Yanagi,不要為了能把我栓在身邊,說出這種話。」

堂堂卯族首領皇子為了寅族繼承人生兒育女這類鬼話,若是傳出去,能聽嗎?!

他不像Inami那般自由,能從冬鏡一支選一個繼子過戶。血脈相傳,終將成為自己與柳之間,一根拔不去淡刺。

「我沒有辦法容忍有任何人覬覦你,即使那個對象,是你未過門的妻子。Subaru,既然要和我談戀愛,就給我做好覺悟!」

昴不再接腔,輕輕揉著胸前一顆珊瑚粉色腦袋,兩人之間沒有共識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不想莫名其妙再起衝突…。

「要先吃蘋果派還是想吃其他的?不准再發情了!」

沉痛聲明,某人只要醒著就會翻著花樣找自己荏兒,有時讓人防不勝防。寅族少主常常分不清楚,Inami和Yanagi哪一個讓他比較心煩?

柳笑得十分愉快,他啊,就愛看昴為了自己雞飛狗跳的模樣。

溫吞吞爬起來,依然賴在對方身上,讓寅族皇子將蘋果派剝成一塊一塊餵食自己。

「你要在我面前說出多荒腔走板的東西都可以,不過別讓稻見聽到。大少爺不可能用他的姓氏過門。」

「Inami趁早和Shin分手吧,反正最後只會傷心。」

「你還是閉嘴好了,Yanagi。」

卯族首領皇子想幹什麼他都能夠奉陪,但,絕對不讓柳,破壞稻見小心翼翼護著,註定胎死腹中的感情。

「Kanoe,你怎麼大包小包的?」

好笑地接過情人手中慎重以申族皇室御用橘金雲紋布料包裹的沉甸甸布包,丁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過對方先親了一口。

「你可以用自己的眼光印證。」

性格沉默敦厚,庚實在說不出口自己幫未族少主帶了什麼過來,很難為情啊。

「小猴子啊,我不是說過很多次了,真正重要的事情,要透過言語好好表達?你想要給我什麼呢?」

捧住對方耳根微微泛紅的臉龐,未族繼承人刻意以逗弄人語調,逼迫申族皇子親口承認。

「我訂了套西裝,顏色並不適合我,那時正好想著你,回過神時,已經和師傅都談好了。可是,找不到適當時機,送你。」

被一雙盈盈帶笑的蜂蜜眼瞳盯得非常不自在,庚滿臉困窘地咬牙招認,當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

臉皮某種程度上來說很薄的他,伸手摀住情人眼眸,不願在對方滿溢溫柔浮光之瞳孔中,瞧見滿是狼狽的自己。

一個柔軟不已的吻,就這麼落在申族少主掌心,重重擱在心底,賴著不肯走了。

「你哦,明明就很懂得討我歡心,是在害臊什麼?你知道自己老是不送我禮物,讓我覺得自己很沒有魅力?」

「你什麼也不缺,不是嗎?」

雖然看得出丁很高興,不過對申族繼承人來說實在太害羞了,他乾脆整個抱住情人,眼不見為淨。

「坑我的時候就毫不手軟,挑了禮物要送我卻扭扭捏捏,我要拿你怎麼辦才好?」

曉得這方面不能把庚逼得太緊,未族皇子笑笑又調侃了幾句後,鬆開對方,懷抱著不明期待,拆包裹。

「孔雀綠色?這和離之前那套西裝的色調很像。」

攤開布包,裡頭是預料之外的沉穩飽和顏色,丁不由得一陣失笑。怎麼夏塵和Kanoe,不約而同選了自己平常很少接觸的色系呢?

「基本上是同一塊料子,細部做不同處理。唔,我沒說過Hanare的西裝,是我陪他挑布?」

「庚,你下次能夠記著,你的男朋友是我嗎?」

用力吸了一口氣,避免自己一說話就破功,與深宮怨婦無異。庚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常常忘記,考慮他心情。

「抱歉,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

老老實實地道歉,離詢問自己時,他想都沒想地答應。那時乾人在電影之國,Hanare似乎不會找他們年輕王者商量這一類事情。

申領不產布料,以溫泉著名,他先在子領委託熟識店家向格拉希亞西側索取布樣讓亥族少主挑選中意的,再裁製成西服。

『這塊料子幫我依照我的體型裁西裝,褲腳要短個三公分左右,襯衫選這塊咖啡色的。』

離當時靜靜看在眼底,沒有將疑問脫口而出:Kanoe,你穿綠色系,一點都不好看。

「扣掉Hanare這點,你的心意還是讓我很開心。月之路即將要開啟了,等我換件衣服,來去用餐吧。」

牽起申族皇子的手,有模有樣落下一吻。未族繼承人興高采烈地抱起新服飾,回房更衣。

「夏光,一會兒你不用跟著我。和丁約會,你這顆強效電燈泡不必在場,讓夏塵弄點東西給你吃,嗯?」

等待期間,庚十分慎重地吩咐。這種時候,他的寵物就別把情人弄得食不下嚥吧。

「呃,這是我做的…?」

稻見滿臉驚恐地看著眼前完全超出自個兒認知的一切:年輕王者衣不蔽體地倒臥在幽暗狹小的船員臥室裡,下半身滿是他熟悉白濁;雪淨肌膚上,斑斑紅淚、繩索勒痕猶若天女散花,遍佈。

過於衝擊的畫面,刺痛了丑族少主一雙有情眼眸。

「Inami,你要是再問我這種愚蠢問題,以後別碰我!」

給鬼青年折騰到幾乎氣空力盡,辰一點殺傷力也沒有地瞪著丑族繼承人。尋求著與滅頂無異之歡愉,是誰的不可承受之輕?

「我是不是,又變成鬼了?」

輕聲詢問,同時湊到年輕王者身畔,輕柔地將人抱起。身上始終帶著無法完全去除的鬼氣,隨時隨地虎視眈眈,意圖見縫插針,只要他稍微沒注意,心緒起伏過大…。

「你才知道自己很會闖禍嗎?我沒力氣了,帶我回飯店。」

傲慢地指使青年,順勢把雙臂環在稻見脖頸邊,一顆絹鼠腦袋就這麼靠著對方,不想動了。

對男人一向百依百順,接近有求必應,青年就地取材作了簡易清理後,以寬大海盜外套將人裹得嚴嚴實實,抱著以最快速度狂奔回飯店。

「冬璜,替我向店家道歉,就說租借服裝毀了,看怎麼賠償。」

朝著門外囑咐,將人抱進浴室好好打理,換上一身乾淨衣裳,最後蹭上床畔,讓子族少主把自己當成人形抱枕,好好窩著。

「Inami,你在想什麼?」

身後某人一句話也不吭,擁抱的力度卻是那麼熾烈。年輕王者聳肩一笑,這傢伙,情緒跑出來了,呵。

「Shin,你跟我說話?」

「你在吃醋。」

斬鋼截鐵地論斷,霎時,一陣抽氣聲傳來,青年臉色陰晴不定,最終,緊抿著唇,僵硬頷首。

「嗯。」

「我還真沒想過,稻見你醋勁這麼大。如果那人不是你,我有可能讓一個同性生物壓在我身上,屈辱羞恥地雌伏嗎?」

側轉過身,伸手捧住丑族皇子一張微微扭曲的臉龐,意有所指地調侃。子族繼承人十分滿意,青年一副活像生吞雞蛋被噎到,無法反駁的鬱悶表情。

他都沒和對方計較卯族那只老和自己搶男朋友的壞脾氣兔子了,自然也就不允許稻見,憑空吃飛醋。

「對不起,我心情上有點調適不過來。辰,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以後別這麼做?」

「做為條件交換,讓Yanagi離你遠一點如何?」

「我拒絕。」

那幾乎是一種烙在骨血裡的下意識反應,青年太習慣,和寅族少主一起護著卯族第七皇子了。

「談判破裂,那麼,你得努力一點,別讓鬼氣又整個侵蝕你才行,Inami。」

揚著一如所想的愉悅笑容,年輕王者趁勢壓倒對自己毫無防備之青年,湊上去,親了對方臉頰一口。

「我盡力而為。我自己造成的問題,就別扯到柳身上了,他的精神世界很危險,我沒有辦法,轉身就走。」

環著男人腰際,稻見十分誠懇地陳述著對自家兄弟不變的情義;辰趴在對方身上,漫不經心地聆聽。

本身對柳沒有特別想法,但年輕王者實在不太喜歡,青年以一種十分親暱的語氣,談論卯族暴力兔子。

他可不會這麼在Inami面前,提起乾或離!

「我們好像還是沒有共識,沒關係,我不會讓Shin你為難或者感到領域被侵犯的。」

眨眨眼,稻見選擇了退讓。他會用盡一切力氣,不負如來,不負卿。

「那麼,好好記著你對我的承諾,Inami。」

吻著青年雙唇,辰揚開細碎高傲笑容,霸道宣示。

「乾,你染了風寒?」

放下盛裝以豬大骨、雞骨、豬後腿肉等慢火熬煮出老火湯之小瓷碗,離歪著頭,詢問不太優雅接連打噴嚏的對桌男人。

「沒什麼。要不要再來幾塊和牛肉?」

不太在意地抹了抹鼻頭,手中靈巧動作不停。男人用膝蓋想也知道,某兩個談戀愛驚天動地的笨蛋,肯定又在幹什麼了。

Shin,你和Inami膩在一塊兒的時候,能不能有下半身思考以外的選項?!

「我想吃豆腐紙、鮮蝦鑲油條,還要前腿酥、紫金薯球。」

愉快地點菜,和戌族繼承人吃飯時,輪不到亥族少主動手。他只需要,開口點餐。

「我不是要你趁大少爺不在的時候多吃點心,先吃正餐。」

好氣又好笑地把剛煮好之和牛肉夾給離,他服務這麼好,自家平時呆呆愣愣的戀人,怎麼能夠不捧場?

「乾,你煮的火鍋很好吃。」

「拜託,你也不想想咱們大少爺有多難伺候?沒見過像他這麼挑食的傢伙。要不是他很任性,我需要這麼囉嗦嗎?」

將新鮮野菜豪邁掃進湯鍋裡,被氣笑的男人,實在不太願意回想,他何以變成這般耳提面命之勞碌模樣?

「我很難想像這樣的Shin。」

「他很好強,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哪有可能讓你撞見這麼任意妄為的一面?不然我幹嘛把Inami塞給那傢伙?」

總要有那麼一個溫柔而包容性強大的人,能無條件接納年輕王者之瘋狂與決絕。乾自認做不到,但,稻見可以。

「不談辰,稻見這陣子受傷太多次,讓他們兩個自己去當連體嬰。柳邀你去卯領過年?參與卯赳祭?」

「你消息好靈通,Inui。東西已經送到亥領了。」

發出小小的驚呼聲,Yanagi幾乎每次和Inui碰頭都會把場面弄得劍拔弩張,氣氛緊繃,最後是Kanoe看不下去跳出來制止。

他是不太注重人際關係,不過,不想讓庚太為難。

「呵,只要是你的事情,我哪有不曉得的?能和那只脾氣不好的兔子和平共處,是Hanare你的本事。」

乾的發言,一向自信萬千。他可不允許自己,錯漏了亥族少主一絲一毫枝微末節。

「柳會很難相處嗎?他的髮質特別細軟,需要花很多時間保養。春重常過來亥領買東西。」

聞言,男人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卯族第七皇子很可愛人很好這種鬼話,大概也只有Inami能面不改色傾吐出口了。

晚些時候,兩人吃飽喝足,一同從亥族晚市隱蔽巷弄的小店中,返回戌領。乾先讓下人放好了整池洗澡水,才慢條斯理地替離編髮辮。

一絲一絲,一縷一縷,輕柔而細膩。

「乾,你要一起洗嗎?」

「別,我是個正常男人。Hanare,你別老是考驗大少爺的心臟強度,他可是真的寵你。」

無奈戳了戳青年光裸額心,把人推走,戌族皇子這才讓秋熌給自己預備一支溫熱燗酒,品嚐獨自等待滋味。

他慢慢地喝,飲用至青年泡完澡,帶著一身熱氣,回來靠在自個兒身上為止。

「要不要喝一杯?我給你擦頭髮。」

將使用的小酒碟遞了過去,共飲一杯酒,清風無須還家。

「Kanoe,不合你胃口嗎?」

水晶燈搖曳著暖黃光暈,映申族皇子一張有些不真切的側臉。丁放下刀叉,皺著刀裁般之雪白眉宇詢問。

「不,有點感慨而已。跟你坐在陽台窗邊,享受著寧靜晚餐,可惜我完全不能喝酒。」

搖晃著手中盛裝風味氣泡水的玻璃杯,庚倚靠藍色絨布沙發,優雅叉起炭烤蔬菜沾著大量酸甜醬汁搭配享用。

「你飲酒我會擔心。」

情人酒量壓根讓人不敢恭維,未族少主可不想讓一場好好的約會, 失敗收場。照顧一個醉鬼,很累啊。

「我希望能有那麼一次,能與你碰杯對飲。Hinoto,我想吃你的鮭魚甜菜燉飯。」

男人自己點了一份以香辣重口味佐餐的紙包香料烤海鮮,順著未族繼承人一點隱晦心思,要求對方餵食。

「呵,你的願望要實現可能有困難,日後辛說不定都比你會喝。哪,先喝一點干貝濃湯。」

兩人位於獨立包廂裡,丁乾脆坐到情人身畔,一把把人抱到腿上,親暱地靠在一塊兒。

一匙一匙地舀起來吹涼,再餵庚喝。他們無法隨時隨地相見,未族皇子總抓緊機會把握親密時刻。

「你何時前往費亞貝爾克?」

「過幾天,我去玩具之國,不會顯得格格不入嗎?聽說這陣子裝飾了很多毛絨絨的可愛玩偶。」

「Inami都怡然自得了,你擔心什麼?要不要跟我打賭,他會帶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回來送咱們王者?」

興致勃勃地開賭盤,同時切開多點的紅咖哩羊肩,美滋滋地吃起軟嫩肉類。他實在不愛各式蔬菜,看了就倒胃口。

「你也太開心了,不要老是等著看Shin笑話。Hinoto,閉眼,張嘴。」

笑笑指責對方不夠厚道,申族少主隨手遮住情人視線,再叉起一整塊的烤香菇,愉快塞過去。

「Kanoe,你的良心呢?!竟然偷塞疏菜過來,這種東西就算不吃也不會死吧?!」

「誰讓你無肉不歡呢?比起這種西式蔬食,我比較想在未族院落裡,讓你煮蘿蔔泥火鍋給我吃。」

「你只是理所當然想使喚我吧。」

揉了揉視線範圍所及的一顆雀茶色腦袋,這傢伙不曉得為什麼很愛蘿蔔泥鍋物,天氣越冷越愛窩在他那兒要自己煮。

「你煮的蘿蔔泥火鍋很好吃啊,比膳房廚子弄得還要更好入口。」

「我是不是下次給你一碗蘿蔔泥就好?」

某人也不是想蘸著吃炸豬排,就愛讓整個湯鍋載浮載沉滿滿蘿蔔泥,湯頭越鹹越好,口味真心重得他很想吐嘈。

Kanoe,你當我在煮壽喜燒不成,非加一堆醬油不可?

「也可以,再給我一壺醬油就成交。」

「我還是自己動手煮好了,你不能吃清淡點嗎?每次只要不盯著你,桌上東西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食之無味。」

丁無奈地翻白眼,庚在吃飯這回事上有些奇怪堅持,若是自己持反對意見就會沉默冷戰,他可委屈得很。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隻麻煩的小猴子。」

重重嘆了口氣,未族少主選擇妥協,避免氣死自己。

「稻見還在子領鬼混嗎?!他到底有沒有自覺,自己不是子族人!」

邊走邊抱怨,卯族第七皇子的壞心情全寫在臉上。好好一個丑族少主府,卻找不到主人,像話嗎?!

「殿下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冬鏡陪笑跟在柳身後,現在非農忙時分,自家殿下也許整個白雪漫漫之冬季都不見得歸返一趟。

「他乾脆別滾回來了!」

滿臉不爽朝某人貼身護衛怒吼,卯族首領皇子也不是第一次拿冬鏡撒氣;青年笑笑承受怒火,如果不是碰上冬榴,他不太容易發脾氣。

「喂,你拿冬鏡出氣沒用吧?」

大老遠就聽到柳毫無形象發飆,昴皺著眉上前制止。他怎麼老是得替Inami收拾殘局?

「卯赳都快醒了,他還好意思留連溫柔鄉?」

見卯族第七皇子有越描越黑傾向,寅族少主拉了人就走;離開前,不忘囑咐冬鏡,把自家兄弟打撈回府。

「卯赳祭要開始了,他得記得自己對Yanagi的承諾。」

軟磨硬泡地把柳帶回自個兒府邸,不再管一進房後,對方又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姿態何其親暱。

「你沒忘記?」

一顆柔軟珊瑚色腦袋,漫不經心靠在昴胸口。十來年前的小事兒,這傢伙,怎麼還牢牢烙印在記憶裡?

「正好還記著,這有什麼嗎?」

不以為意,大掌隨意地蓋在卯族首領皇子腦門上,隨意撮弄著對方髮絲玩。心思細若錦緞纏綿,昴自然不會說,他曉得Yanagi就介意這些小細節。

自己得全心全意,捧著這只嬌貴難搞的兔子才行。

柳唇角輕揚,顯然十分滿意寅族繼承人之答覆,依然啊,沒有離開對方身上的意思。

「那個老是把別人府第當自家廚房在晃的傢伙不會失信你,尤其,在卯領,卯赳祭至關緊要。」

「呵,大概也只有樂天過頭的Inami,敢在卯赳面前,大言不慚;卯赳還陪他胡鬧,拿你當賭注。

我看起來像是男朋友要讓給那只靈獸嗎?!別開玩笑了!」

臂彎環住昴的脖頸,冷冷地宣示所有權。不管是Subaru或者Inami,他一個都不鬆手。

『十二年後當你再度醒來,柳一定是一個足以引領卯族迎向盛世太平的出色繼承人。』

『小夥子,你不知道卯族王者多半冷血無情嗎?毫不猶豫踩踏手足親緣,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吧,屆時若柳這小子沒達到標準,老夫可要帶走寅族這隻小老虎了。』

『欸,不是我嗎?』

『嗯,要寅族的。』

卯赳晃著一雙長長兔耳,沒有說祂看人的眼光很準。兩個年輕孩子比起來,未來的未來,寅族小傢伙肯定在柳心底,佔著更重要之一席之地。

也許,像祂那個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的思慕對象…。

「稻見對你很有信心。」

故意不讓話題繞在自個兒身上,握著不放的緣份,不需要藉由靈獸此等外力來證明。

「我現在想知道的人,是你!」

用力扯著寅族少主平時用於遮擋焰金刺青的頸飾,把人拉下來,四目平行直視;偏生不肯如了卯族第七皇子的意,昴露出虎牙笑,反捏住柳下頷,出奇不意,親了上去。

「我只是正好出現在那裡,答案很重要嗎?」

無論如何,寅族繼承人是不會親口承認的。

「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怎麼回事?」

優雅啜飲著穀雨茶,辰懶洋洋地指責稻見心不在焉,估計連自己說些什麼,都沒聽進去。

「唔,我得回去了。冬鏡接二連三派族裡的小夥子過來,我不能假裝沒瞧見。」

苦笑解釋,這種與連發十二面金牌無異的催促方式,十之八九與柳息息相關。這回,起因是卯赳祭吧?

「為了卯族那只兔子,你不在冬季時節滯留子族,果然令我很不爽。Yanagi又幹了什麼?」

不冷不熱地諷刺,卯族一向烏煙瘴氣,年輕王者不是很想懂,青年得花上多少心思,陪伴。

「十二年一度的卯赳祭即將展開,我答應過柳,絕不失期,唔…。」

話沒來得及說完,一顆軟甜的櫻餅就這麼無預警塞了過來,徹底堵死稻見後續所有發言。

「我可沒大方到聽你開口閉口都是某只兔子。」

終究,九曜第一人是驕傲的,自然不容許臥榻之側,被丑族繼承人最好的兄弟佔據一角。

「Shin,你可不可以,讓我為柳留下一點餘地?」

總溫柔地以男人心情為優先考量,稻見放軟身段輕聲懇求著。他無條件護著卯族第七皇子是真,離合悲歡,冀望能尋求一份安穩平衡。

「我還不夠寬容嗎,Inami?心底既然還惦記著Yanagi,就滾回丑族,別在我面前,食而不知其味。」

即使言詞冰冷得不近人情,辰卻沒有拒絕青年靠過來的炙熱擁抱,由著對方,伸入和服內袋裡,摸出那顆琉璃牛鈴。

鈴聲清脆如風動琅玕,清唱著午睡之安詳。

「雖然我不能時時刻刻待在子族,伴你身畔,不過,只要我的牛鈴響起,我一定能聽見,你的相思聲聲。

這個,可是注入我所有的感情哦。」

「貧嘴!」

笑罵著回擁,相識多年,年輕王者很熟悉某人的天然撩性子。雖說,他還是有可能在猝不及防間,被撩撥得耳根通紅。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哦,Shin。」

眨著澄透大大眼眸,稻見撩開辰額前覆髮,連連親了好幾口後,才依依不捨地踏上歸途。

「冬璜,我要上一趟戌族。」

淡淡吩咐,男人就這麼散步到戌族少主府,打擾正在彈三味線的自家兄弟;乾不是很意外辰無預警到來,差了秋熌,去買醬油糰子。

「大少爺,有沒有興趣參與這次的卯赳祭?」

「呵,你這是閒到發慌了嗎,乾?」

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小茶碟,讓戌族繼承人替他斟上一杯翠色玉露,年輕王者捧著茶杯,打趣詢問。

「下回不是輪到戌族守護神樂殿,我的工作早完成了。只有姊姊回來時,得待在府邸。」

男人一向豪氣萬千,作風明快果決,政務處理得有條不紊,自然不會拖到最後一刻。

「姊姊啊,你和她的感情還是一樣這麼好。」

微笑回應,乾自信強勢,惟獨拿明豔動人的手足親緣沒轍。辰挺喜歡看這對姊弟相處的,很有趣。

「拜託,姊姊每次回娘家都把我當下人使喚,臉頰都讓她捏疼了,很麻煩好嗎?!」

難得沒好氣埋怨;年輕王者這回啊,當真笑出聲來,他家兄弟這副有點孩子氣的模樣,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怎麼找不到丁送的那個香囊?」

相當不擅長找東西,庚困擾地盯著儲物櫃瞧,一只原本該收在木盒裡的梔子色錦袋不翼而飛。他,毫無印象物品下落。

「丁的未族皇室腰牌也讓我弄丟了,到底發生什麼事?!」

男人有種想抱頭呻吟的衝動,宿醉醒來,人躺在自個兒床上,習慣性摸向貼身衣物內袋,卻少了熟悉之金屬觸感,嚇得他整個從被褥裡頭彈跳而起。

Hinoto的皇族少主象徵,能隨隨便便掉在路上嗎?!

「夏光,我昨晚喝醉後,都幹了些什麼?」

煩躁地爬梳榛子色短髮,眼神死寂。搞丟丁腰牌這種混帳事,他拿何種顏面,面對情人?

一聽見叫喚,暴虐青年立即現身在室內,半點遮斂身上戾氣及沙意的意思也沒有。

「天,我是不是又吐得一塌糊塗?」

扶額,自家寵物不屑掩飾之森然反應,可以說明的事情太多了。至少可以肯定,他當下身體狀況不佳。

夏光生硬地點點頭,刻意按在腰際上的雙手,無言昭示一切:若不是殿下禁止,他很想砍人!

昨夜申族皇室有個宴會,庚勉強自己喝酒應酬的下場自然慘不忍睹。在他人看不見之背後,吐得撕心裂肺。

小心攙扶自家少主,青年必須緊緊握著拳頭,才能防止一個不小心,對申族臣民揮劍相向。

所有讓他家殿下這般難受者,通通都該死!

摻著一名醉得東倒西歪的男人回府回房並非易事,夏光還在拿捏力道,他家殿下便一個踉蹌撞上矮櫃,碰落好些物品,甚者,連平時揣在懷裡不離身之未族繼承人腰牌都掉出來了…。

青年隨手拾起腰牌塞進上衣暗袋裡,"忘了",物歸原主;其他物件,逐一,放置回原處。

「夏光,你有沒有看見Hinoto的腰牌?那玩意兒掉了很麻煩,我還真不曉得怎麼和丁解釋。欸,等等,你不會拿了不還我吧?」

畢竟飼養多年,從對方特意外放的誇張肢體語言當中,庚還是捕捉到一絲一毫不尋常氣息,沉痛詢問。

「殿下沒向我討。」

理直氣壯回應,將繡袋連同丁的皇室身分象徵,交還申族皇子;男人搖搖頭,他果然,太寵夏光了。

「你這恃寵而驕的臭小子,記得別讓丁知情,明白嗎?」

話語剛出,難以江湖相忘的白練顏色便無預警跳入眼簾,申族少主登時禁聲,心虛地別過臉,不肯看向情人。

「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呢,Kanoe?」

丁噙著溫柔似水的盈盈笑意,眼底卻沒有絲毫溫度。他又氣又心疼,偏生卻耳聞最不願聽見之言詞,當真氣結!

今日難得醒得早,未族繼承人心血來潮地晃去申族演舞的練習森林參觀,卻意外得到某人根本沒來之錯愕答覆。

『殿下沒有來練習哦。不過滿奇怪的,殿下如果不來,一般會讓夏光過來通知,今天卻連個人影也沒有。』

那一刻,丁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寫著生人勿近。

認真嚴謹的庚,只有兩種情況有可能翹掉每日練習:一是他在情人身邊過夜,二是宿醉。

『申族昨晚開宴?』

冷冷質問,也不是真心想聽回覆,未族皇子就這麼黑著一張臉,來到申族少主府邸。

「Hinoto,我…。」

欲言又止,申族繼承人舉棋不定是否該和盤托出?醉酒弄掉丁的腰牌不消說,還讓夏光藏起來,實在是…。

「我來說說看,你都瞞了我些什麼?申族皇室昨天有個宴會,你又強迫自己喝酒,最後又吐了,嗯?」

皮笑肉不笑地陳述,他越說,情人的眼神越飄忽不定。最終,頭低了下來,眼不見為淨。

「Kanoe,你這是要默認?」

伸手捧住庚一張連妝容都沒好好卸除,目前滿是斑駁的臉龐,丁湊上前,問得溫和無害。

實際上,那是他發脾氣的前兆,取決對方,如何回答。

「我招就是了…。」

實際上比任何人都還要在乎未族少主的喜怒哀樂,申族皇子牙一咬抱上去,將一顆雀茶色腦袋埋在情人頸窩旁,啞著嗓子全招了。

「夏.光!我的東西你也敢拿?!給我滾!」

怒氣騰騰地朝還滯留在男人臥房內的某具殺人兵器暴吼,丁基本上氣到口不擇言;見未族繼承人順利被自己激怒,夏光離去地心滿意足。

「Hinoto,對不起,是我御下無方。」

愧疚地道歉,庚這時才確切意識到,自己把夏光飼養成一頭幾乎不受控制的野獸…。

「Kanoe,我不想干涉你,但你看看夏光的行徑到底有多荒腔走板?打傷皇族少主,涉入卯族政爭,藏匿皇室信物,還有什麼,那個混蛋幹不出來?」

十分誇張地嘆了口氣,九曜這一具合法殺人機器再不及時節制的話,總有一天,會釀成無法挽回之滔天巨禍。

「你的過度溫柔,有時候像把雙面刃。再不正視夏光那小子帶來的傷害,他遲早會吸乾周圍所有光亮。」

輕輕伸手將一縷短髮攏至耳後,他親了親情人耳骨,正色談論。

「我會好好想想的。」

更加用力地摟緊未族皇子,申族少主只覺得他家寵物最近無法無天的程度,讓自己頭很痛…。

「Kanoe,時間還早,再多睡一會兒如何?」

修長指骨壓在情人後頸位置,輕輕揉捏,丁放軟了語調,哄著擺明精神狀況不佳的庚。

慢慢地,慢慢地,哄睡申族皇子。

「夏光,庚昨晚到底都喝了些什麼?!能到現在都還昏昏沉沉的?!」

壓抑著深沉怒氣,未族繼承人讓申族少主蜷著身軀像只小蟲子般縮在自個兒懷抱中入睡;以極度冰冷語調,質問。

與丁關係一向緊張的凶暴青年,轉瞬再度現身。雖然不太愛開金口,他還是憑藉著偶爾產生之不明共感,一一陳述。

「媽的,這不都是烈酒嗎?!」

即便深深吸了一口氣,未族少主還是沒能忍住,毫無形象可言地爆粗口;夏光眨眨眼,又把自己當成一株植物,不再思考其中是非對錯。

「申族宴席我不是每次都能參加,臭小子,下回直接替庚擋酒,明白嗎?在九曜,還沒有那麼一個人,敢不買你的帳。」

討厭是一回事,丁也許卻是最能看清光之護衛本質的那個人。在極端吊詭之平衡中,正確役使對方。

男人不再多廢唇舌,靜靜抱著申族皇子,清唱一闕闕溫柔搖籃曲,伴庚一陣好眠,直到自然醒來為止。

「Hinoto…?我是不是,浪費你的時間了…?」

迷迷糊糊醒來時,熟悉雪松香纏咽在鼻翼,讓男人下意識地蹭了蹭,張臂回擁對方。等感知真正回籠,他才注意到,自己睡在Hinoto懷裡。

「無妨,如果有夏塵處理不了的問題,他會過來一趟。我的小猴子,比任何事情都還重要。」

折腰親了親情人臉頰,丁把人拉起來,鬆垮垮地圈抱著。一面撫摸庚臉龐,一面溫言軟語詢問對方餓不餓?

「有點餓了,餵我嗎?」

暫時還處於依循本能運作的階段,申族繼承人順應著生理需求,衝著未族皇子撒嬌。

「你睡糊塗的時候,真的很可愛。不過,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飲酒,我很擔心。下次,我會讓夏光介入。」

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情人榛子色後腦杓,他倒是沒有遮掩,與某具人形兵械達成何種協議。

「對不起,又讓你憂心忡忡。」

明白對方任性歸任性,喜歡自己的心情,卻是纖塵不染,於是,十分老實地致歉;面對先低了頭之申族少主,丁無論如何,氣不起來的。

拿乾淨布巾拭去庚臉上殘妝,再撈出一件山吹茶色和服讓對方替換,最後,把自個兒皇族腰牌,好好地塞回情人懷裡,鄭重其事,拍了拍。

「這玩意兒可別再讓夏光摸走了,也不准掉在費亞貝爾克,終究,是我的身分象徵。」

「我帶隻布偶熊回來給你作為賠罪如何?」

「怎麼覺得,我好像會收到什麼奇奇怪怪的玩偶當作賠禮?Kanoe,你確定這不是睡醒了又拿我窮開心?」

「也許是呢,Hinoto。」

搭著丁肩頭,庚愉快吻了對方臉頰幾口。事後,他帶回來的紅棕色熊布偶,被未族繼承人很珍惜地收在臥房裡,一直一直,擺在最顯眼位置。

「好懷念哦,是昴當年套圈圈贏來的兔子布偶。」

隨意席地而坐在柳臥房裡,稻見一臉緬懷地將柔軟的動物玩偶撈過來抱在懷中,笑著回憶。

「喂,你們倆可別再利用我贏獎品了。」

皺著眉抱怨,這兩個傢伙每次逛祭典時,總會要求他玩各式各樣的遊戲,將攤販提供之獎品一掃而空。

寅族繼承人十分靈巧,幾乎沒有不拿手的項目,除了,撈金魚。

「我可沒要你撈金魚。」

標準地惡人先告狀,卯族第七皇子也不是真心稀罕那些小玩意兒,那不過,是他對手族親緣炫耀的一種手段。

柳啊,就愛看靜月皇兄氣得牙癢癢卻又強自鎮定的愚蠢模樣。

「因為昴很厲害啊,看你玩遊戲是一種享受。」

相較於卯族首領皇子居心不良,丑族少主很單純地只是喜愛自家兄弟集中精神時的熠熠神采。

昴肯定不知道吧?露出小虎牙笑時,好看得不得了。

「咋,你怎麼老是能夠理直氣壯講出這種鬼話?!這肉麻病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傻眼地咋舌,寅族繼承人實在無法理解,這傢伙隨時隨地都能發自內心講出溫柔漂亮話,眼底所見世界,到底多光明美好?

「我是真的這麼認為哦,Subaru。」

聞言,昴自嘲地笑了笑。Inami的話語明明一點根據也沒有,他卻總是聽得喜形於色,像個孩子似的。

「天花亂墜,稻見你簡直是個神棍。」

柳涼涼地諷刺,但他自己也老是無條件相信對方,無論那有多麼荒唐,多麼天馬行空。

「Inami,那些獎品後來你都拿哪兒去了?」

「帶去子族和Shin分享。」

回答得太快太過自然而然,反倒讓在場的另外兩個人不知道要先翻白眼,抑或先挖苦丑族皇子?

「當年就應該打斷你的腿,胳膊老是彎向子族那個大少爺,這像話嗎?!他到底,什麼時候把你的心搶走?」

冷冷地,恨恨地埋怨,卯族第七皇子只不過是想藉機刮某人一頓,一解心中惡氣罷了。

「Yanagi,不要生氣嘛,好不好?金黃稻浪中初見的銀白色,我心中最美好之悸動。」

「停!閉嘴!我不想聽細節好嗎?!」

被晾在一旁的寅族少主,靜靜目睹著習以為常之一幕白花花小動物風景:Inami拉著Yanagi雙手輕輕左搖右晃,滿臉嬌憨央求對方,不要動怒。

『昴,那隻白兔玩偶眼睛顏色和柳很相櫬,很可愛呢,你要不要試試看?』

『嘖,這次是兔子布偶嗎?稻見,你懷裡的玩意兒通通是我贏來的,還嫌不夠?』

抱怨歸抱怨,寅族虎背熊腰的高挑少年還是乖乖掏出碎銀子接過竹製圓環,穩穩地一個一個拋,將兄弟中意之禮品逐一套下來,最終,強行把軟綿綿的大白兔,塞給柳。

『我沒說要這個!』

眉清目秀的卯族孩子瞪著對方,本想推拒,卻在撞見身旁Inami笑彎之可親眉眼後,默默抱緊了兔子,不甘不願收下。

他,不想在稻見的笑臉中,瞧見失落。

「這次的卯赳祭,我們一起舉辦得盛大空前吧。」

「廢話,我們三個一起,哪有不空前絕後?」

當丑族與卯族兩名皇子不知不覺間達成協議,寅族繼承人不過安靜上前,再度奉陪。

「柳,睡覺!」

滿臉沉痛地制止某人又在自己身上變著花樣搧風點火,昴憑藉著身形優勢,將柳壓制在被褥團裡,把人整個塞進去。

「不想我作亂的話,就陪我睡。」

挑著眉頤指氣使,卯族第七皇子事實上已經睜不太開沉重眼皮,只想找個能安心好好睡一覺的地方,闔眼。

「知道了,快睡吧。」

無奈嘆氣,寅族少主放下看到一半的古籍,挪動到被窩中半坐半臥,方便某首領皇子能貼著自己,入睡。

大掌蓋在腿邊的薄紅腦袋上,輕輕拍撫。昴還沒有睡意,不太認真考慮著,是否讓冬榴提一壺竹葉酒過來?

卯赳祭將至,Yanagi鎮日忙得不可開交;夜裡,會為了尋求一方寧靜,無聲無息摸到他房裡,鳩佔鵲巢。

在卯族府第中,柳是無法真正休息的。

「昴,和我喝一杯嗎?」

兀自胡思亂想之際,門外人影靜靜晃漾,溫朗聲線迴盪,顯得格外清晰;寅族繼承人自嘲地笑了笑,某人還真把他這兒當成自家廚房。

「進來。」

披戴著一身星夜兼程,稻見很明顯是從費亞貝爾克趕回來的;提兩壺燗酒,預備與兄弟共飲。

「你竟然沒上子族,往我這兒跑?」

接過青年手中溫熱酒壺,昴懶洋洋地揶揄。有個傢伙,總把子族大少爺擺放在第一順位,柳可沒為此少吃過醋。

「我明早再上Shin那兒,無妨。

看來Yanagi是真的很喜歡你,我動靜這麼大,都吵不醒他;我好像有點懂了,當初卯赳信誓旦旦說非你不可的理由。」

臉上淺漾溫柔笑意,看向蜷縮在寅族少主懷抱裡,緊緊捉著對方衣物一角沉睡的卯族第七皇子,感慨。

從帶著揮之不去的陰鬱寂寞感,到能敞開心扉笑笑祝福,青年是真心替兩人感到開懷。

「我和他,不過是太習慣對方在身邊而已。」

「是嗎?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你們兩個是真的能結婚的?」

沒有特別反駁昴,稻見笑得意味深長;一陣沒來由惡寒,無端自背脊處泛起,他根本想像不出來,自己執子之手的深情模樣…。

「Inami,你笑得有夠噁心。今晚留宿我這兒,還是回去?」

「就算我想走,也得柳肯放行哦。」

一臉無辜地努努下頷,他的衣袍不知何時也被卯族首領皇子捉住一部分,攢得很緊很緊,擰成圈圈漩渦。

「咋,這傢伙還是一點都沒變,無論是你還我,一手一個緊握著不肯放。」

「這不是挺好的?柳本來空無一物的心,紮紮實實把我們兩個都裝著,誰也刨不出來。」

「你這樂天到讓人傻眼的性子,到底怎麼養成的?」

又無奈又好笑,然而,寅族繼承人不得不承認,他同樣深深受到對方吸引,在青年的美好願景中,寫下歸宿。

能與Inami相遇,是自己無與倫比的福分。

「我覺得我這樣很好啊,隨時都可以成為你們的依靠。」

「快睡吧你!子族離我這鄉下地方可遠了,你不要老是仗著自己體力好,有沒有一點大病初癒的自覺?」

惡聲惡氣強迫對方入睡,而後,單手端著沒喝上幾口的酒水,佐著兄弟勻稱呼息,與皎皎月光對飲。

這回的卯赳祭,想必,是個好祭典吧?

 

 

補記。心吻:

「欸欸,怎麼又壓住我?」

苦笑著低喃,同時端詳胸口上的一顆銀鼠色柔軟腦袋。稻見實在不曉得,怎麼他一靠近,就被應當熟睡之年輕王者猛然睜眼強拉進被褥裡當作人型靠枕,動彈不得。

「Shin,你是怎麼察覺我的到來?」

認命地仰躺,青年不得不把自己特意帶回來的小禮物暫時擱在一角,他想,辰肯定會喜歡的。

好好在昴的床睡上一覺,基本上就是摸來子族給男人當抱枕陪睡的,一面輕輕拍撫對方背脊,一面扯開嗓子,清唱一闕下里巴人。

「你來我這兒,不能先去沐浴嗎?」

不情不願地微微拉開眼縫,率先跳入鼻翼裡的熟悉竹葉香混合著月見酒香,讓年輕王者不太開心拉過稻見臂膀,狠狠啃上一口,磨牙。

「味道很明顯?我和他們兩個待在一起習慣了,聞不太出來個別差異。」

對於手臂忽然傳來一陣劇痛習以為常,丑族皇子笑得有點無辜,他是真的分不出來自己身上夾雜那些氣味。

「我聞不到你身上的依稀稻香,其他氣息,反而被無限放大。」

承認得乾脆痛快,年少時期雪夜裡被無情勻散的,從來不只是他對稻見之模糊喜愛。

「對不起,可是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才能讓你再聞到那股稻香。」

過於清脆的顫聲,還迴盪在耳畔,那麼清晰;青年無端想起了冬璜將自己捅得鮮血淋漓之無聲控訴:稻見殿下,您怎麼就放我家殿下,一個人獨舞?

「就算聞不到香氣,你還是我的。」

只有鬆開丑族少主這件事情,男人說什麼都不肯退讓,他一點也不想,再嚐一次人走茶涼的驚慌失措!

「那麼,記得把我拴緊栓牢。」

一向對子族繼承人不經意迸出的蠻橫姿態全盤接受,稻見順應著辰話意,爽快允諾。

他是不能讓Shin綁條繩子在身上再禁錮起來啦,只好,多順著男人心意一點。

那一年,刻意被冬璜引領至門外,一字不漏聆聽的對話,始終,讓青年懷抱著深深愧疚…。

「老是哄我開心,你的脾氣呢?」

「有什麼關係?我希望你能夠一直笑著,將九曜大義扛得太累的時候,還有個我,能讓你暫時休息。

對了,我從費亞貝爾克捎了禮物回來。」

獻寶似地爬起來,將預備好的絨毛玩偶鄭重其事,遞出去;見到小熊布偶的瞬間,年輕王者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真的沒有自戀毛病嗎?牠的花色長得和你還真像,身上居然還有金色的小蹄子圖案,呵。」

「我覺得我縫出來的小熊很可愛啊,裡頭那顆心,可是傾注了我對你的所有愛情哦,和你的娃娃作伴正好。」

「Inami,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肉麻?」

笑笑將毛絨絨小傢伙推回稻見懷裡,再慢條斯理拉直背脊,調侃對方。

「昴和柳常這麼說呢,Shin你倒是第一次這麼評價我。我不能常常待在你這兒,只好找個替代品了。」

「那牠還缺少一個牛鈴。」

「這恐怕有困難呢,丑族皇室的琉璃牛鈴我一輩子就這麼一顆,已經在你那兒了。雖說,父親似乎以為我送給柳。」

「別在我的床上跟我提柳要用你的姓氏過門這一回事,Inami。」

在床上被搶男朋友這麼回事嘛,年輕王者可吞忍不下來;無法切割的卯族兔子,果然令人相當不悅。

「唔…。」

「只要你不能完全割捨柳,就別和我解釋。」

那年煙雨空濛,金黃稻浪裡初見,笑得很甜的大眼孩子,不知不覺間,占據心中最柔軟最重要的一塊,自此無從忘卻。

卯族情勢特殊,而自己用心尖血不斷餵養的青年,可以從冬鏡一支挑選繼子,這些,他都做不到。

稻見大婚的那一刻,便是這段感情黯隨流水向天涯之時。

「我對你的喜歡,從一開始就看不到結局。等你迎娶新婚妻子的那一天,我們分手。只不過,就算這個人是柳,我也不會把琉璃牛鈴,還給你。

那玩意兒這一生都是我的所有物。」

縱然煙波裡成灰,子族少主仍舊驕傲而完美。

「嗯,不管我們最後能走到哪兒,我不會和Shin你討的,那是,我真心喜歡你的證明。」

順著辰一絲一絲分明的銀髮,正因彼此對於終點有所共識,才顯得格外殘酷。

「不談這個;先說好我不會跟你去卯族舉行的卯赳祭,你可以找乾一塊兒,他正好有空。」

「你拒絕得好乾脆,我都還沒邀約呢,Shin。」

面對年輕王者沒有半點轉圜餘地的強勢姿態,青年不曉得自己應該先感嘆或者試圖說服對方?

畢竟,新年期間他會待在卯領,陪柳渡過這次的卯赳祭。

「不和你前往卯領,可是我的原則。」

揚著清冽細碎笑意,男人出奇不意推倒了對自己毫無防備的稻見,壓下身軀,愉快索吻。

「喂,你該起來了。」

某人理所當然地賴在自個兒臂彎中,完全沒有想起身的意思;昴有點無奈地搖著柳雙肩,提醒日上三竿。

「我餓了,餵我。」

雙臂摟住寅族少主脖頸,垂著眼眸連連蹭上好幾下,柳很擺明還在賴床,對著昴,頤指氣使。

「真是,你這個性糟糕的傢伙…。」

皺著眉嘟囔,他當然曉得卯族第七皇子會提出什麼無理要求。只不過,自己奉陪習慣了,倒也不以為忤。

不太溫柔地把人拉起來,三兩下換好衣服,再一絲一絲順理著對方細軟珊瑚色短髮。

睡到亂翹的髮絲,在寅族繼承人悉心打理下,還某位首領皇子一身人見人愛之乾淨清爽模樣。

「嘖,你再蹭頭髮又亂了。」

煩躁地抱緊柳,不再讓對方作亂。他有時候會錯覺,自己飼養了一隻纖細敏感又暴躁的兔子。

「亂掉就再替我整理啊,你不是做得很順手嗎,Subaru?」

斜挑眉宇,柳只要醒著,就不自覺想找昴麻煩。畢竟,看對方為了他忍隱,很帶感啊。

「真該掐死你,省得我老是煩心。」

憑寅族少主的手勁兒,要徒手扭斷對方白皙漂亮頸骨並非不可能;卯族第七皇子雙臂環住昴脖頸,仰首,親了對方一口,神情啊,猶如偷腥得逞的貓兒,是那般得意。

「現在就嫌我煩?那之後Inami不小心變成五歲小動物你怎麼辦?」

「蛤?小生物不行,我沒有辦法保證能好好控制力道。還有,你的前提為什麼這般詭異?」

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假設,昴實在難以想像。只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柳之荒唐玩笑竟成了真…。

不久的將來,兩人被一團自來熟之小小丑族溫熱血肉搞得雞犬不寧、人仰馬翻。

卯族首領皇子大剌剌坐在對方腿上,絲毫不介意和服下襬大敞。若不是還得回族裡處理卯糾祭,Yanagi大概會毫無良識地勾引Subaru。

「你能不能別一大早就發情?」

無可奈何地望著柳,指骨埋在對方梅紅髮絲間隨意爬梳。事態每次都會導向奇怪方向,拉都拉不回來。

「逗弄你很有趣啊。」

雙手捧住昴臉頰,挑逗地銜住對方唇瓣,伸舌探入,給予熱辣辣而磨人的親吻。

「無藥可救。」

等卯族第七皇子親夠了,寅族少主才讓冬榴把早膳端進來。一見到內容物,他忽然覺得生無可戀…。

自家小青年準備了一盤紅瀲瀲的帶露莓果,壓根方便某人惡劣調情好嗎?!

柳噙著不明笑意,折腰以嘴咬了一顆起來,歪頭湊上前,以果物表皮輕觸對方雙唇;昴半放棄狀態張口,咬破果皮同時扣住卯族首領皇子後腦杓,狠狠狼吻起來。

帶著些微粗暴,將兩片呢軟吻成胭脂一般的盛綻繁花。

「我以後,每天都得這樣和你在床上耳鬢廝磨嗎?」

「你說呢?」

「我現在把對你的喜愛之心收回來,來不來得及?」

「誰允許你半途而廢?」

「攤上你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錯誤,還有Inami那個欠人照顧的闖禍精也是。」

認命地嘆息,抱怨歸抱怨,這兩個人的存在啊,讓自個兒原先靜寂不已之世界,繽紛熱鬧了起來。

不肯放手的,其實也包含他自己。

「夏塵,你切到手了。」

丁眼神死寂看著自家貼身護衛以亮恍恍利刃切開自身膚肉,流淌滿目鮮紅,卻渾然不自覺,不由得開口提醒。

「咦咦?殿下對不起,現在的我,缺少痛覺,其他五感也相對遲鈍。我不太確定夏光怎麼做到的,我應該,沒有臟器才對…?」

有些困惑地望向自個兒手腕,不斷泉湧而出的確實是溫熱血液,只是他,是個死人,附著在雙子兄弟製作之人骨人偶上頭。

「好了,先別忙,好好去包紮。」

笑笑制止青年,男人可不想一會兒撞見什麼驚悚畫面,比如說夏塵斷條胳膊之類的。

「殿下怎麼會來膳房?」

隨意拿了條布巾壓在患部上,沒有實際痛感的未族禁軍之首,死馬當活馬醫;比較讓他不解的,是殿下紆尊降貴前來這一回事。

「有個傢伙想吃蜜柑,把我當下人差遣呢。」

溫柔埋怨,那卻是未族皇子的心甘情願;青年挑了顆又大又漂亮的,遞到自家殿下手中。

「庚殿下來了啊,要不要我另外替殿下準備什麼?」

「別,剩下的讓廚子們去忙,我可沒養一堆廢物在府中;你要真閒不下來,就動口指揮,不准再動手,明白嗎?」

直接對夏塵不自覺露出之小動物委屈神情視而不見,他曉得青年永遠為了自己削足適履的可怕性子,不能,順著對方心意。

拎著黃澄澄水果回到書房,庚一見到情人便眨了眨眼,猶豫著是否詢問男人藏在盈盈笑意背後的累累傷痕。

「被你看出來啦,Kanoe?」

「Hinoto,我一直好好地注視著你。夏塵發生什麼事了?你每次出現這種反應,十之八九,和他脫不了關係。」

十分平靜地陳述,申族繼承人其實不太會有強烈的負面心緒,吃醋一類的,他只是,有點擔心。

「庚,我是不是,創造了一只怪物出來?像咱們王者之前在聖職者之國遇上的那頭雪白怪獸。」

垂著眼剝蜜柑,斷斷續續地呢喃,嗚咽著一場只有自己才懂,枕戈泣血背後的傷心往事。

「要我問問夏光,他的人骨偶如何製出來的嗎?」

技巧性掠過丁顯然不想被觸碰的脆弱傷痕,他們都不愛和對方談論彼此之貼身護衛。一對猶如對鏡的雙子,掀起,波瀾萬千。

「Kanoe,你知道我不是想探究這個。我還是,放不了手…。」

由著申族皇子執起自個兒指掌,伸舌輕舔指間黏膩汁液。在彼此分享之甜美橘瓣與親吻中,承認了勻不散之執念。

他親手把青年,從一個好好的人弄成一頭怪物…。

「若日後碧落黃泉要追究責任,我會陪你。」

不論其中是非對錯,亦不強迫未族少主做出選擇,庚靜靜拿出自個兒一貫平穩,包容接納,以及相擁陪伴。

「Kanoe…。」

哭腔微現,丁用力抱緊了情人,暫時不再去擔心底的重量。他,快要揹不動了…。

另一方面,夏光無聲無息摸到手足身後,態度強硬地捉住夏塵仍在淌血的手,五官微微皺在一塊兒。

「夏光,這是真實的人類鮮血嗎?」

「我的,量不夠。」

掐頭去尾,要溫和青年自己拼湊解答;夏塵任由夏光擺弄肢體,當真,慢慢思考。

「灌入你的血液嗎?我似乎越來越像夏光你的寄生蟲了。」

苦笑著感嘆,他曉得自己不斷蠶食鯨吞血緣的生命力,然而,卻無法停止這荒腔走板行徑,當真又卑微又惡劣。

暴虐青年偏歪頸骨,沒搭理兄長,只是自顧自地包紮對方傷口。鮮血會變質不易保存,他沒有這麼多庫存可以替換。

「這麼執著要弄出一具與真人無異的人骨偶人,夏光,你想追求什麼?」

那是一個對於夏光而言太過困難的問題,喪失了正常人該有之喜怒哀樂,他不能明白,完美背後的理由。

「我死之前,不會讓你倒下。」

偶爾產生了回答意願,青年憑藉著胸臆裡始終不滅的一點明確信念,應答;聽著,聽著,夏塵有了淡淡的想哭心情。

當年怯縮著鬆開的雙手,他早就不敢再想,眼前毫不猶豫將心鍛鑄成無情之雙子兄弟,還把自己裝著…。

「夏光,謝謝你今生與我為兄弟。能幫我做菜嗎?手讓你包成這樣,沒辦法好好活動呢。」

晃了晃被繃帶浮誇纏裹的左手臂,青年噙著笑容要求夏光。他一向不去看自己失去什麼,以最虔誠的態度,珍惜還擁有之一切。

沉默與兄長對望了好一陣子,光之護衛不殺人的時候,不太喜歡思考,夏塵讓他幹什麼,多半照單全收。

『夏光,我們上未族。』

『殿下要上丁殿下那兒用早膳?』

『你最近話好像變多了,但性格還是一樣不可愛。走了,晚點別又把丁氣到怫然作色,不然給我滾去子族在辰身邊待一個月,明白嗎?』

『不要。』

斬釘截鐵地拒絕,他又不是辰殿下的貼身護衛,在子族閒晃做什麼?

『你哦,我還真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寵物。夏光,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想長時間窩在我身邊嗎?』

並不奢望缺乏人類該有情感的青年能懂,庚揮揮衣袖,慢慢往未族方向,散步而去。

夏光又開始蛻變了,而申族繼承人說不上來,這是好是壞?

「菜色由我決定。」

骨子裡專制狠戾又驕傲,他不掀半點悲喜地掃了掃桌面上半成品,霸道發言;夏塵溫雅笑了笑,一隨夏光個人意願。
 

「當然好啊,夏光你最棒了。」

「我說夏塵,你這一桌會不會太豐盛啦?我的宅子,今天不開宴吧?」

哭笑不得看著眼前宴客等級的繁複菜式,只不過是庚來他這兒蹭一頓早飯,這是不是太誇張啦?

「這是夏光的決定。」

青年那副誠惶誠恐解釋的模樣,讓丁錯覺自己是個壞人,有了想嘆息之強烈衝動。

「你上子族去一趟,如果大少爺還沒吃,就邀請他過來,說是我的意思。」

如此驚人的份量,男人實在不認為兩個人吃得完。不得已,只好尋求外援。他真正想找的,自然是稻見。

「在我府邸,卻是夏光做飯,Kanoe,你覺得這件事情本身有多荒唐?」

當一顆棕茶色腦袋靠過來,賴在自個兒肩胛上時,未族少主不過懶洋洋笑了笑,問幾句壓根不想懂的問題。

「若論怪物,夏光才是我用將近二十年光陰,飼養出來的兇獸,物理上的那一種。我好像太過放縱他了。」

雙臂環著丁,庚平時雖然有為有守,偶爾啊,還是會這樣黏著情人,沉默撒嬌。

「不得不說,申族經年累月以來的陋習果然可怕,你看看夏光那混帳小子什麼鬼德行?!

他很聰明,學習力很強,九曜那些古老艱澀禁術,對夏光而言,易如反掌;論心機論城府論瘋狂程度,冬璜還難以望其項背。

Kanoe,你該慶幸,今天夏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討好你,如果哪一天,你控制不了這頭瘋獸呢?

你要好好記得,夏光絕對有那個本事,將九曜攪得天翻地覆,甚至,亡國滅種。」

維持著親暱相擁姿勢,未族繼承人十分囉嗦地重申。只因夏光那小子,越來越大膽了。

「當務之急,是切斷夏光和柳的秘密交易。卯族過於烏煙瘴氣,Yanagi誅殺異己時,心狠手辣,必須防止他們兩人沆瀣一氣。

柳雖懷抱改革之志,想為卯族帶來太平盛世,然而成王這條路上,很容易摔個粉身碎骨。」

厭惡同性生物歸厭惡,丁一向很清醒,將局勢變遷看得一清二楚。必要之時,他也能掩住疼痛及耳畔淒涼哭聲,只為了成全心中大義。

「Hinoto,這樣的你帥氣又亮眼,我都捨不得別開目光了。」

「這條血染的道路,踩過我未族年輕孩子們屍首。我可不准許任何人,踐踏他們一腔熱血!

好了好了,不談這個,用餐吧。你不是餓了嗎?」

翩然轉身,笑笑撫摸情人臉龐,技巧性地將背後流淌黑水,以及說不出口的憂慮通通藏了起來。

夏光進化速度,快得讓他目瞪口呆,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光之護衛不受世俗道德約束,精神世界,一片血腥凌亂。

庚是個好人,溫柔過頭,那些汙穢不堪的東西,便由他來擔吧。這其中,包含再也控制不住夏光,銷毀之片刻到來時分…。

「是炸奶豆腐啊,夏光又異想天開了?」

信手捻起一塊外皮酥脆之小點心,豪邁張口咬下。這大概又是某種美麗錯誤,夏光總會記得自己隨口說說的小事,身體力行。

「可不是嗎?誰大清早的在吃麻奶鍋?」

一臉嫌棄地盛了一個小湯碗的分量給申族皇子,一桌菜都是辣的,夏光那個誇張又失控的臭小子!

「還有珊瑚羊肉和泡椒肉,夏光,有沒有椒麻蹄筋和虎皮燴?」

眨著琥珀色眼眸,庚看起來挺開心的。他口味偏重,素日裡給丁限制得緊,無趣得很。

「Kanoe,不要趁火打劫。」

沉痛地試圖制止,只可惜白費力氣。這種情況下,如果不順著某個沒心肝小猴子的意,某人就會理所當然和他冷戰,糟糕透頂。

忿忿瞪了突然現身的夏光一眼,這傢伙絕對是個災星!

興趣欄其中一項是尋釁未族少主的光之護衛,撈出一碗紅通通玩意兒,遞給自家殿下。

「夏光,不要這麼幼稚,去看看辰什麼時候過來。」

好氣又好笑地避免寵物繼續與丁接觸,省得等等情人毫無形象發飆;愉快端著湯碗,享用起滋味濃厚的特色菜餚。

另一廂,冬璜見到夏塵時,立刻逼迫自己換上一張溫和笑臉。他實在無法喜歡這個眼底沒有怨也沒有恨的青年,那大大突顯了自身殘缺與醜陋…。

「夏塵,丁殿下有什麼事找我家殿下呢?」

「辰殿下用過餐了嗎?我來傳達殿下的邀約。」

「我會通知殿下晚點上未族一趟的。」

客氣有禮地回應,冬璜曉得自己說多了會破功。他的殿下,可不愛自個兒外露過多真實情緒。

說時遲,那時快,神出鬼沒的夏光晃了過來,沉默捉住眼前子族禁軍統領手臂,翻來覆去地端詳好一陣子。

「夏光,你這樣會不會太粗暴了?」

拉住孿生兄弟,夏塵自然注意到,對方焰金眼底悶燒的詭異顏色,不由得出聲制止。

他,無意探究冬璜隱私。

青年趁機將手抽了回來,冬璜的驕傲,並不允許自己開口詢問夏塵:夏光無預警檢視的那一刻,你是不是,察覺什麼?

「浪費我的收藏品。」

夏光不太高興地皺著五官抱怨,不留一點情面戳破現場那層薄到可以透光的假象。

「夏光啊…。」

頭疼地扯住自家兄弟,冬璜看他不順眼,好歹,留點餘地給對方吧。

「無妨,我確實又快毀了一具夏光的人骨人偶。靈魂依舊在焚燒,沉痾難癒。」

咬著牙全盤招認,反正在光之護衛面前自己也無處可躲。只要能護辰殿下平安,業火反噬他亦甘之如飴。

「冬璜,這樣真的沒有關係嗎?」

大老遠便聽見讓自己膽顫心驚的對話,稻見刻意地碰響腕上玉環,無聲提醒他之到來。

丑族少主曉得冬璜很不會應付夏光,總在對方面前,弱點盡曝。

「稻見殿下,我沒有後悔過自己在紅蓮城的選擇。我不會讓任何外力,傷害辰殿下分毫!」

淒酸聲線中猶帶悲涼,令人,聞之不忍。忠肝義膽扶王業,立國安邦做柱石,聽在一顆有情之心耳中,顯得格外諷刺。

一雙碧綠大眼眨啊眨的,稻見其實,聽見了當事人拒絕承認,孩子般無助的沉默求救…。

「夏光,除了頻繁更換人骨偶,有沒有其他方式,處理冬璜的症狀?不斷重新附身在人偶身上,對他魂魄的傷害,很嚴重吧?」

這回,暴戾青年不想說話也不肯回答。脾氣很大的夏光,木著一張臉把自己當作植物,無意思考。

「稻見殿下對不住,我會找時間再問問夏光。」

出面打圓場,這事兒和庚殿下沒有太直接關係,夏光十之八九又切回人形兵器模式了。

他這弟弟,無法用一般常理判斷行為模式,辦事但憑個人喜好,又兇殘又奇妙。

待對鏡一般的雙生子走遠,丑族繼承人這才轉過身要求冬璜:陪我回行宮去一趟吧。

當事人的滿不在乎,他,窒礙難行…。

庚心滿意足吃完他的重口味早點時,夏塵和夏光正好並肩牽著手回來。

「在子族碰上什麼問題?」

一向對孿生子之間的詭異親暱肢體行徑視而不見,申族少主慢慢地,慢慢地意識到,丁的貼身護衛實際上不會一直握著他家寵物雙手…。

「你家殿下去忙了,等Shin過來再招呼他。」

聆聽完夏塵解釋後,庚沒有多說什麼,簡單交代完,帶著自個兒侍衛回府。有些事情,好脾氣青年不必在場耳聞。

他也不吭上一聲,默默散步回宅子。一路上,思緒百轉千迴,沒個適當宣洩出口。

「夏光,你是不能處理,還是不想處理?」

回到申族,男人不再刻意遮掩心底慢火悶煮的情緒,冷冷質問。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話,當他死人不成?!

歪頭看著自家殿下,青年平常只有裝飾作用的腦袋緩緩重啟運轉,考慮起自己要回答到什麼程度?

「不想,也不能。」

五官滑稽地堆疊一塊兒,夏光言簡意賅說明:冬璜獻祭魂魄自焚,無法妄加干涉,只能慢慢養著,時間會拖很長。

「不要老是讓其他人指責我把你寵得飛揚跋扈,你嫌我還不夠丟臉是不是?!

夏光,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如果又瞞著我和柳交易,涉入卯族政爭,你看我會不會再封你三成功體?!

你以為,要做出撤換光之護衛的決定,很容易嗎?!」

冬璜燃眉之急,猶如壓垮庚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狠狠瞪著青年,傾吐無情。

長時間默不作聲地縱容,一次次退讓,不是毫無底限,只因申族少主性格寬厚,向來,溫和相待。

一句更替,是被拂了整片逆鱗,齜牙裂嘴;即使如此,男人仍在壓抑,不願輕易掀動生殺,要了夏光的命。

「殿下對不起,夏光知錯了。」

乖乖伏跪在地磕頭道歉,也許到了這一刻,殘暴青年才真正體認到,他的殿下,為了自己在忍隱什麼…。

扣除被借調,基本上都想待在看得見庚的地方,光之護衛其實曉得,殿下老替自己收拾善後,鞠躬哈腰。

是他,揮霍了庚的寬容。

「你這狂妄放肆的小子還會認錯啊?我說過的不准再犯!我要上子族,走了。」

略為煩躁地抱怨完,申族少主又晃到子族,一尋他們的年輕王者。

「呵,我以為會在未族見到你。」

已然起身之九曜第一人,一派從容地開口調侃他的地下情報統領者。丁和庚確實黏得很緊,多半膩在一塊兒。

「你這是在笑話我吧,Shin?我來找你吃飯談事情的。」

笑罵了聲,申族繼承人邊走邊提這陣子手中匯聚的嶄新情報,關於各地之情勢變化。

走入未族皇子府之前,庚靜靜回首看向年輕王者,問了一個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答覆的問題。

「你最近,去過丑族行宮嗎?」

走入熟悉宅第,抖落一身輕輕,申族皇子的話語,其實啊,令人聽不真切;辰望著對方前行背影,壓低音量,喟嘆。

「Kanoe,你始終都沒變呢,希望每個人都好的心意,還是那麼溫暖。」

庚自然而然和夏塵討了一碗核桃酪和羊肉泡饃給他們九曜第一人,份量以成年男性來說偏小。

「夏塵,再幫我弄一份蚵仔酥,嘴饞。」

「你和丁的感情真好,老是共用貼身侍衛。」

捧著溫熱的小湯碗優雅啜飲,看著這兩人十數年如一日地感情好,向來很有趣。

「Hinoto是我一輩子的兄弟,不棄不離。」

「你們兩個會吵架嗎?」

「會啊,怎麼不會。那傢伙任性得要命,意氣用事,雖說,有時候是我的問題啦…。」

「嗯啊,某人像個拼命三郎一樣不愛惜自己,老是讓我提心吊膽的。Shin,你看看誰比較糟糕?」

兩人閒聊之際,丁過來了,順理成章曲肘壓在申族少主肩胛上,軟語溫言,埋怨。

「喂,你很重耶,Hinoto。」

想都沒想皺起刀裁似眉宇,也不管年輕王者是否在場,庚十分不滿地直接抱怨,但,沒有失禮揮開未族繼承人。

辰慢條斯理撕著羊肉泡饃,佐兩名皇族少主的小小爭論做為餐食。乾和離不可能這樣吵吵鬧鬧,無論看上幾次,他總覺得很新鮮。

晚點,上戌族去探望Inui好了。

「Kanoe?這還真是稀客啊。」

柳滿臉微妙地看向坐在他宅邸吃鯛魚燒的申族繼承人,卯族可是鄉下地方,沒事誰會來?

「我來找昴的。春重,巧克力口味的很好吃,可以再給我一個嗎?」

溫吞吞剝開裡頭摻了大量麻糬的酥脆外皮,庚眨眨眼,很乾脆地告知自己過來之目的。

「找那頭大老虎找到我這裡來?庚你還真愛說笑;春重,Kanoe要什麼都幫他準備。

揚起營業用艷麗笑容,卯族第七皇子懶洋洋揶揄。這兩個好人湊在一塊兒,可真有趣。

「嗯,Subaru會在你這兒;謝啦,鯛魚燒很好吃,我要回去時,再幫我預備幾個,想讓Hinoto也嚐嚐。」

柳聳聳肩,他對申族少主來訪的真實意圖毫無興趣,囑咐春重找個勤快麻利之侍從好生伺候後,轉身投入卯赳祭事前工作中,不再過問一聲。

「Kanoe?」

被叫過來的昴,將微微困惑寫在臉上。他很少和申族皇子接觸,總不是稻見又闖禍了吧?

「能幫我找個東西嗎?我想送給Hinoto,Inami推薦我跑這一趟。」

輕描淡寫,庚仍愉快地剝食巧克力鯛魚燒;寅族繼承人內心默默問候了某人好幾聲:Inami,我看起來很閒嗎?!

「你還有其他盤算吧?」

心思細過錦緞纏綿,昴自然不認為申族少主來這偏遠地方的打算,如此單純。

「真像稻見說的,要在昴你的眼皮底下瞞天過海,不容易呢。我希望,柳不要再借用夏光了。」

聞言,寅族皇子習慣性地嘖了聲,稻見果然很愛替他找麻煩。Kanoe這要求,自己該如何應答…?

「庚,你知道有時候視而不見,不是一種體貼嗎?」

雖然不想說重話,也不愛管閒事,但夏光那個暴戾小子行為越見乖張,遲早,會出問題的。

「聽你這樣說,和聽到Hinoto這麼指摘我,感覺還真不同。

七歲那年,我第一次在申族的無歸之地遇見被關在牢籠裡的夏光。他是裡頭最兇暴的,卻不見得是最好的一個。選他,大概是一場陰錯陽差的錯誤吧。

放縱了夏光近二十個年頭,等注意到時,他已經成為一頭心思異常複雜的兇獸,我沒有把握完全駕馭。

總歸,不太聽話呢。」

這麼說同時,庚流露出溫和無奈的笑容;當夏光無預警現身,蹲在地上沉默仰首凝視,他不過,伸手粗魯揉了揉那張臉。

「我可以攔著柳;這隻你得自己負責。」

一向獨善其身,稻見不由分說拉著柳闖入後,讓昴原先寂靜世界變得喧鬧不已,再難完全置身事外。

光之護衛這副囂張狂妄模樣,自然是實際上沒什麼脾氣的庚慣出來的。依據冬榴給予之稀奇古怪小道消息,夏光在申族廟堂上鐵血而高壓;他實在無法想像,其他十二支皇族少主身邊,出現這種越俎代庖,無法無天的貼身護衛…。

「謝啦。」

感激地笑了笑,申族少主在離開前,從豔似榴紅的小青年手中,得到一個鼓鼓小布包,裝滿了寅族特色吃食。

「殿下,您在想什麼呢?庚殿下已經離去好一陣子囉。」

豔紅長髮,在眼眸中劃開一輪玉壺光轉,冬榴輕輕靠了過來,眨眼詢問;昴望了望自家這個彷彿水做的小青年,嗤地一聲,笑出來。

「想你這小哭包還是夏光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臭小子讓人心煩啊?」

「殿下!」

冬榴滿臉困窘地小聲抗議;昴朗聲大笑,把人領回寅族,直到夜半三更某個傢伙不請自來,理直氣壯將下頷枕上他肩胛為止。

「庚找你做什麼?」

順勢轉身,將披戴一襲夜色而來的柳撈進懷裡,讓對方能順理成章坐自己腿上,面對面。

「你只不過是佔有慾發作而已,Yanagi。」

直言不諱,同時拉開卯族第七皇子腰帶,三兩下將人剝個乾乾淨淨,白皙身軀渾身赤裸地跨坐在他盤曲雙腿間。

「嗯啊,我就討厭有人覬覦我的所有物,有意見嗎?」

倒是不介意自己此時此刻一絲不掛,一身和服穿上整天,他早有沐浴更衣打算。在那之前,先來昴這裡,解決心中一根揮之不去淡刺。

「夏光,這樣你滿意了沒有?」

耐住性子回答,柳醒著就是個活跳跳的大麻煩,寅族繼承人一點也不想製造自個兒額外困擾。

「很像Kanoe會做的事。」

不鹹不淡回應,將背後深沉心思藏了起來。有些髒穢不已的鬥爭手段,Subaru不必懂!

「我餓了。」

「蛤?!你該不會等等又嫌棄冬榴準備的吃食不中意,要我帶你上深夜食堂轉悠吧?!」

逼自己忍住想掐卯族首領皇子漂亮頸骨的衝動,昴略帶不爽地替對方找尋外出服飾,再不甚溫柔套上去,完成著裝。

「你家小哭包一點也不討人喜歡,看了就心煩;我想吃炭烤肉餅。」

毫無罪惡感地頤指氣使,對柳而言,反覆試探寅族少主底限,看對方願意為了自己退讓到什麼地步,他,樂此不疲。

「你這隻難伺候的兔子!走了。」

相識多年,昴怎麼不了解某人的惡劣性格?彷彿緊緊攀纏的菟絲花,將自己越勒越用力,窒息之前,不肯放手。

好好牽著卯族第七皇子,倒也不怕大半夜給人瞧見。在徹底感到厭惡或失望之前,無論柳的要求多離弦走板,他會照單全收。

寅族不缺乏吃消夜的場所,熟門熟路把人領到皇城外小小店舖內,點上幾壺燗酒。

「Yanagi,你是真想吃肉餅?還是單純想拐我夜半外出?」

豪邁飲用溫熱小酒瓶,寅族繼承人不帶半點期待地問,反正答案是什麼,他心底有數。

「拐你出門約會,宣示主權啊。」

漫不經心接過菜單,隨興翻閱。醉翁之意不在酒,吃什麼不在他的關心範圍裡頭。

一如預期,昴逕自點上一籠蝦仁絲瓜湯包和一塊炭烤肉餅,當熱氣蒸騰的湯包送了上來,他啊,慢慢地剝給柳吃。

至於炭烤肉餅,寅族少主意思意思撕了一塊讓對方嚐鮮,至於剩下份量,全佐著燗酒掃進自個兒胃袋裡。

確認把人餵飽,才慢悠悠轉回自個兒府第。回房前,他拉著卯族首領皇子去沐浴,另外,要求冬榴預備一個火盆。

「你會冷?」

半埋在溫熱池水裡,讓昴替自己搓頭髮,柳滿是薄涼諷刺。這傢伙和稻見一年四季的打扮都差不多,真會覺得冷?

「為了讓你睡得比較舒服好嗎?!」

直覺性回嘴,臉色有些駭人,被卯族第七皇子折騰了整晚,寅族繼承人確實也累了,不想再奉陪。

「你好意思兇我啊,Subaru。」

柳聽得出來對方的耐性讓自己消耗得差不多了,意思意思反擊,見好就收。他並不想,和昴冷戰。

跟著回Subaru房間,在烘烤得十分溫暖的房內,理所當然躺進對方床褥裡,鳩佔鵲巢。

「快睡,別再作亂。」

躺下之後,由著卯族首領皇子鑽入自個兒懷裡,雙臂攬住脖頸,貼得牢牢的,寅族少主不過空出一隻手,拍撫對方柔軟腦袋。

Yanagi總是這個樣子,遊走在兩人共同摔個粉身碎骨的邊緣上,試探他底線,標準玩火自焚。

默默又蹭了蹭昴,在對方身畔很放鬆,一點警戒也沒有的柳,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喜歡你,果然是場災難。」

低聲呢喃,寅族繼承人不再去思考他們之間難以一言蔽之的互相纏生關係,摟著人一同入睡。

「怎麼還沒睡?挺晚了哦。」

頭頂忽然傳來一陣微微惱人的搓揉,辰擱了筆輕輕抬首,毫不意外迎上一張大大炫目笑臉。

「我以為你回丑族了。」

不答反問,年輕王者的驕傲,並不容許他把主控權交出去。卯赳祭在即,某人似乎太悠哉了些。

「明天傍晚再趕回去也沒關係,我能待在子族的時間有限,Shin你更重要。」

笑吟吟將一顆黑白分明腦袋湊了過來,臉上笑容淺映著無邪。翠綠大眼背後之豢養寂寞,倒是藏得很好、很好。

「口是心非。你們三個的關係緊密到何種程度,不需要我重申吧?」

懶洋洋笑罵,不讓自己心情受到一絲一毫起伏,可是他身為九曜第一人的自尊啊。

「唔,我似乎什麼都瞞不過你。昴忍隱的功夫一流,我不想再把他逼到進退維谷。只要我在場,柳就會無意識兩個人都想抓牢。」

苦笑著承認,昴談戀愛最大阻礙是自己,這一點,青年始終難以好好消化,讓微笑中帶上一點似有若無的苦。

「你還有自覺啊,Inami?」

某人向來遲鈍,神經線粗長到令人嘆為觀止,能察覺這些,是誰的不可承受之輕?

翩然迴身,拉過稻見微帶冰涼的雙手,把人從書房帶回臥房。在只有兩人之私密空間中,恣意擁抱對方。

「Shin,我沒有辦法反駁你,我確實搞得一塌糊塗。」

反手相擁,任由年輕王者墊起腳尖沾上自個兒唇瓣,烙下一吻霸道;等男人親夠了,青年才溫吞吞盤腿落坐,從子族少主身後,貼抱。

「這世路顛簸,和你走過的人,是我。我既不放手,也不會讓任何人,覬覦你。」

陳述得斬釘截鐵,九曜第一人的精神世界非黑即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放任丑族繼承人以優勢身形將自己圈牢在懷中,下頷枕著瘦削肩胛,蹭了又蹭。他知道,稻見正在撒嬌。

從獨自躲起來舔著傷口,放任陰鬱雨天遮蔽燦爛笑顏,至今會老老實實垮著一張臉尋求慰藉,他倆感情脈絡的延續痕跡,點滴在心頭。

他可沒說,要將稻見拱手相讓。

「你身上難得沒有兔子味。」

彼此靠得太近,辰卻什麼也聞不到。卯族特有香氣散碎在風中,熟悉之稻香,依舊,只存在於記憶裡,拼湊不出完整形狀。

「我好幾天沒上卯族,也不曾和柳碰面,應該不至於有味道吧?」

曉得對方嗅覺雖然正常,卻聞嗅不到那股依稀之稻浪香氣,轉而對他身上其他氣味,敏感得要命。

「好了,我不想和你討論昴還有柳,他們是你的好兄弟,不是我的。」

讓青年蹭了好一陣子後,男人重新宣告主權。那個神奇三人小圈圈,他一點也不想攪和進去。

「嗯,辰,謝謝你。」

年輕王者給予自己一個港灣,藉此逃避現實。他不需要,再一直強迫自己笑了。

「既然你人在子族,就好好陪我睡覺。」

揚起高傲細碎的笑,辰乾脆地把人推倒,再壓上去,枕著青年胸膛,不預備放對方走。

「Shin,你似乎連和服都還沒脫呢。」

「你可以想辦法脫光我,Inami。」

眨眨眼,聆聽子族皇子未經修飾,似乎有些粗鄙的發言。基本上對對方千隨百順,稻見還當真認真思考起,該如何剝去男人身上一襲華美和著?

伸長雙手,摸到腰帶位置,熟練解開繩結,再小心翼翼拉開外掛,一層一層,一件一件,剝落。

到了最後,年輕王者只穿著單薄襦袢,壓在青年胸膛上,耳聞對方清唱一闕小曲兒。

稻見歌聲清亮溫和,一如本人,靜靜照亮辰那條毅然而然前行的道路。

有丑族少主給自己當人形抱枕時就特別好睡,勻稱的小小呼息,是辰抽空過多精密思緒,安睡在對方懷裡之象徵。

「睡吧,有我在,你一定能好好休息的。」

輕輕揉著散在胸口的一頭銀雪髮絲,青年睡意不深,只在黎明破曉之際,稍稍,闔了一會兒眼。

「稻見殿下,您一夜沒睡嗎?」

清晨時刻,冬璜相當詫異地看著隅坐在簷廊上搖晃雙腿的年輕皇子,連忙上前關切。

「想著什麼時候該回丑族,不知不覺已經這個時辰了啊。」

選擇性說謊,稻見並不想坦承,他在考慮昴的問題,醒著醒著,睡了一整夜。也許,卯赳祭之前,再和對方談談…?

「您要不要等殿下醒了再離開呢?」

想都沒想地替自家殿下爭取,冬璜並不希望,辰殿下感到絲毫不開心。

「不會讓冬璜你為難的,Shin醒過來之前,我不會走,我不想輕易地放他一個人。幫我準備一些吃食吧,我好餓哦。」

一向很體諒子族禁軍之首,年輕王者的起床氣,還是由自己概括承受就好。

溫聲將人打發走,當身後傳來一陣略顯沉重的拖行腳步聲,他不過漾開絢爛笑意,旋身抱了過去。

「再睡一會兒嘛,好不好?」

抱著目前處於非理性模式,與凶暴白倉鼠無異的男人,一隨對方又拿自個兒臂膀狠狠磨牙;青年笑得瞭然,等子族少主啃夠了,願意鬆口,他才打橫將人抱起,帶回房。

「我會等你睡醒才回去,不用擔心我跑,嗯?」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稻見還真的等到辰日上三竿晏起,才慢悠悠踏上歸途,回到有兩名兄弟所在的地方。

「嘖,你可以不要一回來就掛在我背上嗎,Inami?」

昴哭笑不得地埋怨,通常這傢伙這麼做的時候,有求於他。

「我想你了嘛,Subaru。」

仍舊黏在寅族繼承人寬闊背脊上,不願意下來。丑族皇子並不想讓對方看到,他現在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少肉麻了!說吧,你又遇到什麼煩心事?不准再自己一個人躲起來,天塌下來,我給你扛著。」

十分無奈地開口保證,某人有時固執地像頭牛似的,冥頑不靈,無法溝通。

他大概猜得出來,Inami心中過不去的坎是什麼?自己和柳談戀愛這回事本身,殺傷力過於強大。

「你再垮著一張臉我就把你甩下來!那股揮之不去的歉疚感是怎麼產生的?喜歡柳是我心甘情願,他想把我們兩個都抓緊,不是你的錯明白嗎?!」

「原來你都知道啊,昴…。」

「你這麻煩精的事情,我會不曉得?少鑽牛角尖了,你沒有妨礙到我,一次也沒有!」

正色以待,換來背後一陣沉默。一顆慢慢下滑,最後貼上自個兒背部的腦袋,是稻見無法好好坦白之傷心。

昴也不急著要對方回應,等某人稍稍退開,他才轉過身,輕搓眼前微垂髮絲,一下一下,試圖勻散那份無以名狀之悲傷。

「立場好像顛倒過來了,Subaru果然很可靠呢。」

逼自己用力吸了一口氣,避免一開口就破功。漸漸地,丑族少主明確認知到,他可以依賴昴和柳…。

「你別一天到晚闖禍,我就謝天謝地了。Inami,你是我一輩子的兄弟,咱們,禍福與共。」

「嗯,昴,我真的很喜歡你。」

「別再肉麻了,我也喜歡你好嗎?!」

寅族皇子聞言,一面誇張嘆息,一面粗魯伸手相擁,清晰了從不曾變質的兄弟情義。

不遠處,柳其實來了,其實,一字不漏地聽見兩人之間對談。而他,選擇轉身離開。

「殿下?」

安靜低調的美青年,自然察覺到那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他家殿下,卻只是揚起了營業用艷麗笑容,看不出一絲真實情緒。

「沒什麼,咱們回去。」

釐不清的千絲萬縷,卯族第七皇子,等寅族少主給自己一個解釋!

清月夜,柳獨自隅坐在屋樑之上,一由半規霜冷月華,拓滿己身寂寥。

「嘿咻。Yanagi,你果然在這裡呢。」

伴隨清朗聲線,稻見一張熟悉的好看笑臉就這麼大剌剌映入眼簾,賴著不肯走了。

「你這是在逛自家廚房不成,Inami?」

惡聲惡氣質問,一顆珊瑚粉色腦袋倒是理直氣壯靠在丑族少主肩胛上,不願意再移動分毫。

「心情不好?」

倒也習慣卯族首領皇子這般貼在自己身上,青年不過調整了臉上笑容,伸手搓弄對方細軟髮絲。

柳沒接腔,他只是伸長了臂膀,把稻見牢牢抱緊。

「看來,你都聽到啦?」

注意到卯族第七皇子的不安全感發作,他直覺性地揣測,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怕是,全盤耳聞。

「我又沒聾。」

變相承認,柳倒也不在意直接暴露真實心思在對方面前。反正,他總是瞞不了Inami。

「放心吧,就算你和昴談戀愛,我也不會離開你的身邊。除了不能把琉璃牛鈴送你,其他的,我都可以為你做到。」

持續性揉著卯族首領皇子柔軟腦袋,青年笑得溫柔瞭然,重新陳述自個兒不變立場。

「殺了靜月皇兄如何?」

提出了蠻橫無理要求,柳這麼做,不過在試探稻見,想知道對方願意無條件縱容自己到什麼程度?

「可以哦。任何你成王之路上的阻礙,我通通能為你事先掃除。」

應答飛快,沒有一星半點猶豫或是不情願,然而,這卻讓卯族第七皇子把人抱得更緊,更不想放開。

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丑族繼承人為了自己,沾盡黑水。

稻見保持著微笑,假裝不懂卯族首領皇子的沉默肢體反應。他和昴,私下介入過幾次卯族皇室內鬥,中間有一回,因為要做到天衣無縫不容易,他們乾脆向庚借調夏光,以最血腥方式,弭平異議之聲。

「今晚月色很美,Yanagi,你希望我在這兒陪你看月亮呢?還是回我那裡過夜?嗯,要上寅族也行哦。」

順勢轉移話題,青年手上的隱約血味,Yanagi無須察覺。

「我看起來像是想和昴當連體嬰嗎?」

翻白眼瞪著對方,柳再次體認到自己有多惡劣,恣意利用Inami之包容。如果哪一天,稻見對他感到失望…?

「願不願意,告訴我你現在的想法呢,Yanagi?」

笑意裡泛著一片柔和清波,青年輕輕拉過對方雙手,嬌憨地左搖右晃,訴說無邪。

「一直以來,我都處於殺得刀刀見骨的鬥爭環境,你和昴的存在,實在太奇特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鬆手。

Inami,雖然很蠢,但我會怕你討厭我。」

自暴自棄地吐露心聲,稻見確實是他身上會呼吸的弱點。柳可害怕自家那群白癡兄弟揣著這點,窮追猛打。

光是Inami之前中毒這回事,便嚇得他膽顫心驚。

「你當我是兄弟,我也當你是兄弟,我們說好了一起走下去。」

卯族第七皇子既然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保證,青年便大大方方給予:你不需要感到不安,我會一直在你身畔。

「你明明每次都鬼話連篇,我卻總是傻傻信了你那股毫無理由的自信,當真蠢得無以復加。」

認命尾隨丑族少主回府,一路上,柳始終緊緊握著稻見指掌,重新溫熱他餵養心中的巨大牽掛。

小時候,Inami常這樣牽著自己在卯族皇城走動,遇上他那群令人厭惡手足的冷嘲熱諷時,也只不過,掛著燦爛笑容平靜回應。

『柳很可愛啊,我也很想要這樣的兄弟呢。』

『稻見,你的喜好還真是與眾不同。』

卯族第七皇子永遠記得靜月皇兄臉上的嗤之以鼻,以及,青年掌心之熾熱溫度。不停前行,偶爾回首之時,他仍然眷戀那份朝陽般溫暖。

「早點睡吧,卯赳祭要開始了呢。由柳你主辦,一定會是個好祭典,我很期待哦。」

和衣躺下,一由卯族首領皇子緊攢衣物一角,沉沉入睡。

「你一定要夜半三更把我找來丑族,Inami?」

昴一面抱怨一面走進來,跟著躺在稻見床榻上,放任應當睡著的柳,翻身鑽入自個兒懷抱中,繼續好眠。

「好久沒有一塊兒同床共枕了嘛。」

「算了算了,你也快點睡,子族路遙,不累嗎?」

粗聲強迫青年也一同入睡,寅族繼承人又無奈又認份地滯留在滿室依稀稻香中,身邊,有最好之兩名兄弟。

這份好不容易串起來的緣,任何外力,不能阻斷。

「Kanoe,大過年就來找我?你不是應該待在未族嗎?」

滿臉好笑地讓秋熌端出一盤醋昆布招待來訪的申族少主,乾不動聲色推敲對方真實來意。

「晚點上我那兒?我準備了御節料理。」

也沒和戌族繼承人客氣的意思,庚美美地享用在自個兒府第吃不著之重口味小食,佐一壺飄香紅玉。

「你還有其他目的吧?」

男人可沒天真到認為他們的地下情報統領者意圖如此單純,這種事情,隨便差個僕役過來就成了。

「卯赳祭。」

眨了眨琥珀色眼瞳,申族皇子坦白地十分爽快。他啊,接到一條有趣線報,過來找對方商量。

「卯族還真是一如以往烏煙瘴氣;秋熌,讓膳房削幾顆水蜜桃端上來。」

喚上秋熌,乾沒有戳破庚那層薄到可以透光之假象:你只是不想讓咱們丁哥哥瞧見,森狠如雪的那一面殺伐。

「Kanoe,這種時候我確實相信,你是夏光的正牌飼主。殺人這回事,不要看待得如此輕而易舉。」

多看了幾眼正愉快吃點心的申族繼承人,男人短暫思考一會兒後,還是,出聲提醒。

這傢伙就是個認真過頭的好人,鞠躬盡瘁,死而後矣。將九曜大義擺在最前頭,雙手沾滿血腥也在所不惜。

「我好像,老是讓你提點我這件事呢。」

接過新上桌的切片水蜜桃,庚一面吃一面感嘆。扣除無法與丁好好相處,乾基本上相當友善。

「那個前提是,你真有把我的話聽進去。你打算怎麼操作?」

懶洋洋罵了一聲,某人想趕盡殺絕時,可是一點也不手軟。明明不是狠戾無情者,卻比任何人,都還要下得了手,有時,看得戌族少主連連搖頭。

「我暫時讓夏光把消息壓著,等卯赳祭結束,再透露予春重。卯族內政,讓柳自行決定何去何從。」

「若Yanagi和你借用夏光?」

「夏光願意的話。」

聞言,男人溢出一聲很輕很輕,壓根忘了發出聲音的笑:Kanoe,你這是在說笑嗎?

光之護衛嗜殺,若是借給柳使用,不難想像卯族將掀起何種血雨腥風。

「話說回來,乾,有兄弟姊妹是什麼樣的感覺?這對我而言,有點難以想像呢。」

「麻煩死了。沒出嫁前得替姊姊趕蒼蠅,嫁人後一和姊夫吵架就回娘家使喚我。」

「熱熱鬧鬧的似乎也不錯,晚些時候,來我宅子吧。」

笑笑邀請,在吃完整盤水蜜桃後,庚悠悠哉哉地散步去未族,在情人府中等待對方主持完緣份福袋販售。

他向丁的秘書官又討了一籃甜桃,男人喜歡吃桃子,甜度越高的越好。

年節時分理論上很悠閒的申族少主,一顆接著一顆啃,慢慢等待熟悉之長靴踏地聲,自遠遠一端匆匆忙忙傳來。

「你要來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未族皇子一頭雪白髮絲凌亂黏在臉頰上,十分不滿地抗議;庚伸長手臂,替情人整理整齊。

「說了緣份福袋的販售你會心不在焉吧。」

笑著揶揄,同時遞了一顆甜桃過去,清晰了自己想讓丁餵食的愉悅盤算。Hinoto,可不能制止他吃桃子。

「那種事情,讓夏塵出面也無所謂吧!你這沒心肝兒的小猴子,又拿我窮開心。」

一邊埋怨一邊拉著對方落坐,親密地肩併著肩,認命削起桃子,再挖籽切塊,餵情人吃。

「嗯,你削的桃子比較好吃,又完整又漂亮。」

大方跨坐在對方腿上,不太認真思考著要不要用更煽情方式來挑逗Hinoto?最終,放棄了胡來想法,改親了丁臉頰幾口。

「你果然一點良心也沒有,現在過年呢。」

好笑地把人抱緊,現在不制止Kanoe的話,他可不敢保證等等會發生什麼擦槍走火的勾當?

畢竟,庚也是滿能玩的…。

想當時,對方一本正經地在神樂殿中幹些最下流的風月之事,他心臟脆弱,經不起嚇啊。

「你不想要嗎?」

噙著看起來十分無害的笑,申族少主雙臂攬上對方肩頭,親暱地把一顆雀茶色腦袋靠過去,埋在頸窩邊,蹭了蹭。

「至少目前不想,Kanoe,別鬧了。」

好氣又好笑地制止,他一會兒還有典禮要主持,無法長時間待在府中一晌貪歡。

「真可惜。我約了乾晚點上行宮用餐,昨晚族裡的小夥子太過熱情,食材過剩,你又不過來一趟。」

標準惡人先告狀的發言方式,讓丁連吐嘈力氣都沒有了。這傢伙心肝兒讓狗啃走時,說話就是這麼面目可憎。

「先斬後奏邀請乾的你,沒資格這麼說我吧?我看起來,像是能好好和他同桌吃飯嗎?

Kanoe,你那副惋惜模樣,和夏光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恨得很!」

毫無殺傷力瞪了對方幾眼,某人果然拿自己尋開心!

「我晚點再去子族邀請Shin,你今晚不和Inui起衝突的話,我任君享用如何?」

未族皇子聽了其實沒有特別開心,根據對方給予自己的幾個條件拼湊起來,怕是,驚人輪廓。

「你到底想玩多大?行宮平時明明沒人,不是嗎?」

指骨蜷著頸邊榛子色髮絲把玩,他其實不太想深究這個話題,知道太詳細可能會精神耗弱。

「所以你不陪我?」

「好了好了,我投降就是了。Kanoe,不要這麼淘氣,坑我坑得這麼理所當然。」

相當無奈舉雙手投降,某人之轉變過於驚人,未族繼承人常常分不清,哪一個才是自己心愛的小猴子?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份希望每個人都好的溫柔心意,十數年來,不曾更迭。

「申族昨夜開宴吧?那群血氣方剛的男性生物,是不是又想灌你酒?夏光那個臭小子有沒有替你擋酒?」

不太高興地詢問,庚如果又勉強自己,他會心疼。

「別說酒罈子了,我連酒杯都沒得碰。我都不知道,夏光這麼能喝,臉不紅氣不喘的。」

回憶起來,啼笑皆非。自家寵物一聲不吭地出現在身後,端一罈酒,瓶身黑得發亮。一有族裡人來敬酒,夏光便擋了下來,他一滴酒都沒沾到。

觥觴交錯的熱鬧宴席中,太過清醒之申族少主,清晰地,清晰地,勾勒出可怕藍圖。

在申族,沒有那麼一個人有這膽子,違抗他的光之護衛。

『這事兒,Hinoto授意的?』

難得筵席結束還能保持靈台清明,男人拎著殘暴青年回府,問了一個根本不用問的蠢問題。

『殿下不是,禁止我對申族臣民,揮劍相向?』

歪著頭凝視對方,冰冷俊美的五官皺在一塊兒,無聲表達不滿:殿下,您的限制真多。

『囂張的臭小子,收斂一點!』

意思意思罵了一聲,琥珀色眉眼轉啊轉的,想著自己該怎麼回應未族少主的無瑕情癡?

「這樣挺好的;開宴之前,我會回來。」

捧起庚雙頰,連連沾上好幾口,丁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回到未族他該撐起一片天之地方。

「呵,居然選在申族行宮開宴,真虧庚想得到。」

辰一派從容優雅佇立在申族少主宅前,雙手環胸,等著乾自遠遠地平線一端,自信而來。

「Kanoe正經歸正經,真要胡鬧的時候,卻比任何人都還敢玩,不是嗎?」

懶洋洋笑罵,同時讓秋熌進去通報。稍晚,兩人盼到的,是一身白,瑰麗得讓人不敢逼視之夏塵。

「連頭髮也染回正常白色,紮成高馬尾,庚這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瞇縫翡翠眼眸,緊緊盯著未族青年彷彿吹戰時號角之一襲雪白戎裝。眼底深處,閃爍不明精光。

「兩位殿下,這邊請。」

夏塵噙著柔軟溫和的盈盈笑意,盡責引領兩名皇族少主前行。身上鋃鐺相撞之玉墜子,卻開啟一段痛不欲生記憶連結,刺痛,當事人眼眸。

他穿著未族極為正式的雪色軍裝,腰際上繫一柄劍身青碧通透之三尺秋水,象徵,未族禁軍之首身分。

平時,青年是不會這麼打扮的,也不配劍,只有當年枕戈待旦時,鐵馬征衣,寫下一頁被粗魯撕去的蒼白歷史。

「乾?」

年輕王者饒富興味地看著自家兄弟,那副有點想噬人之凶狠狼性,他許久不曾在男人臉上瞧見了。

只有想替他出頭時,Inui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沒什麼。夏塵這小子,只有在戰場時才這麼穿,他確實是夏光的雙生子,英姿煥發。」

將情緒深深藏了起來,宛若浪裡蛟龍之銀白颯爽身影,可是丁哥哥自當時延續下來,不曾癒合的深深傷心。

Kanoe,你到底在搞什麼?!

夏塵以適當速度領路,手中紅紗燈籠輕輕搖曳,身後皇子之間的對談,好似,充耳未聞。

『能把髮色染成純白嗎,夏塵?』

掌心裡,捏著丁未族皇室腰牌慢慢捂熱,庚金琥珀色眼瞳裡,悶燒著只有自己才懂,一生一次之認真。

『庚殿下,您是認真的嗎…?』

無法控制自個兒音色在抖,青年有點驚恐望著申族繼承人:在殿下面前展露您所有影衛,這在申領,背後代表的意義,非同一般啊。

『嗯,我將向Hinoto展示我引以為傲的軍容,以此捍衛我倆永恆不變之關係。』

那一剎那,夏塵啊,滿眼秋雨闌珊。

「Shin,你對申族皇室的婚約規矩,有沒有印象?」

一個異常危險念頭隱約成形,而乾,不太願意去證實。如果他沒記錯,申領有一條十分有趣之秘密規約…。

「你的揣測挺有意思的,Inui。雖說,庚也不是沒有這麼做的可能,他有時候,很瘋狂。」

淡寫輕描淺笑帶過,該對此照單全收者,可是Hinoto哦。

聞言,戌族少主不再多置一詞,若論任性程度,Kanoe令人難以望其項背啊,丁哥哥還是自求多福吧。

一如男人所想,稍晚沿著申族皇子宅院走至行宮巍峨門口時,夏光抱劍佇立在那兒,渾身肅殺。

兩名青年肩並著肩站在一塊兒,香染及瑩白衣袂隨風飛揚,身影重疊,吹響血色淒豔;一對一模一樣的孿生子,一張如出一轍之決然臉龐,在節節敗退前,強撐起那年雨風飄搖。

晚些時候,好不容易完成工作的丁,自行來到申領行宮,卻讓眼前燈火暈黃搖曳之波瀾壯闊,驚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夏塵與夏光並肩站在最前頭,身後,是整齊劃一的申族正規軍隊,說精確些,是由光之護衛統領庚的私人影衛隊:銀朱混著赤朽葉之服飾,臉上覆著五彩斑斕猿猴面具,夜色下一字排開,何其威武雄壯。

「這是怎麼回事,夏塵?」

未族繼承人必須用盡一切氣力,才能避免自己傾瀉軟弱;青年一臉無辜,忠實轉述。

「這是庚殿下交代的;殿下請。」

率先迴身,翩飛衣袂迷離了未族皇子一雙檸檬黃色眉眼;一盞一盞燈籠,閃爍著暖黃光暈,照亮丁前行路途。

男人一往前,行道樹般立於兩側的影衛便魚貫尾隨,一個接著一個,好似曳長之紅棕色尾巴,勻開一條碎玉般清淺的天邊之路。

走著,走著,來到半山腰處,當未族少主不經意回望,後頭握著螢白紙燈籠的影衛們,將他眼底染成一片通明燈海,恰似一尾盤踞山峰之美麗游龍,沐浴在月色底下,淡成了迤邐。

「Hinoto,歡迎來到我申領行宮。」

流火映照庚一張溫和側臉,他不掀悲喜地檢視跟隨著丁,自己不曾示人之影衛部隊,淡淡下達沉默指令:通通下去,把行蹤藏好。

「Kanoe,把所有影衛曝露在我面前,在申族皇室代表的意義,你不會不清楚吧?」

問句裡,夾雜顯而易見的哭腔,而未族繼承人,不想再徒勞掩飾了。

「申領少主求婚時,必須向對方展現影衛隊,象徵一生一世的守護。雖然我們不能用彼此姓氏過門,不過,我很認真要和你過一輩子的。」

男人不會說好聽話,靜靜用自己肢體行動,表達一生只有一次的認真。

「Kanoe…。」

重重抱了上去,將人死死摟進懷裡,丁啊,一點也不想在情人琥珀色瞳孔中,瞧見自己哭泣的模樣。

「牡丹餅、錦玉羹,還有桂花釀,夏光你自己動手嗎?」

辰饒富興味瞅著筵席正式開始之前,殘虐青年端出來,色澤粉嫩猶如報春眉間的精緻小糕點。

以錦玉羹為基底,疊上白豆羊羹及道明寺羹,夏光這個神奇又暴虐的小子興致來時,總讓人意想不到。

嫌說話很麻煩,青年乾脆撞了撞自家兄長,要對方代替回答。

「殿下嚐嚐看,這是夏光弄的。需不需要我從酒窖裡撈支酒出來呢?白雲去來如何?」

夏塵笑笑接話,順勢提出十分吸引人之建議:一支低溫熟成,酒體表現明快,層次分明,哈密瓜果香為基底的頂級酒款。

「我說夏塵,你這副願者上鉤的模樣是怎麼回事,近墨者黑嗎?」

乾懶洋洋地笑罵著,他確實對庚的酒水庫存相當有興趣。這傢伙不會釀酒也不會喝,偏生收藏讓人魂牽夢縈,當真蔚為奇觀。

「讓殿下見笑了;我立刻準備。」

對於戌族皇子調侃不過一笑置之,青年沒半點脾氣,拉著夏光轉身就走,完全不縈於心。

「咱們丁哥哥真是撿到了塊寶,夏塵這小子價值連城,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人才。」

聳肩感嘆,雖然與未族少主勢如水火,但乾從不被個人好惡左右,看事情眼光一向精準。

「呵,真難得你給予如此高的評價。」

隨手拈了塊牡丹餅過來剝成一大一小兩瓣,將大的那瓣遞給戌族繼承人,要對方幫忙一起吃濃厚紅豆滋味。

乾露出了有點奇怪的表情,接過來:大少爺,不要老是自己不吃,塞食物給我。

端著侍者隨後送上來的蜂蜜冰露及昆布醋橘生蠔、蕪菁干貝湯,戌族皇子一面品嚐,一面溢出不明輕笑。

長時間大火滾煮的雞湯汁,搭配入口微苦,細嚼回甘之新鮮蔬菜,更加能帶出干貝鮮甜;醋橘凍及昆布淡雅酸度,恰到好處呈現生蠔豐美;庚提供的兩道小食,可下足了真功夫。

「Shin,生蠔你得自己吃,不要試圖偷渡給我。」

哭笑不得地制止,他們年輕王者只要一扯到食物就像個小孩子般難伺候,一點也不肯妥協。

男人五官微微堆疊在一塊兒,顯然,不太情願。

「你平常明明就很可靠,冷靜沉穩,這種時候又跟小兒稚子沒兩樣,任性得要命;先說好,等等庚以申族名義正式開宴,雖說只有我們四個,你也不能挑食。」

「你似乎越來越囉嗦了,Inui。」

「別做賊的喊抓賊,也不想想是誰害我變成勞碌命的?」

對於面不改色指責自己的九曜第一人,乾氣定神閒回擊,同時慵懶喚了喚對方昔時小名;那一瞬間,辰淡雪色眼眸微微瞠大了,似是,不敢置信。

「拜託,我認識你的時間比稻見還長,也比那個沒神經的小子更了解你好嗎,Shin?」

被年輕王者不經修飾的真實反應氣笑,他懶懶罵了幾聲:喂喂,誰才是你的兄弟啊?

「你還是和當時一樣,強勢自信。」

遙想當年,辰一臉莞爾,乾小時候老愛拉著他到處跑,一有好吃的好玩的就塞過來,怕自己變成老古板似的。

「你的兄弟可是我,大少爺。」

男人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完美,年紀稍長,理解這樣為什麼讓自己心痛後,乾啊,總是豪橫強勢地迴護對方。

「乾,你真的滿嘮叨的。」

率先邁開步伐,卻不肯在口頭上認輸,子族繼承人從頭到尾都很驕傲;戌族皇子失笑搖搖頭,追了上去,並肩。

Shin這少爺脾氣,自然是自己推波助瀾造成的結果,怨不得人。雖說,Inami對某人百依百順,也是個大問題。

荒山幽徑,帶有幾絲寂寥,然而,不至於感受到肅殺之氣。庚的個人行宮,可是夏光拿來訓練影衛之地方。

「這地方,明明一絲人氣都沒有,卻不帶荒煙漫草的寂寞感,如同錯入靜止舊時空,尋幽訪勝。」

未族皇子不在場時,乾說話基本上不會夾槍帶棍,中肯評論。

「那是因為,我禁止夏光把我的宅子還有行宮弄成一座凶宅,這裡溫泉池水,我可中意了。」

主人家沐浴在暖黃光暈底下,卸去素日凌厲妝容,一派輕鬆自在地迎接客人遠道而來。

「你這樣子還真少見,Kanoe。」

嚴謹自律的男人這副愜意模樣,的確,滿稀奇的。

庚笑了笑,沒有承認,沒有否認。他當然不會老實說,丁幾乎把自己眼妝啃光了,只好通通卸除。

「既然人都到齊了,咱們開宴吧。」

『寅族的小老虎長大了,這般玉樹臨風。』

晃著長長大耳朵,卯族的守護神獸在返回自個兒居所之前,特意繞過來找寅族繼承人,愉快品頭論足。

『嘖,卯族人果然只有臉蛋長得漂亮,個性糟糕透頂。』

皺著眉抱怨,昴卻沒有失禮推開湊得太近之神靈,任由對方貼靠得好近好近,氣息幾乎薄噴在肌膚上。

『小傢伙,老夫沒說錯吧?柳這小子喜歡寅族的孩子。』

眼神來來回回逡巡於兩個年輕孩子身上,截然不同人格特質,強行為柳撐起了一片天,試圖,淡化卯族皇室揮之不去的濃厚血腥味。

『為什麼呢?』

眨著翡翠大眼,稻見溫聲詢問,當時他們都還太過年少,分不清那份無瑕心情的細微區別。

『天機不可洩漏。』

卯赳無意回答,抖落一身濃豔牡丹香氣,沾得寅族少主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後,滿意離去。

祂很好奇,十二年之後再度甦醒,寅族的小老虎是否還能好好牽著柳雙手呢?

「你上哪兒拈花惹草去了?整身豔麗牡丹花香,有夠噁心!」

一臉嫌棄地瞪著對方,昴沾惹竹葉香及稻香外氣息,令他,難以忍受!雖說,那味道和卯赳臥室裡揮之不去的牡丹味,如出一轍。

「去問那隻長了兔耳的神獸啊。」

四兩撥千金回應,寅族繼承人一點也不想和卯族首領皇子沒完沒了地糾纏。這傢伙有的是本事,無理取鬧。

「那老傢伙找你幹嘛?!」

瞇縫一雙珊瑚色眼眸,此時此刻的柳顯得很危險。他可沒有辦法忍受,有人覬覦昴!

「祂終究是庇祐卯族的神祇,不過想親眼確認,我和你,能夠並肩走得多遠?終點位於何方?」

心思細若繡花針委地,寅族少主當然看得出來,卯赳到底在盤算什麼:證明給老夫看看吧,你和柳之間,不是兒戲。

「不需要祂替我擔心男朋友會跑好嗎?!」

「你確實該煩惱一下,哪天我受不了你這爛性子。」

咧開小小虎牙笑,昴順勢把滿臉不爽的某人拉過來圈在懷裡,在對方瞬間暴怒翻臉之際,捏住削尖下頷,親了上去。

「除了親我,你沒有別的方式?」

惡聲惡氣抱怨,柳倒是不反對寅族繼承人摟著自己。他習慣藉由最親膩的肢體接觸,反覆確認對方心意。

「你會排斥就把我踹開了,Yanagi。你個性好不好,不需要我證明給你看吧?我答應過一生奉陪的,自然不會輕易轉身就走。

只要,我不對你徹底失望的話…。」

後一句,呢喃輕輕,昴可不打算讓懷中暴力兔子耳聞。

他的底線與極限,為了稻見與柳不斷改變,只是,就算再會忍讓,寅族皇子還是有不可觸碰之逆鱗及驕傲。

「去洗掉這身濃烈牡丹香,我鼻子都要爛掉了。下次,別再讓老傢伙薰得你一身,Subaru。」

恨恨在昴頸邊啃上一口留下殷紅印子,卯族首領皇子不太高興的時候會這麼做。對方有一早與其父親用餐慣性,這樣,Subaru很難自圓其說。

「你這樣和怕心愛玩具被搶走的小孩有什麼區別,Yanagi?」

好笑地放任柳咬自己,留下鮮明印記。老爹基本上不管他,只是偶爾,搖頭嘆息。

『你這不成材的蠢兒子,真有姑娘會對你芳心暗許嗎?』

那當然是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糟糕問題,昴可不會天真到以為有哪個姑娘家中意自個兒。

結婚也好,繼承寅族皇位也罷,這些對他來說都太過遙遠。一名失敗的皇族少主,拿什麼顏面,統御寅領?

指骨埋在卯族第七皇子質地細軟的髮絲間來回梳理,順勢,抽掉他一早紮在對方髮尾之細小絨球,還某人一襲原來模樣。

柳瞇起薄藤瞳孔,望著昴離去背影好半晌不說話,直到對方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裡,才冷冷地,冷冷地開口。

「Subaru,你知道自己和Inami一個樣嗎?想哭的時候,卻把一切藏在心底,悶不吭聲。

麻煩死了,我還得試著考慮你的情緒。」

煩躁埋怨,但不急著往某人宅邸浴池方向移動,反正有個傢伙會在池子裡耗很久。

慢吞吞把自己剝個乾乾淨淨,從昴衣櫃裡撈出一件月牙白襦袢替換,他從自家府第帶過來塞在對方那兒的。

摸了摸耳骨上金色耳環,從Subaru那裡巧取豪奪打劫過來後,柳再也沒打算歸還,也不願意從自個兒身上拔下來,牢牢地黏在身上,成為身上一塊會呼吸的血肉。

磨磨蹭蹭地前往寅族大老虎所在處,卯族首領皇子一點也不意外,熱氣氤氳處,某人雙臂及一顆黃黑相間腦袋橫枕在大理石池子上,閉目養神。

悠悠哉哉晃到對方身畔蹲下來,任由衣物曳地,沾惹一身濕涼。伸出手,描繪寅族少主五官,一下一下,執拗地碰觸。

過程中,昴不曾睜開眼,一隨柳恣意撫摸。

「明明就長得很好看,卻老是一臉苦仇大恨的,壓根糟蹋了這張臉。怎麼不笑一個?」

摸著摸著,卯族第七皇子開始喃喃自語。卸除了妝容後,減少幾分凌厲感,多添幾分親和,丰朗俊逸,令人捨不得別開眼。

「如果我人見人愛,你又要不高興了。說到底,哪個女孩子眼光這麼差,選我這種人?」

微微拉開眼縫,滿不在乎地自嘲;柳冷冷地看了昴一眼,而後乾脆跨入池水中,一屁股坐在對方腿上,激起漫天水花激躍,將自己淋個痛快徹底。

「喂,你幹什麼?!襦袢整件都濕了!」

大大皺起眉頭抱怨,寅族皇子略顯狼狽地抱住對方,惱怒著柳又胡作非為,找他荏兒。

「那你呢?」

問句裡,不掀半點悲喜。昴的世界裡,自己從來不是主角,總為了他人溫柔考量,卻忽略胸臆中猶能跳動之臟器,其實隱隱作痛。

「蛤?」

明顯跟不上卯族首領皇子思緒轉換,Subaru發出無意義的單音,在對方漂亮瞳孔裡,瞧見了自個兒無能為力之傷心…。

「我說,這場由冬榴造成,你心底的傾盆大雨,何時要停?」

薄到可以透光的假象被不留情面戳穿那一刻,昴臉上神情,破碎了…。

赤紅醬汁折射著水晶般耀眼光芒,襯一手精湛刀工,切出紋理勻稱之涼拌雞肉絲,飄散清爽香氣。

花椒、迷迭香、薄荷及其他嗅不出正確味道的香氣,共同纏咽在鼻翼,為浸淫出酡紅顏色之肥美白芍大蝦更添幾分風味。

一盤剁椒花叢,鋪墊在軟嫩鱈魚柔白身子底下,看上去,嗆辣過癮;一旁以酸菜白絲與野山椒蒸煮透徹的鮮魚捲,咬一口,充盈著田野鮮甜滋味。

「Kanoe,你連魚高湯都摻了剝皮辣椒,無辣不歡嗎?」

看主人家面不改色盛上一碗比飛花還要豔烈的朱紅湯湯水水,乾忍不住開口吐嘈對方重口味。

丁本來應該要出聲反駁的,但庚令人不敢苟同之恐怖用餐習慣,卻讓他靜靜抿著唇,挾起一塊梅干鹹燒白,品嚐刺激味蕾的豬五花。

「滑蛋蝦仁加了甜酒釀?」

年輕王者一臉有趣地舀了一小匙滑蛋蝦仁來嚐,他們的地下情報統領者口味偏執,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辣的比較好吃;那是申族的特殊手路菜,試試看。」

一場毫無疑問的鴻門宴,為了請丁入甕,庚不惜動用手邊私人資源,更將戌、子兩族繼承人一起扯下水,只為成就那份一生只有一次之認真。

很輕很輕的一聲笑溢了出來,戌族少主趣味盎然將翠色眼眸來來回回逡巡在挨得好近好近兩人之間。

丁哥哥那副很想掐死Kanoe卻又捨不得,最後只好一個人生悶氣的模樣,實在讓人心情愉悅。

實際上,未族繼承人確實氣得牙癢癢的,然而,發作不得。某人的良識和惡趣味成正比,當真可恨!

既要大費周章展示不該見光的申領影衛,又要讓他無法拒絕地吃一頓麻辣菜式,果然是只沒良心之小猴子。

『Hinoto,還滿意我準備得這一切嗎?』

不經意回首,一雙噙著隱約笑意的山吹色瞳子,正朝自己眨啊眨的,愉快得不得了。

『我說你啊,坑我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和夏光同個德性?一點心肝也沒有!』

『我考慮看看。』

眉眼彎成一彎如同新月的橋梁,平時一張撲克臉,此時此刻綻著無與倫比之光采,幾乎讓未族少主忘了要別開目光。

辰捧起一碗溫熱的芋圓豆花,小口小口地挖來吃,近距離觀察未、申兩名皇子互動,可是他的樂趣之一啊。

「Kanoe,靜月這個渾身散發著腐爛氣息的草包,又打什麼歪主意?」

刻意在年輕王者以及丁哥哥面前提起,然而,乾沒有刻意遮掩語氣裡的不屑與厭惡感。

他的目的,一是曝光九曜某個鄉下地方荒謬至極的權慾遊戲,另外便是,防止庚鍛鑄無情。

「想扯柳後腿呢,只要卯赳祭期間出了一絲差錯,靜月就能順勢推到Yanagi頭上。何況,這次還有他國王子與特洛伊梅亞公主造訪。」

提起公事時態度公事公辦的申族皇子,不帶一絲個人感情,機械性開口。

「夏光已經查出具體事證了吧?」

辰波瀾不掀地繼續享用他的甜點,庚從不透露沒有把握之小道消息。某個烏煙瘴氣鬼地方,肯定又將掀起波瀾萬千。

「當然,我的寵物可是很優秀的,隨時可以和春重的人馬互通有無。」

沙盤推演過程中,丁不發表任何個人意見,他只是靜靜地吃飯,默默地離席,領著夏塵漫步朗朗清月底下,安靜無聲。

「殿下?」

「那是Kanoe的工作,我並不想知道卯領又發生什麼破事。只是,那樣殺伐果斷的他,讓我覺得很陌生啊。」

喃喃自語,也不是希望身後青年有所回應,未族繼承人只不過有點寂寞而已。乾刻意挑開話題的目的,還不夠明顯嗎?

胡亂在申族少主行宮裡散步,最終,丁來到氤氳裊裊蒸煙的溫泉浴池,褪了黑金長靴及足袋,撩起和服下襬,抽空一切思緒泡腳。

「Hinoto?」

不知泡了多久,當一聲略帶遲疑的叫喚伴隨朱紅飛揚穗子映入眼簾,男人不自覺地揚起想要被溫柔對待時,令人看不真切的虛幻笑容。

親暱地把庚拉了過來,捲起對方螢白行燈袴褲管,肩挨著肩一塊兒坐在池畔,任由夜風送涼,卻不主動搭話。

「你有沒有什麼想告訴我,丁?我似乎很久沒見你這麼笑了,會擔心呢。」

由著情人動作,丁有些失禮地突然離開筵席很難不令他擔憂。好不容易捱到能讓夏光送客,庚連忙尋人而來。

「Kanoe,我好怕你那份無與倫比的責任感把自己搞得面目全非。」

重重嘆了口氣,同時垮下上揚唇彎,將一顆雪白腦袋埋在申族繼承人胸膛前,悶聲傾吐;炙熱心意如同羽翮,飄呀飄地一下一下搔拂心間,透過相連肌膚,下不了兩人眉頭。

「在我識不得自己之前,你會拉住我,不是嗎?」

帶著點討好意味兒,庚低頭蹭了蹭丁,低喃著不變掛牽。即使路途遙迢,他也樂觀相信,Hinoto會一直陪著自己,不棄,不離。

「你哦,就這種時候撒嬌起來最可愛。可得好好記著,別讓我膽顫張皇。」

彷彿交頸天鵝,兩人維持靠在一塊兒的姿勢,安安靜靜依偎,不再開口多說一句話。

另一方面,乾和辰悠悠哉哉地踏上歸途,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臉龐上淺淺映著搖曳燈火琥珀漾。

「Inui,你方才是故意的吧?」

年輕王者隨興地晃著手中純白燈盞,橘黃火光將他一張白皙臉孔襯得血色紅潤。問句裡不帶絲毫修飾,是男人的真實情緒。

「哦,你指哪方面?」

明知故問,畢竟,戌族皇子有些東西想藉機暴露在Shin眼前。

「Kanoe。」

見年輕王者確實上勾,乾咧開好戰弧彎,下一刻,一點也不保留地將不想隱藏的部分,全砸了出來。

「庚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在九曜,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地下情報統御者,以及,光之護衛的正牌主子。

申族長年以來的陋習,雖是無心,卻讓他無限擴張。

我說大少爺,你瞧瞧夏光現在進化成什麼鬼樣子?!連稻見都敢打傷,只為了餵養千年沉睡陰兵。」

一提到那場由自己親手造成的荒唐鬧劇,辰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冷冷看著對方,等待戌族皇子給自個兒一個合情合理解釋!

也不是被嚇大的,乾冷不防湊得好近好近,雙手搭在年輕王者肩頭上,按得好用力好用力。不經潤飾之神情,是他悶燒了好段時間,再也不想遮掩的認真。

「不讓丁哥哥出面,難不成讓庚為了國家的千秋萬世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嗎?!

夏光那個臭小子根本是九曜根深蒂固的劇毒,Shin,離他遠一點!不要利用光之護衛,誅殺異己!」

「哇哈哈哈哈,我還在想,你要忍多久才會發作?Inui。」

久違的爽朗笑聲自冷靜不已之男人檀口中溢洩,認識這麼多年,乾忍耐這麼長一段時間才抱怨,真難為對方了。

「大少爺,這是你的低級玩笑嗎?」

「也許是呢。喏,那對雙生子來了。」

漫不經心地努努下頷,夏塵一身如雪顏色,冰冽純淨而透明,與自家冬璜截然不同,如何不惹人注目?

「夏光預備了香酥鴨給兩位殿下,另外是柚花茶,是他自行嫁接的改良品種,再採摘來焙茶。」

不愛說話的凶暴青年,隨著兄長言語遞出兩個鼓鼓布包,代替自家殿下盡地主之誼。

白柚花茶是他特地拿出來的珍藏庫存,平時,只在府邸泡給殿下飲用。

「真是個又殘暴又奇妙的小子,替我和辰道謝。」

乾想著自己該怎麼擺出適切表情回應,最終,是個有點不協調的笑容,接過兩人份茶點。

「烤鴨就讓你拿回去享用了,Inui。我啊,可不會選夏塵當貼身護衛。」

揚起清冽細碎笑意,年輕王者愉快地推拒。夏塵這小子又乾淨又純粹,他可不合用啊。

「不要一逮到機會就把食物塞給我,辰;拜託,夏塵還是留給丁哥哥吧。讓那小子幹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會有罪惡感好嗎?!」

埋怨歸埋怨,戌族繼承人倒是認份接過吃食,打算等等晃去亥族,找某個呆小子分食。

望著漸行漸遠的孿生子,一場只有眼淚與遺憾的殘酷玩笑,誰忍聽聞?

分開後,辰溫吞吞折返自個兒府第,不太意外自家蠢小子拎著一盞紅紗燈籠佇立在門口,執著地想為他照亮歸途。

「呵,比起不懂得恨,只曉得虔誠感謝的夏塵,我還是比較中意你這個心狠手毒的瘋子。」

「殿下?」

冬璜不明所以,只好默默跟在年輕王者身後,尾隨對方一路來到浴池畔,準備滌去一身鉛華。

今晚興致不差、心情不錯的男人,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後,讓青年替自個兒擦頭髮。畢竟,他從來不自己動手。

「您要喝茶嗎?」

跪在辰後方,小心翼翼擦拭。一直以來,冬璜都是這麼做的,只有偶爾乾殿下過來時,交由對方代勞。

「用新的柚花茶葉,搭著綠茶泡吧。夏光那小子,看起來躍躍欲試地想炫耀他的成品。」

半瞇著眼,隨興指示。人形兵器的思考模式異於常人,選擇大方接受,是最佳解答。

輕聲應好,實際上非常不會應付光之護衛的子族禁軍第一人,自然不想搬石頭砸自己。

確認擦乾後,冬璜輕掬一縷側垂牡丹鼠髮絲綁成鬆垮垮髮辮,再離去為自家夜半不寐的殿下,預備茶飲。

年輕王者暫時沒有睡意,披著外褂隅坐廊簷,當自家貼身護衛回來時,淡淡地笑了起來。

「夏塵大概是我看過最乾淨明亮的小夥子,那小子我用起來可不稱手。套句乾說的,有心理壓力啊。」

不再說得更多,從容啜飲。冬璜要是這般蠢笨,還是趁早自我毀滅,省得礙他的眼!

那一刻,青年自然聽懂了自家殿下的意有所指。站在子族少主位置,本來就有不得不為之黑色手段,這種沾盡髒水骯髒勾當,夏塵做不來的。


「只要是殿下的期望,我通通可以達成!」

滿不在乎的發言,清晰了悲傷某一處。冬璜依舊,將自己千刀萬剮。

「怎麼了,一早上我這兒?」

溫聲詢問不太會大清早往丑族跑的自家兄弟,稻見臉上掛著不變柔軟笑意,耐心等候昴回答。

Subaru滿臉怪異地盯著Inami瞧,想不透自己晨練過後怎麼不回府,反而往某人府第跑?

當回過神,人已出現在丑族領地,讓冬鏡領著前來見稻見。

「你吃過了沒有?我讓冬鏡吩咐下去準備早膳,應該比我自己煮得好吃很多。」

沒有要催促昴回答的意思,青年笑笑喚來自個兒貼身護衛,在對方耳畔低聲囑咐了好幾句。

「昭和布丁?我看起來很想吃甜食嗎?」

半是傻眼地看著端到自己眼前的澄黃凍狀點心,寅族皇子不特別偏愛這類甜膩膩小東西,一時之間,弄不清對方葫蘆裡賣什麼藥。

「聽說吃甜的心情會比較好哦,Subaru。」

青年毫無距離感,長柄小湯匙挖了一口柔軟布丁後,直接湊到昴唇畔;拿對方的親暱半點辦法也沒有,寅族繼承人十分不自在地撇頭,耳根,倒是不受控制赧紅起來。

「嘖,不要拿你和柳那一套霧裡看花的遊戲套在我身上!」

雖然對於兩名兄弟白花花小動物模式無動於衷,但他一點也不想看到同樣東西依樣畫葫蘆在自身,兩個超過一八五的大漢這麼幹,能看嗎?!

「那,你願不願意告訴我?」

「我說就是了!別這麼餵食我,Inami,你很肉麻好嗎?!」

滿是崩潰地抱怨,同時推開幾乎要貼在自個兒身上的丑族皇子。Inami這該死的天然黑,每次都用這招!

見目的達成,稻見面帶微笑坐了回來,美美地享用昭和布丁,聆聽對方斷斷續續提說一段滿紙荒唐的曾經。

「這事和冬榴沒什麼關係,他只不過讓我認清自己有多失敗而已,柳非要抓著這點窮追猛打。」

昨晚,他和暴力兔子鬧得不歡而散,柳用了相當難聽的字眼,惡狠狠諷刺。

「就算昴是個暴君,我也會無條件力挺你,搏君一笑哦。」

「真是的,你怎麼有辦法隨時隨地迸出這種毫無根據的鬼話?最可怕的,大概是不管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自嘲地笑了笑,說穿了,昴只是在尋求稻見認同。縱然世界都懷疑自己,只要Inami相信…。

這一點上頭,他和Yanagi非常類似。

「我的肩膀,無論如何都能讓你倚靠,嘿咻。」

拍拍寅族少主肩胛之餘,一向各種自來熟的青年,就這麼順藤摸瓜地掛在昴背上當塊黏皮糖;自暴自棄放任稻見賴著自個兒撒野,反正,對方老把他的抗議當成馬耳東風。

「Inami,你的存在,讓我覺得自己還不算太糟糕。」

閉眼低喃,堅持到底的理想,在青年溫柔凝視中,悄悄找到了歸宿。

晚些時候,稻見在沒有告知柳的前提下,隻身來到卯族,走入一般街頭巷弄,感受卯赳祭之空前盛況。

他向來很喜歡混在人群裡,近距離體驗民豐物饒的活力感。

隨意挑了間茶棚隅坐,點一壺紅玉,愜意搖晃雙腿,完全不像個皇族繼承人,反而恰似如織旅人,共同譜寫歡天喜地的一幕風景。

「稻見殿下,找到您了。」

一聲叫喚,溫潤清亮,迴盪在鼎沸人聲當中反而顯得格外不真切;丑族少主滿臉困惑地看著似乎不該出現在卯族的冬璜,一時之間,忘了要言語…。

「Inami,你這一臉傻樣,怎麼回事?」

年輕王者眼帶笑意,雙臂環胸站在逆光處,旁觀青年彷彿不敢置信地揉著眼眸,接著,炸開最真實喜悅,開出一片傾世桃花。

「怎麼來了,Shin?」

眉眼笑成了湖面上倒映的月光,散發柔和光芒。稻見接連眨巴苗綠大眼,模樣,很是嬌憨天真。

「是沒有特別想跑一趟卯族,不過神樂殿祭祀的工作都讓庚吃掉了,來找你也無妨。」

冬雪漫漫,習慣了有溫暖明亮之青年相伴,男人不禁自嘲,沒事滯留在卯族的自己,何其荒唐?

「你願意來,我真的好高興哦。我帶你四處逛逛?」

「我只是想見你,卯領的慶典活動我沒有特別興趣。」

把話挑明,年輕王者半點不想踏入那個神奇的三人小圈圈裡頭,讓自己失去從容餘裕。

「別這麼說嘛,九曜鄉下地方的人文風情,與神樂殿一帶的繁華盛景,可是截然不同哦。」

對男人的鮮明拒絕置若罔聞,稻見揚起炫目大大笑意,拉住對方雙手,溫聲軟語徵求同意。

「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很纏人,Inami。」

默許青年侵門奪戶久了,竟也習以為常。和稻見談戀愛這回事嘛,果然讓他變得十分愚蠢。

「會嗎?我想我挺好的啊,當你感到疲倦的時候,我都能讓你倚靠哦。要不要來杯紅玉?口感醇和圓滑,甜爽濃郁,卯領才喝得到呢。」

將人拉到身畔落坐,丑族皇子獻寶似地遞上一杯豔紅茶湯。卯領地處偏僻,常與鄰國互通有無,能找到一些九曜境內不常見的有趣小玩意兒。

「你這算變著花樣在炫耀你的好兄弟柳?」

懶洋洋揶揄,他向來不想知道那三個人感情有多好,尤其是某只脾氣糟糕透頂的兔子。

「唔,我有嗎?」

無辜地眨著眼否認,青年倒是沒有忽略年輕王者的個人意願。待飲完一盞茶,好好地牽起男人指掌,散步回丑族。

冬璜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無聲守護著這一幕平和。這次,也是個好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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